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个官员都兼职?

    吕虹夫子是一丝不苟的性子,教的是算学。

    算学比早上那生动有趣的历史故事要乏味多了。可是小娘子们都打起精神认真听着,生怕自己第一天表现不好,被夫子批评。

    其实丹阳王太女也是十岁小人儿,哪里能坐得住?但是看着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们都认认真真的,也就不好意思心不在焉了。

    算学从来都是吕愉的强项,哪怕她在现代是一个文科生。

    由此,吕虹夫子实在是对这个得意门生喜欢的不得了。讲完案例题目,布置下试题,就开始往吕愉身边转悠。

    课程结束,吕越大呼吃不消:“阿愉,算学夫子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总是来你身边,弄得我也好紧张。”

    吕越的大呼小叫引起了吕群的注意。

    吕群乃是吕虹夫子的小女儿,最是了解自家母亲的心思,便在旁边对吕越抱歉笑笑:“家母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前在家里也常常提及官学里比我小两岁的阿愉,说是不可多得的算学天才。如今又能给阿愉授课,家母必定是很开心的。”

    小胖妞吕越这才想起来,吕群是算学夫子的女儿,也为自己刚才的大呼小叫而深觉羞愧:“阿群姐姐,我不过是因为算学不好,才怕夫子走来我身边,胡诌了几句,你别放在心上。”

    吕群笑得温柔:“怎么会呐。家母也常在家里夸奖阿越,是聪明有天赋的。”

    吕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吕愉也觉得夫子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自己受之有愧,不过是比她们多活了些年头罢了。

    旁边的小娘子们听到了,纷纷搭话。

    吕寻与吕群同岁,从前也是官学同一个班里的:“阿群的母亲是官学里最严肃不过的,她都夸赞阿愉,想必阿愉真的很不错。”

    九岁的吕媛是六人中最小的,弱弱说到:“阿愉姐姐确实是极其厉害的,我听我娘说,要不是后头的射、御是阿愉姐姐不擅长的,阿愉姐姐的名次也许要在更前头呢。”

    却是年岁最小的吕媛不会说话了,比试名次排在吕愉前一位的兵部尚书女儿,吕素慢悠悠开口:“话可不就是这么说的。若是阿愉不好好练练骑射,可真堕了大将军的名头了。”

    看看,小娘子们也是爱争个高下的。

    吕素都把家里人嘱咐的谦让着些吕愉忘在了脑后——大将军统帅三军并兵、刑、工三部,可不就是吕素母亲的顶头上司。

    吕愉自然不会计较吕素的挤兑——真要算起年龄,自己都可以做吕素的祖母了,何必呢?

    “阿素姐姐提醒的对,我母亲也说必须得把家传的武艺练起来了,现在每天早起就让我去练武场。”吕愉笑眯眯地点头。

    见到对方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足,吕素又不好意思起来:阿愉确实聪敏,即便是骑射不好,自己也不该仗着年纪比她大一岁、比试名次比她前一位,就口无遮拦了。

    吕素想要弥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才好,年岁最大的吕寻打起圆场:“阿素也是心直口快,阿愉本就是很优秀,我看那,等阿愉练好骑射,再比一回六艺,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丹阳王太女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阿愉的骑射确实有待提升。不然日后的骑射课可就要垫底了哦。”

    吕愉望着众姑娘要笑不笑的眼神,沉痛点头。

    第一日的伴读工作就这么结束了,临走前,突然接到内侍女官的口信:因今日是王太女和伴读们进学第一日,女王要过来看一看。

    得嘞,还走不了。

    女王王驾来到东宫,今日的六名小娘子们都算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行礼整齐统一,气度都不错,女王看着很满意,遂开口问道:“各位小娘子们在宫里可还习惯?”又一一询问了几句,摆足了亲善的架势。

    几个小娘子激动并强自镇定地答话。

    女王又向夫子问道:“我儿今日如何?”

    旁边候着的两名夫子自然是恭敬汇报。

    女王听罢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要王太女和夫子好好学习、和伴读们好好相处。

    众人恭送女王离去,这才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吕愉一行人出了王宫,守在门边一溜的是各家的马车,只有吕武牵着一匹小马驹。

    吕越大笑:“阿愉,果然大将军这就开始操练你了。”

    吕愉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好友:“你已经把今天的书背熟了?”

    顿时吕越哑火。

    …………………………

    大将军、丞相等官员政务繁忙,自然不可能在宫门外守着女儿出来。

    等吕愉到家的时候,恰恰好是哺食时间。

    大将军家食不言寝不语,待到饭后,老将军才问起自己孙女:“愉儿今日去了东宫,如何?”

    吕愉恭敬地回到:“丹阳王太女平易近人,几个小娘子也极好相处。”

    “文史夫子是吕言吧?”老将军慢悠悠地说。

    “是。”

    老将军抚掌大笑:“这老婆子,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不退下来,无非就是憋着一口气。”

    听祖母老将军讲古,吕愉虽然很好奇,可是也没有把神色带到脸面上。

    老将军顿了顿,看到孙女一点也不想探寻究竟,深感无趣,便讲解开了:“这吕言说起来就比我小一岁,当年先王在的时候,咳咳、先王颇有些注重官员风姿。她吕言空有才华却一直得不到提升,到了当今陛下当朝,才好不容易升为礼部侍郎。我看,她不做上尚书的位子是不甘心。可是如今的礼部尚书年富力强,哪里肯退下来?”

    原来先王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难怪吕言夫子年纪一把了还是副职。

    听完祖母讲“过去的故事”,大将军母亲也没啥好说的,就添了一句:“明早五更天,练武场来。”

    吕愉应下。

    回了自己的院子,吕守、吕攻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因为她二人并不能跟随自家小姐一起进王宫,所以白日里继续去官学的随从专门的课堂上听讲。回来得比吕愉早多了。

    吕攻笑嘻嘻地问:“小姐今日第一天去东宫,丹阳王太女和民间传说的一样吗?”

    “哦,怎么样的传说?”

    吕攻一见小姐来了兴趣,边讲解开了:“说是十年前,突厥兴兵来犯,派的是大批训练已久的女人!那时候咱们将军披挂上阵,以一敌百,杀敌天昏地暗……可是突厥人多狡诈,他们派女人打前阵,男人都跟在女人后面,一直推进,就到了子母河边。眼见情势危急,忽然——飞沙走石,黄沙蔽天,阻止了她们的进攻。”

    吕愉笑了起来:“那一天不会正好是丹阳王太女的生辰吧?”

    “没错。”

    吕愉想着这世界都有饮水生子这么玄幻的事了,再出现这个天降异象而生的梗也不算太老。

    其实,吕愉基本摸透了自己身处哪里了:

    第一,公元620年,当然,现在中原是大唐李家天下,是为武德三年。

    第二,西梁国北有突厥,东有大唐,西有吐蕃,周边零散小国不计其数,有什么车迟国、乌鸡国、珞珈山等等,西梁国大概是在现代的新疆库车一带。

    第三,西梁国周边称呼这个神奇的国度为女儿国。

    再配上子母河。

    吕愉哪里不知道这里应该是《西游记》!

    这也是吕愉会乖乖学武的原因。

    西游记是开玩笑的吗?

    它和之前三个世界完全不同,它不适合“人”生活啊!妖魔鬼怪横行,自己没有主角命,就是个默默做好事而不留名的,凡事都得小心。

    好在西梁国风水奇特,算是千百年来自成一国,也无甚纷扰。为今之计只有好好锻炼身体,完成任务一,希望大神给予的奖励实用一些。

    吕攻看小姐笑着就走了神,也不敢多言。本来说这些乡野趣谈就是为了逗小姐开心而已。

    两姐妹静静退下。

    吕愉再次入睡。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

    日日扎马步。

    若是真是十岁孩童,定然是要厌烦的,但是吕愉心智坚定,知晓自己从前太过于懒散,一直以宅女自居,完全不注重体能,是不对的。

    可是那时候没人逼迫,便是得过且过。

    现在有母亲大将军的抽查、有吕武监督、有一众伴读的小姑娘的比较、有隐隐压在心头的妖魔鬼怪带来的压力……吕愉也开始发狠操练。

    扎马步算什么?

    练习拉弓算什么?

    一直骑马磨破大腿算什么?

    不要小看宅女的决心!

    …………………………

    期间,一旬过去,吕愉书写好了小老太太夫子布置的课业,题目就是中规中矩的“浅析吕氏一族迁至此地的利弊”。

    吕愉拿出了三分写学年论文的精神。

    为何是三分?

    因为大家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自己要真的是认真完成作业,必定太过惹人注目了。

    西梁国的历史上数七百年,与中原古文明是不能比,但是它有独一无二的好处就是没有战火纷飞、没有朝代更迭,一应史书资料都很齐全。

    吕愉一面是翻阅着资料,为自己普及当代知识,一面是整理归纳吕氏在此地建立西梁国的利弊。

    从而得出结论:

    西梁女国能够安稳七百年,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那条子母河与这当地的奇怪风水。所以现在平安喜乐的生活完全建立在“神眷”——也可以说是“神厌”之上。

    何为神眷?

    便是这子母河让这吕氏一族不至于族灭,建立起了西梁女国,超然于各国之外,自成一体。七百余年没有大的征战。

    何为神厌?

    就是这违背天道的繁衍方式,终究存在隐患。再有一旦子母河有变或是“男儿不得入西梁”的风水被打破,西梁国众多女眷面临的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尊女卑的世界。对于西梁国人来说,是无比残忍的事。

    吕愉相信,每一代女王和大臣们都会有这种隐忧。自己能看到、能发现的,身为人上之人的她们也必定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西梁女国和周围的小国多有邦交,尤其是听说自汉灭亡后,与中原关系密切,很好地贯彻执行“远交近不攻”的策略。

    另外,西梁女国尽管一直没有大的征战,却是不停歇地操练军队,为的便是若有万一,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吕愉不想太过显露自己与寻常小娘子不同,也是为了不夺王太女的风头,便稍稍模仿着阿越的策论深度写自己的作业。

    饶是这样,也被小老太太夫子吕言拿出来当做范文讲解了一遍。

    因为吕愉不自觉地运用上各种案例和数据——从前写学年论文的毛病,教授总是说:“我不要看定性的东西,给我定量的!用数据说话。也不要出现大多数、若干、少许……不然我就挂了你这科。”

    这回课业垫底的,不出意料还是小胖妞吕越。

    小老太夫子吕言对这个“好战分子”很头疼。

    她的策论,三句话不离“打过去”:

    看不顺眼?打过去。

    邦交不睦?打过去。

    年年滋扰边境?打过去。

    ……

    礼部侍郎吕言夫子觉得丞相是该好好鞭策她女儿读书了,弄得像是莽女子一样的,将来怎么做文官之首?

    …………………………

    吕言夫子点评完各人的课业,便开始授课。

    上一回说完了西梁国“建国史”,这一次说起了现在的周边国家。

    首先便是东边的大唐。

    而说起大唐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传奇的人物:秦王。

    在吕言夫子的生动描述下,众小娘子对这个年少从军的人物很好奇。

    夫子让众人说说自己的看法。

    每当这时候,丹阳王太女都是最后一个被提问的,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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