见二郎说了这番话,大郎想了想接道。“来时阿杏叮嘱我,一家人要和和气气,仔细说来,倘若生男生女能自个决定,我想一朵也会千想万想的要个儿子,毕竟男儿是要扛大梁的,便是家里阳气足,在外面走动都要方便些。可眼下生的是闺女,这事也没的办法是吧娘,日子还得往下过着,总不能因这事就僵着吧?娘是个明白人,间隙一深就难溶合了,大仓可是长子呢。”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自古就有长子养父母,季父季母若不想跟着长子过,就季老二娶的那婆娘,想来是没戏的,底下的老三老四,如今看着没什么样子,过几年就不知道了。
    听着大郎兄弟俩的一唱一合,季母脸色跟染缸似的,红红青青又白白,正欲说话时,却见大妞摇摇晃晃的迈高高的门槛,身后是大仓抱着二妞。
    “妞妞。”三朵特别喜欢小孩,见到妞妞就冲过去抱她过门槛。
    大妞妞趴在门槛上,看见三朵,咧嘴冲着她笑,清清脆脆的喊。“姨。”小家伙还记着呢。
    “妞妞。”三朵欢喜的不行,也顾不得妞妞身上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亲了口,俩姑侄咯咯咯的笑啊笑。
    阿桃看着心里突突的跳,快步走了过去。“三朵我来抱妞妞,别摔着了她。”
    “姑。”小家伙窝在阿桃的怀里,仰着小脸喊。
    “阿桃妞妞好聪明。”三朵越发喜欢了,在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荷包,从里头拿出一块糕点。“妞妞吃糕糕。”
    大仓抱着二妞进了屋,对着大郎他们笑。“一朵让我把二妞抱来给你们看看。”
    “正好把这银饰给大妞二妞佩戴着。”大郎拿出一个盒子。“阿桃抱着大妞过来。”
    阿桃应了声,用鼻子亲呢的顶了顶妞妞的小鼻子,开心的说。“要给妞妞带手镯脚镯喽。”
    “大哥,这……”大仓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岔,脑子立即成了浆糊,手足无措的站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二妞包的很严实,用的衣物俱是大妞曾用过的,虽褪色厉害却很干净。睡的很沉,脸小小的泛着红,周身飘着淡淡的奶香。
    大郎抱着二妞细细打量了几眼,抬头看着季母,眼里带着笑意。“娘。阿杏说,这银饰得由你来亲手佩戴才好呢。”说完,他抱二妞还给了大仓,拿着盒子走到了季母的面前。
    季母看着这大女婿,又瞧了瞧刘家其余人,眼神明明暗暗,沉默了会,她伸手接过盒子,笑盈盈的道。“也太费心了些,小孩子家家,用不着这么破费。”边说着她边小心翼翼的替二妞佩戴银饰。“阿杏可还好?下月底应该有生,大郎你得多上心点才是,头一胎怀两个可不容易,生的时候就更难了。”
    “娘说的是,我现在什么都不干,整天的就围着她打转了。”大郎自我调侃了句。
    屋里的气氛忽的又轻松温馨起来。
    饭后,季母领着阿桃和三朵进了产房看望一朵,招弟也想凑热闹,被毫不留情的喝斥住了。季母这会醒过神来了,瞧着二儿媳满腔怒火,恨不得扇几个巴掌泄气,可她不能这么做,说出来丢的是季家的脸,她的脸。短短的两天内,这二儿媳可没少在她耳朵旁扇风点火,左一句右一句都说她心坎里了,把她满心的郁火越撩越旺,个搅屎棍千年祸害精,怎么就落她季家了!真是造孽啊!
    一朵的精神还不错,就是脸色不太好,腊黄腊黄略显几分憔悴,见她们进来,忙挣扎着靠坐床头,眉角眼梢都溢满了笑,拉着三朵和阿桃的手。“阿杏在家可好?她这眼看也要生了吧,有没有时常走动走动?月份大了就不爱动弹,这样不成的,得多动动,生的时候就轻松些。”停了会,又道。“听大仓说都过来了,怎么没见二朵?也不知她在锦绣阁好不好,怕是走不开吧,听说里头规矩严着呢。”
    “天气好的时候,姐会在院子里转圈,下雨的时候,就会在屋里绕圈,一天里总会走动好几回。”阿桃回着话,想了想又说。“姐说月份小些的话,她是想过来的……”
    话未说完,一朵就阻止了。“挺着个大肚子就别折腾了,我心里都知道的,我也是刚生了孩子的人。”
    “姐说等她生孩子的时候,恰巧大嫂就出了月子,定要到县城去一趟……”
    才一半,一朵又急急的接了话。“那是自然的,等她生了孩子啊,我定会带着大妞抱着二妞去看看她。”
    自生了二妞,还不满三日呢,可真真是度日如年呐!比起当初生大妞时还要艰难,她都不知道能撑多少天,好在娘家人过来了,给她撑了腰,送这送那的,俱是全面周到,她这满心的滋味啊,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了,欢喜的直掉泪,想想以前做的糊涂事,就越发的内疚。
    在产房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吧啦吧啦说了不少话,直到一朵面露倦色,阿桃和三朵才出屋子。那边堂屋里,大郎三兄弟和季家几父子也说了不少话。见时辰差不多,该说的该做的都完成了,没的什么事,又牵挂着天青巷的季歌,刘家众人与季家众人寒暄了几句,季父出面在村里喊了辆牛车,驶着缓缓离开了柳儿屯。
    等着人走远了,季母瞪着二儿子,没好气的指责。“好生管管你媳妇!一天天的就不见干点正事儿,嘴里吐不出句好话来,没得丢了季家的脸。”
    “娘,这妇人哪个不是嘴碎的,有事没事都爱唠点琐碎话,你放心,我定会好好跟招弟说说,少说话多干活。”季有粮笑嘻嘻的保证着,腆着脸凑到了母亲跟前。“娘,妹夫是不是提什么好东西送你了,我都闻着香味了,一家子都在呢,拿出来解解馋呗。”说着,对三弟四弟挑了挑眉。“是吧,老三老四。”
    听到有好吃的,老三老四一下子就窜出来了,叠声儿的嚷嚷着。“娘,姐夫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给我们尝尝呗。”
    一肚火的季母被三儿四儿缠住,也没得心思再来对着二儿夫妻俩喷火。
    一旁的招弟冲着自家丈夫竖了个大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情意绵绵的看着他。季有粮被媳妇这么看着,脚下就有些打飘,露出了点得意神色。
    临近傍晚赶在城门关之前,总算进了松柏县,没回猫儿胡同,刘大郎一伙人直接去了天青巷,打算接了季歌,顺道去阿河兄弟俩干活的酒楼吃个晚饭,再去普济堂看看柳姐的情况。没成想,花家早早的张罗着晚饭,把他们都算在里头了,一桌子菜甚是丰盛,一顿好吃好喝走出花家宅子时,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除了刘家众人,花伯一家也跟着去了普济堂,浩浩荡荡甚有些场面。还好普济堂地方宽敞,全部站进屋里,也就稍些拥挤,倒还是有些转身的余地。
    柳姐度过了危险,下午醒了,喝了点鱼汤,又吃了些青菜肉粥,这会正睡着,怕打忧到她,大伙都轻手轻脚说话细声细语。
    留在普济堂照顾柳姐的并不是余婶,而是柳姐嫁出去的大女儿,听到了信,急急忙忙的赶来县城。柳安也没在普济堂,下午柳姐醒后,姐弟俩和母亲通了气,得了她的点头,柳安便是回外婆家找舅舅们帮忙。
    夜色深深,也不好在普济堂久呆,粗粗浅浅的交谈了会,表达了自家的心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能搭把手的他们不会拒绝,又安抚了一二,说了几句吉利的好话,见差不多了,刘花两家才离开普济堂,到分岔口时,俩家人细叨了两句各自回了家。
    屋里,大郎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起白天的琐碎事。
    “去柳儿屯时,把二朵给忘记了。”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三朵说起,大郎才想起二朵。二朵隔三天才回家住一宿,没在眼前晃着,说话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就忘带上她了。
    听丈夫这么说,季歌也才想起,可能跟怀了孩子有关,忘性比以前大了不少,有时候刚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了。“没事,等二妞满月的时候,还得去一趟柳儿屯呢。”
    “明天正好二朵回家住,把这事跟她说说,好让她早点和师傅说一声。”大郎想,到时他忘了,二朵总该不会忘。
    男人嘛,总归是少了女人的那份细致细腻。
    季歌想想也对。“娘那边怎么样?今天是怎么个情形?”这是她最最关心的。
    “这事啊,还得归功给二郎。”大郎把在季家的事仔细的说了通。“有了这岔,就算娘心里头不喜,面上也会过的去,不会太苛刻一朵。”
    季歌听着松了口气,关注点落到了另一个事上。“大郎你说二嫂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这事不落好,怎么就大刺刺的火上浇油了?这下子把自个给坑了吧,难不成图一时痛快?”她是真不懂二嫂,说话什么的看着很精明,可行事有时候却糊涂的紧。
    “她脸皮厚,娘的谩骂于她而言不痛不痒,还能嘴皮子利索的反击个两句,倒把娘气的个仰倒。”说着,大郎顿了会,又说。“娘爱面子,家丑不会外扬,她应该是知道这点,说话做事踩着边来。还有个二哥在呢,搅的一手好稀泥,看着嘻嘻哈哈,还是有些心思的,等三弟四弟大了些,说不准更要热闹了。”
    “又是团乱麻。”季歌皱着眉,忽的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有合适的机会,要不要把一朵一家子弄到县城来,这样一来,和季家那边就能疏远些,走动不那么勤了,那边的闹腾就影响不了刘家了。
    大郎见媳妇没声音了,低头瞅了会。“想什么?”故意冲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
    顿时把季歌痒的,心里酥酥麻麻,忍不住伸手拧了下身旁男人的胳膊。“哪学来的?”
    “在商队里听他们讲起过,嘿嘿嘿。”
    季歌拧的更用力了些,气哼哼的道。“不学好!”
    “没,就是他们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我从来不会凑过去和他们说天谈地的。”大郎认真的保证,搂着媳妇说喜滋滋的道。“闲着的时候,我净在想你了,没空搭理其它。”
    “油嘴滑舌。”说是这么说,季歌嘴角的笑却是止都止不住,别提有多甜蜜了。
    第105章
    柳家的事回柳儿屯看望一朵,这俩桩事耽搁了两天功夫,而后,大郎他们三个继续拾掇着铺子,阿河阿水闲暇时也会过去搭把手,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四月来临时,把铺子整利索了,又连夜把堆在家里的货物,搬到了店子里,认真细致的摆妥当,堪堪凌晨才忙完,直接窝在店里睡了个囫囵觉。
    次日清晨,将将辰时,红通通的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街道两旁的早食馆子,飘着浓郁的香味,周遭渐渐有了声响,凉凉的寒意被阳光渗透,气温一点点的回升,紧闭的店铺,一家两家三家,接二连三的敞开,冷清的街道慢慢鲜活,周遭的声响显的噪杂而混乱,红通通的阳光也变了模样,金灿灿的有些刺眼,新的一天,开始了。
    店铺取了个很通俗易懂的名字,南北杂货。
    开张这天,二朵和秀秀跟师傅请了假,三郎也提前跟夫子打了招呼。天蒙蒙亮,余氏就醒了,欢开喜地的张罗着早饭,早饭是香菇猪肉馅,韭菜鱼肉馅,酸菜油渣馅。二朵和秀秀在旁边帮着忙,没一会阿桃和三朵也醒了,烧火的烧火,捏馅的捏馅,寻着事儿做。
    嗜睡的季歌也难得起了个大早床,挺着个大肚子,红光满面笑嘻嘻的硬要过来凑把热闹。今个是个好日子,余婶她们不想扫了兴致,再说包个包子也不是什么难活,轻轻松松挺好对付,便同意了季歌的要求。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性,手里头边忙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场面比起过年还要热闹。
    蒸好包子,也没在家里吃,稍稍的收拾番,一伙人浩浩荡荡的拎着食盒去了仓桥直街。他们到店门口时,铺子还是关着的,当然这会也不算晚,才辰时初呢。
    大郎他们匆匆忙忙的洗漱了番,店铺内的屋子不算大,拥挤着凑一块,吃着香喷喷的包子,热热络络的谈天说地,倒是别有番亲近趣味。
    没多久花家三口过来了,白家那边俱都过来了,就连柳家,柳姐在养着伤,不能随意走动,柳安便一个人过来了。
    柳姐带着柳安在天青巷租了房住,一个院落里住了三户,其它两户也是人口简单,性情都挺和善和气。经过季歌余婶花大娘花莹等众人的劝说安抚,柳富贵那边还在闹腾着要赎自己的小娇娇,柳大要死要活就是不愿意休妻,总不能真的就不要了大儿子,头个孩子感情总要深些,再混帐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如此一来,局面就这么僵住了,柳姐心灰意冷,觉的大伙说的对,便在几家的帮助下,租住在了天青巷,就近的花大娘隔三差五的会过去窜门,季歌的月份大了,天青巷和猫儿胡同离的又远,只和余氏偶尔过去坐坐说说话,一来二去,和柳氏的情分倒是比以前还要深厚些,主要是柳氏经了这事,明白了季歌等人的好。
    至于往后,且先顾着眼前吧,一团乱麻似的,就是个无解的局,到了这一步,怎么走都没了意义。在天青巷住了十来天,日子清清静静,她倒是想通了些,就这么和小儿子过着也好,出嫁的女儿时不时的带着孩子回来瞧瞧,挺好的,比起以前要惬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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