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大都督府,三万黑甲军齐聚在府外,只是如今大都督府的主人已经不是程浩了,而是换成了贺康。
    仅仅月余时间,贺康还真就打败了程浩,成了儋州新的主人。
    而儋州黑甲军也顺理成章的效忠贺康这个儋州经略使了。
    很快贺康带着左千户等人走出大都督府,只是现在这里应该叫儋州经略司。
    来到黑甲军前,贺康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有国师普渡慈航把持朝政,致使天下民不聊生,幸得天降圣人,兴建侯欲扶大厦于将倾,儋州百姓与九州一脉相承,愿追随兴建侯扫平天地污浊,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本官已经决定,今日尽起儋州之兵,入京靖难。”最后贺康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句,这句话落下他便抽出腰间佩剑,将剑尖指向了京都方向。
    贺康话音刚落,府外三万黑甲军齐齐跪拜,这些人只知道听令行事,不过他们心中也有些疑惑,那就是三万黑甲军如何跨过茫茫大海前往京都?
    不过众人心中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就在贺康准备部署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一个斥候急匆匆的出现,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消息。
    “报,发现近百艘渡海楼船向我军驶来,楼船上打的是伏波旗号。”斥候明显也有些紧张,虽然努力的保持着镇定,但那上百艘楼船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是忠毅伯的伏波军,这是来接咱们的,全军听令,准备登船。”贺康一听是王玄礼的水军,立刻下令说道。
    不久前他收服黑甲军后,便将消息传给了周昂,王玄礼的伏波军自然也是周昂安排来的。
    很快儋州三万黑甲军跨海而来的消息令天下哗然,没有人会想到流放之地的儋州竟然有如此实力,而更让人哗然的是,原本拱卫京都西面,扼守海上通道的伏波军竟然也打起了靖难的旗号。
    一时间齐聚京都四周的靖难军队足足超过了四十万,可面对如此汹涌的势头,京都之中的普渡慈航却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举措,甚至京都连戒备都没有加强,城门也没有进行管控和封锁,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依然可以随意进出。
    兰台书院之中,周昂正在与诸葛卧龙和姜无畏下着棋,他的身前摆着两副棋盘,显然是一人同时与两人对弈。
    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也是个中高手,不过周昂每落一子都是信手拈来,似乎连思考都不用,反倒是他的布局让姜无畏和诸葛卧龙每每都要思虑良久。
    在三人对弈的间隙,葛良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她俯身在周昂的耳边小声说道:“忠毅伯的水师和贺康的黑甲军已于今日在津门登陆了,老师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是正月二十八,距离二月二只有三天了,葛良工也不是第一次问周昂何时动身了。
    周昂手中刚拿起一枚棋子,正欲开口回答葛良工,此时忽然听到院外响起说话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周昂一点都不陌生,最先开口的是姜小昙,而后又一个男子的声音作答,当周昂听到这个男子的声音时,竟然将手中棋子往棋盅里一丢,而后激动的站起身来直接朝着屋外走去。
    此刻他全然忘了正在与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下棋,这番举动倒是有些失礼。
    不过看到周昂反常的举动,诸葛卧龙与姜无畏却是相视一笑,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甚至看到周昂连鞋子都没顾得穿就走了出去。
    “他是距离圣人最近的,可偏偏没有一点圣人的样子,也不知他真成了圣人会是什么样的?”看到周昂赤足跑到屋外,姜无畏有些打趣的说道,倒是没有因为周昂不告而别生气。
    “你又没见过真的圣人,万一真正的圣人就是他这样呢?”已经许久没抬杠的诸葛卧龙此刻竟然又习惯性的与姜无畏杠了起来。
    “本王没见过,难道老家伙你就见过了?这哪是圣人样子,明明就是个愣头青。”一听诸葛卧龙的话,姜无畏也像往常一样与诸葛卧龙杠了起来。
    葛良工走在后面,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强忍着不笑快步跑开,等离开了之后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昂跑到屋外,一眼望去正好看到几个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最外面的一男一女身上。
    “主公,属下拜见主公。”来人也看到了周昂,立刻朝着周昂恭敬的一拜,不是宁采臣又是何人。
    当宁采臣看到周昂没有穿鞋出来时,心中也是无比感动。
    “好好好,采臣平安归来便是好事,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可喜可贺啊!”周昂看到傅清风也跟着宁采臣一起来了,也是由衷的替宁采臣高兴。
    傅清风跟着宁采臣也向周昂行礼,不过听到周昂如此说,也害羞的低着头,不敢去看周昂。
    “夫人,今晚备些好酒好菜,咱们好好喝一场。”周昂又对姜小昙说了一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如今书院之中没了兰台弟子,住的也都是周昂亲近之人,看起来倒没有半点书院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寻常的别院。
    等到夜幕降临时,书院之中亮起了灯火,一间原本用来存放书籍的竹屋,成了今夜周昂等人聚会之所。
    “师叔,若是寻常人这样,恐怕会被天下读书人骂的狗血淋头吧?”宴会还没开始,葛良工与素娘坐在一起,看着那些被堆放到墙角的古籍,葛良工有些打趣的说道。
    “现在他是圣人,可没人敢说他了,不过你师傅确实是越来越随性了。”素娘也是满脸笑意的说道,今晚气氛不错,所有人都显得很高兴。
    周昂与姜小昙坐在主位,他看了一圈在座的人,而后开口说道:“这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还记得在郭北县时,我们几人曾数次大醉,那时候我们可是真的年轻啊。”
    “是啊,那时年少轻狂,亦是意气风发,属下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段时光,可惜今夜燕兄和老贺不在。”宁采臣也跟着回忆起了郭北县的那段时光,只是几年时间他们都已成家立业,早已不是几年前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郭北县的那段时间,他们一无所有,只有满腔热血和对未来的憧憬,在周昂的带领下,他们建设贫瘠的郭北县,与吴王斗与枉死城斗,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经历。
    “夫君,开席吧!”姜小昙见周昂有些陷入回忆,连忙开口岔开话题,虽说如今的周昂越来越接近圣人,可在身边人的眼中,他却越来越像个普通人。
    甚至周昂比以往更容易显露感情,有时候还会多愁善感,也不会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真情流露。
    “不急不急,人还没到齐,咱们在等一等。”然而周昂却轻轻的摆了摆手说道,说话的同时还抬头看向北边天际。
    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周昂看向北方天际,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直到片刻之后,姜无畏和诸葛卧龙才率先有所发现,在他们的感知中,确实有两道气息从北方而来。
    很快两个光点出现在天际,如同流星一般朝着书院飞来。
    等到光点越来越近,周昂率先站起身来,而宁采臣也是一脸激动的起身,看向那不断靠近的光点。
    最后光点落在屋外,光华敛去露出两个人影,一个是衣衫破烂,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一个是同样衣衫破烂,看起来年轻不少的男子。
    “燕兄,真的是你?怎么这幅模样?”宁采臣大步走向那络腮大汉,伸手揽着大汉的肩膀,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看到模样大变的燕赤霞,所有人都有些错愕,在这些人的印象中,燕赤霞一直都是青衫儒巾的形象,与眼前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侯爷,燕赤霞前来听候差遣。”燕赤霞转身看向周昂,恭恭敬敬的朝着周昂一拜。
    “俺说嫩就不能先吃饭再谈正事吗?俺们可是片刻不停的飞了七千里赶过来的。”看到燕赤霞一脸正经的样子,知秋一叶却是一句话瞬间破坏了气氛。
    不过当众人听到知秋一叶说他们是连续飞行了七千里而来,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好,燕赤霞听令。”然而周昂也是一脸肃然的说道。
    下一刻燕赤霞单膝跪拜,抱拳说道:“属下在。”
    两人一人一句,一场家宴倒是瞬间有了大战将至的感觉,这一刻又好像回到了曾经在郭北县,在西北时候的情景。
    “我命令你,今夜与我大醉一场。”周昂再次开口,说话之时衣袖一挥,接着一整坛酒飞向燕赤霞。
    燕赤霞还半跪在地上,他伸手接住酒坛,依旧神色肃然,如在军中领了军令一般说道:“属下遵命。”
    说完这句之后,燕赤霞直接站起身来,将手中酒坛高高举起,而后一道酒水从坛中流出,大口大口的灌入他口中。
    如此喝酒自然是喝一半洒一半,很快燕赤霞的胡子衣襟都被打湿,不过他的形象配合这样的饮酒动作,倒是尽显豪迈。
    似乎燕赤霞的样子也感染了周昂和宁采臣,很快他们二人也端起酒坛,如同燕赤霞那般大口的喝了起来。
    “哈哈哈哈,痛快。”周昂的衣衫已被打湿,此刻他也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没有一点圣人该有的样子,哪怕连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家宴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想比于几个男子,姜小昙等人就要克制的多了,不过身为女主人的姜小昙,还是主动的端起酒杯,与素娘和秀儿等人不断的对饮。
    “要不咱们也换大家伙吧?”姜无畏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有些羡慕的看着周昂和燕赤霞等人。
    诸葛卧龙闻言也将酒杯一放,而后朝着酒坛一招,自己提起一坛说道:“或许我们确实老了,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师兄会选他。”
    姜无畏好奇的看着诸葛卧龙,手中也提起了一坛酒,这次他没有立刻与诸葛卧龙抬杠,因为诸葛卧龙此刻提到了方虚圣,至少对这位老夫子,姜无畏也怀有敬意。
    “我与师兄也曾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可也未曾如此洒脱过,师兄被那夫子的名头所束缚,纵然惊才绝艳,现在看来终究也不过是称号之下的一具傀儡罢了。可是他却不同,连圣人的名号都无法将他束缚!”诸葛卧龙目光清明,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许多道理。
    “方夫子不能与你共饮,不过老夫还能与你共醉,老家伙可敢干了这坛酒?”姜无畏提起酒坛目光挑衅的说道。
    “干就干,一坛哪够?”这一次诸葛卧龙也没有抬杠,反而率先举起酒坛喝了起来。
    这一场家宴每一个人都放开了喝,而这些人无一不是修为通天之辈,可偏偏没有一人以神通解酒,都如普通人一般体会着酒水对神经和感知的刺激。
    周昂也不知自己这一夜究竟喝了多少酒,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直到迷迷糊糊中,周昂感觉到一丝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他才悠悠的醒来。
    醒来时周昂发现果然已经日上三竿了,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而床榻的一侧,姜小昙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醒了?快将醒酒汤喝下,都不知道克制一下,若让天下百姓知道你昨晚的样子,你这圣人形象恐怕就尽毁了。”姜小昙故作责备的说道,不过眼神依旧柔情,同时扶起周昂,将醒酒汤放在了他的唇边。
    周昂轻轻的摇了摇脑袋,也没有用自己的念头去压制酒气,而是张嘴将醒酒汤喝下,而且还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圣人亦是人,若没有这些喜怒哀乐,没有贤惠的妻子相伴,没有兄弟至交扶持,作那泥塑的圣人有何用?若是一个称号便将人的本性束缚,那也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喝下醒酒汤后,周昂漫不经心的说了几句话,他这几句倒是与昨晚诸葛卧龙说的有些相似。
    听到周昂这看似不正经的话,姜小昙反而心中越发欢喜,至少无论周昂成就了什么,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初心不改的少年。
    真正的爱一个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当姜小昙第一次遇到周昂时,在姜小昙的眼中,周昂其实是一个有些倔还有些傻的愣头青。
    姜小昙爱的周昂,并不是什么兴建侯,也不是什么周子或周圣,而是那个会在雷雨天,傻乎乎的撑开伞,为风雨中一朵昙花遮风挡雨的少年。
    “看来你终究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圣人,还有两日就是二月二了,有把握最后这两日成圣吗?”姜小昙其实不是很在乎周昂能不能成圣,但是因为普渡慈航的存在,她又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这同样不仅是姜小昙的关心,也是所有人关心的。
    “要做自己心中的圣人,比让别人成圣更难,或许我永远也无法成为自己心中的圣人,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努力成就自己心中的圣人,所以在这之前我还要让自己的念头更加通达。”周昂拿着姜小昙的手,一如既往的恩爱。
    “让自己念头更加通达?”姜小昙一脸不解的问道。
    “在杀普渡慈航之前,我还应该先杀一人,南洋神君曾经暗算于我,这个仇也是时候该报了。”周昂的语气很自然,不过他说话之时无数的念头开始飞出体外。
    很快那无数的念头出现在书院上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一条璀璨的光带朝着南方飘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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