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被一阵妖风擒住,睁眼便发现自己已被绑在柱子上。
    唉。
    浑身又酸又痛,腿都软了。绳子勒得紧,生怕他溜。动又动不了,连扭一扭都难受。他感觉自己身体和绳子接触的部分已经磨破了,沙沙着痛。
    悟空啊悟空,悟能啊悟能……
    玄奘咬了咬下唇,又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他闷闷地担心,要是悟空看见,又要骂他怂包了。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别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情绪稍有波动,立刻就鼻根发酸,眼圈发红。
    是他娇气吗?
    不是啊。
    有时候和人辩经,明明是他在理,但只要对方声音一高,音量一大,他那泪水就又夺眶而出。
    是他自己想哭吗?
    不想啊。
    “师父——”
    细细的声音传来。
    果然是他太思念悟空了么?竟然已经开始幻听了。
    那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师父师父——”
    ***
    天庭。
    一个高大的身影趁守卫不备,溜进了瑶池。
    穿过三道门,终于来到内殿。
    他谨慎地回头,确认无人跟上来,才轻轻关上了门。
    这一次,成了,他就是永生不灭的天神;败了,他就是万劫不复的妖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霄殿上,玉皇驾前的卷帘将军。
    都说神仙要断情弃欲,谁不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
    一个个都想着,法力高一点,再高一点,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都是凡人苦修上来的,怎么就无欲无求了?造作给谁看?
    那齐天大圣,不正是为了长生,才吃了王母的蟠桃?
    可惜啊,他太自负了。偷偷吃就罢了,竟然还公然在蟠桃宴上捣乱?
    谁不知道,众仙有苦难言,都怨起了这猴子。
    起初,他也惶恐。这次吃不上蟠桃,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赶得上?
    好在,那西方圣老如来佛私下给王母赔礼,愿用那金蝉子的肉身换孙悟空一条命。
    在他们仙界,一直流传着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
    蟠桃,人参果,金蝉子。
    有时,泯然众人,不是不敢想,而是不敢做。
    他沾沾自喜,好在自己不是这样。
    他是敢想,也敢做,只不过……有些事情要偷偷做,不要像孙悟空那么蠢。
    这屋子太大,他翻了半天,又怕声音太大,又怕留下痕迹,始终束手束脚。
    原来在这儿——
    “吱——”
    殿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慌得来不及多想,将那金蝉一口吞下。那盛着金蝉的玉盏被他失手跌落在地,粉身碎骨。
    ***
    玄奘怀疑自己长高了。
    因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瞧,观音菩萨又给他送来一个徒弟。
    这是要凑成十八罗汉么?
    他怀疑,这一路上不停收徒,等到了灵山,说不定身后已是浩浩荡荡一大片,那气势说不定比他外公带兵出征还雄壮三分。
    如此威猛,不是他的画风。
    不过,刚才悟净来擒他时,悟空又来抱他了呢……
    玄奘小鹿乱撞。
    每次悟空抱住他时,他都觉得浑身发麻,呼吸变快,心跳加速。
    他赶紧又念那乌巢禅师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边暗道,不要多想,不要妄想。
    可,谁又能克制得住呢?
    那可是孙悟空啊。
    “师父,你坐着别怕,我去跟那妖怪耍耍!”
    别怕别怕,他总是告诉他别怕。可,怎么可能呢?
    没有悟空在身边,心里总是发慌。
    后来,也不知怎的,悟空和悟能竟搀着手,说说笑笑地回来了。
    玄奘醋从心头起:“妖怪呢?!”
    悟空笑着回禀:“那妖怪不耐战,见我也去打他,溜回水底了。”
    骗人。
    玄奘心想,谁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在打妖怪。在他面前都敢互相搀手了,看不到的时候还了得?
    也不知那猪悟能是不是装傻,整天跟着悟空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悟空一口一个“呆子”,让他心里更是吃味。
    后来悟空推说自己水性不好,不擅水战,只叫悟能去引水怪。说罢,又憋笑看向师父。
    玄奘的心情这才好转,哼。
    又苦恼:《心经》啊,白念了。
    看来,《圣僧独宠俏徒弟》里还要加上一条:师徒相处,要松弛有度,不能一味宽纵。尤其是师兄弟之间,更容易产生什么危险关系,做师父的要扛起时刻监察的责任。
    与此同时,猪刚鬣心里讥笑。玄奘这个和尚还是太嫩,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对孙悟空那点意思,打量谁看不出来呢?孙悟空也是个傻子,只知道拼命对那玄奘小和尚好——情意藏在心里,不懂嘴上表达,有什么用?都是白费。
    他对孙悟空确实记恨。
    可,他已经成了玄奘的徒弟,只有取经一条路可走。拜鸡随鸡,拜狗随狗,拜了这和尚……就只能跟着那猴子满山跑。他天生就有强大的适应环境的能力。以前在天上,他是掌管天河水军的元帅,威风八面,忙里偷闲。后来被嫦娥那小娘们儿告黑状,错投猪胎,他就到了那黑风山,活得也算自在。
    他摇了摇肩,心说,这叫“适者生存”。
    ***
    沙僧牵着白马,沉默无言。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
    自从他被贬下界,每日要受穿心之苦,他就后悔当日情急吞了那金蝉。他曾以为,自己这漫长的生命就要每天在飞剑穿心中度过。
    直到那日,观音奉旨去长安找取经人,许他给唐僧做个徒弟,他才觉得,生活又有了曙光。
    这,才叫活着。
    不要怪他话不多。
    被刺了几百年的心,感觉不会再爱了。
    他摸着龙马,心想,马也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这样也挺好。
    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常年住在水底的缘故,那龙马很亲近他似的。勉强让他那满是伤疤的心,收获了一丝暖意。
    他决定用这漫长的生命来做一件事——成为一个浪漫主义诗人。观察生活,热爱生活。
    那猪刚鬣还跟孙悟空抱怨什么“偏你和师父做徒弟,拿我当长工”,沙僧笑笑,心想猪刚鬣还是不知道做这“长工”的好处。
    再说了,孙悟空和玄奘的关系,人家自己都不愿意挑明,旁人又掺和个什么劲呢!
    他先前在凌霄殿上值守时,小仙娥们都爱找他聊心事,因为他话不多,又踏实稳重。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女仙们的树洞,人称“天界男闺蜜”。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外人最好不要卷入,否则引火烧身——尤其是孙悟空和玄奘这别扭的性格,更是不好招惹。
    这不,又来了。
    ***
    “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小妇母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不知尊意如何?”
    玄奘分外尴尬。
    他扭过小脸儿,禁闭双眼,不知如何是好。
    孙悟空,说话啊,你快说话啊!
    那妇人又接着说:“你们师徒四人若是肯招赘在此,享用荣华富贵,不比那西行劳碌强得多?”
    玄奘咬着下唇偷瞧了悟空一眼,只见那猴子只是盯着他,微微憋着笑,就是不肯表态。
    呵,看谁熬得过谁。
    那妇人话里得意:“我这三个女儿正值青春,花容月貌,也都通文墨,晓得吟诗作对。女红针织,无所不会。”
    玄奘心内如打鼓,气得翻白眼……孙悟空,你哑巴啦!
    他肩上忽然一疼,只见是悟能扯了他一把,大喇喇问他:“师父,人家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
    玄奘本来就在气头上,被这一扯,更是火冒三丈。他猛抬头,大骂一声:“你这个业畜!出家人怎能贪图美色富贵!”
    妇人闻言恼怒:“你这个和尚,不识好歹!”
    玄奘轻哼一声,趁机假意试探:“悟空~你留下吧。”
    悟空就知道这小和尚会来这一套。
    有时候故意逗逗他,还真有意思。
    逗归逗,他还是分得清孰重孰轻的。
    悟空笑道:“我从小儿就不晓得干那般勾当,叫悟能留下吧!”
    ***
    他奶奶的。
    猪刚鬣恨得牙痒痒。
    这个泼猢狲,别犯在他手上,否则他一定要把这死猴子挫骨扬灰!
    那三人闻声赶来,不赶紧把他解开,那猴子还笑话他:“你娘呢?你老婆呢!哈哈哈哈……”
    他奶奶的。
    那个沙僧,看着是个闷葫芦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坏水,还跟着笑话:“二哥命好,有四位菩萨来跟你做亲呢!”
    他奶奶的。
    他只得哄那唐僧,说一些什么“再也不敢妄为”、“一心去取经”之类的话。唐僧这才满意,扭头跟着孙悟空就走了。
    猪刚鬣感到一阵恶寒。
    虚伪,太虚伪了。
    是,他是贪恋女色,可他们呢,不也是凡心整天瞎动吗?
    贪恋男色就比贪恋女色更高级吗!
    整个队伍里,就他一个直男,这让猪刚鬣的心情很沉重,很想报复社会。
    噫!
    ***
    是夜,玄奘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师徒几人行至江边,那白马陡然化作神龙飞起,将他甩下水去。悟能抬腿就飞,沙僧默默无言。
    他不会游泳,在水里颠颠倒倒,随浪翻覆,他用力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悟空,悟空……你在哪儿?
    悟空……
    他两腿乱蹬,却敌不过水下的劲道,直直往下沉。
    忽然有人搂住他的腰,纵身飞起,他紧紧贴着那人的胸膛……
    他知道,这种感觉,是悟空……悟空来救他了。
    悟空把他轻轻放在草地上,温柔安慰:“师父,别怕。”
    他浑身湿透,钻进悟空的怀里,哭着道:“不要走,悟空……别走。”
    悟空将他搂得更紧:“师父,悟空是你一个人的,你叫我往哪儿去呢?”
    玄奘这才发现,悟空的衣服也湿透了,还在滴水,他用食指勾勾悟空腰上的虎皮裙,悟空便离他越来越近,快贴到他的脸上,他能嗅到悟空身上细密缠绵的果香。
    “师父……”
    他清楚看到悟空的喉头动了一下,只觉得呼吸急促,燥热难当,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轻轻舔了一下。
    悟空紧绷的身体一下彻底释放,不知使了多大力气,将他紧紧压在地上,一手紧握金箍棒,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来。
    玄奘想推开他,却毫无力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迎合,悟空不停吮着他的唇,骑在他身上一下下挺动。
    “悟空,不要……”
    悟空不急不慢地蹭着他最敏感的部位,眼神朦胧迷醉:“师父,我会永远保护你,让我来保护你……”
    玄奘嘤咛一声,这让悟空更为兴奋,他一把扯掉了玄奘的僧袍,摩挲着他的身躯。
    不……他要被这猴子弄疯了……
    不可以……
    他想念《心经》,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他再也忍不住,双腿紧紧夹住悟空的腰,忘情地扭动起来……
    悟空见玄奘呼吸粗重,赶紧从树上轻轻跃下,只见玄奘面色潮红,眉头紧皱,额上的汗冒个不停。
    这是……风寒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玄奘猛然惊醒,汗珠从额上滚落。
    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虚地看向悟空,只见悟空面色犹疑,满脸担忧。
    “为师……做了个梦。”
    悟空这才放心。他从身边拿起水壶,倒在钵里,送到玄奘嘴边:“师父喝口水吧。”
    玄奘痴痴地看着钵中的倒影,出神地想起自己的梦。
    他接过钵盂,靠在树上,闭目冥思。
    该死,他还算是个出家人么?
    自娘胎里出来,他何曾有过这种可耻的念头?这和那些自己瞧不起的花和尚有什么分别?
    魔障,魔障!
    再说……他明明是个七尺男儿,对他有意的姑娘也不少……
    就算要发春梦,怎么也轮不到那孙悟空头上啊!
    更何况,他们还是师徒!
    荒唐,荒唐!
    不过……
    那个梦,还真是很真实呢……
    良久,玄奘开口道:“孙悟空,把那《心经》给我念上两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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