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

    凌宛天也不去制止这连环怒号,只是“刷”地抽出贴身侍卫身上的一把白晃晃的刀。

    黑夜中,这刀犹如白蟒,冲着一棵深叶茂的百年银杏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哗啦”一声,一块巨大的枝桠被砍倒,从高空中落下时,臣子们为躲避树木伤及自己,急忙七零八落的躲闪,怒声终止息。

    怀揣各种目的的臣子们见皇上大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山呼万岁。

    凌宛天却笑道:“你们怪殷王放水攻城,伤及百姓,是吧?那么,谁告诉朕,这两个月内,我昭曜一直在魏洲吃败仗,将士们死伤无数,还引起了一场瘟疫,伤及多少士兵和老百姓?”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洗笔湖被暮春的风吹过,哗哗作响。

    凌宛天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收复义军首领影响民心,那谁告诉朕,为什么之前安义的起义军所到之处,老百姓们无不敲锣打鼓欢迎,不但不帮着我昭曜的军队,竟然还帮着起义军?”

    老三道:“一定是那安义妖言惑众!”

    凌宛天指着老三的鼻子大骂:“住口!就是因为魏洲牧刮民脂民膏太甚伤了民心!”

    因为受魏洲牧之贿而被贬为郡王的慕珣只得噤声。

    “既然在百姓心中,那安义是替他们行道的人,你们告诉朕,殷王该不该收复他?”凌宛天道。

    “至于说火攻水攻残忍的。之前我昭曜抵御安义数月,死伤两万人马,还不断失地失城,殷王这次带五万人马,死伤一共不过八千,你们告诉朕,哪个更残忍?”

    跪在地上的皇子和大臣们都噤了声。

    “汤郡王,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给朕回去抄一百遍《齐氏兵法》,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来见我,都散了!”凌宛天说完,将那银杏树枝往水中一挑,噼里啪啦,水花阵阵。

    却说此时,在点灯抄兵书的却另有其人。

    这人正是锦瑟。

    刘公公将那一大叠参慕辰的奏折都送过去之后,锦瑟打开包袱一封封看完之后,当即吓得华容失色,忽又想起自己的夫君是皇帝最疼爱的六子时,心下稍稍平静了些,却依旧是坐立不宁,只得去慕辰的书房找来他最喜读的兵书,一页一页的翻,虽不能理解其真谛,却将那些以水攻火攻而胜的战例都意义抄了下来,边读边抄,忙了一夜,天明的时候,才将一本书啃个大半,见无数兵家都以水火做战,方才知道这不过是对付她夫君的莫须有罪名。

    锦瑟忙让玉梨誊书一份,自己继续读那剩余的兵书,足足忙了一上午,午饭仅仅以一杯木瓜牛果腹之后,便继续研究,刚抄完又一篇水战篇时,殷王府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海公公。

    “王妃,皇后娘娘说她刚得了好茶,请王妃前去品尝。”海公公笑容可掬。

    “我身体不适,改天再去。”锦瑟写道。

    海公公却盯着锦瑟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王妃您花容月貌的一个美人儿,杂家这帮人动伤着您就不好了。”

    锦瑟低头望一眼自己的小腹,只得将抄出的水战火战羊皮卷都藏在了袖中,一身男装被挟持入了凌宛天的寝。

    这次,凌宛天没有急着如饿虎般扑上来,却是和着中衣悠然而来,一双炯目疯上锦瑟水雾似的漂亮眸子时,凌宛天依旧是喉咙一烧。

    “看到那些奏折了么?”凌宛天,慢慢上前,步伐稳健如松。

    锦瑟点头,步步后退,退到反锁的门上。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么?”凌宛天伸手去她绑缚成男子发辫的黑发,锦瑟躲一步,从袖中出自己一天一夜的成果,双膝跪地,双手送上。

    凌宛天接过来,大致看一遍之后,酸溜溜地伸手去抬锦瑟的尖下巴:“真是贤内助啊,朕不该以为你只会看病。”

    锦瑟沿着那寝的门一躲再躲,凌宛天又恢复那恶虎下山似的姿态,一把上前逮住这柔软的人儿,剥荔枝似的将那结结实实的男装双手撕开。

    本以为,让他魂牵梦萦的雪白躯体便要呈入他眼,锦瑟却将自己的丰腴线条用一层又一层的布紧紧裹住,绑得严严实实的!

    凌宛天拾剑一划,将那层层绑带劈碎,锦瑟竟从前抽出一把匕首,除了短鞘,便要刺向凌宛天。

    凌宛天年轻时候也曾金戈铁马,练就一身好功夫,先是一躲,一出招就将锦瑟的匕首夺下,将她拥入怀中,龙目沉沉地注视着那美丽的躯体道:“后佳丽三千,他们见到我恨不能直接宽衣解带,朕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锦瑟用口型道:“皇上请自重,锦瑟是您的儿媳妇!”

    凌宛天却加加深了手上的力道,像要将这璧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倘若,小锦瑟不再是我儿媳妇呢?”

    (下)

    锦瑟狠咬一口凌宛天的手臂,凌宛天抽手之时,锦瑟已拔下自己簪头发的青玉簪子,往自己喉咙上戳去。

    凌宛天急忙去抢,青玉簪子还是划入锦瑟的喉咙。

    “啪”一声响,簪子碎成三截,掉落在地上。

    锦瑟的玉颈子也划出一道血红的长痕。

    锦瑟跪地哆哆嗦嗦地写到:“慕辰马上就要归京,他拖着残败病弱之躯为自己的父亲打仗两月的余,求皇上饶过他的妻儿一次。”

    凌宛天便就将视线转移至锦瑟微微隆起的小腹。

    “慕辰很苦,这辈子都没享受过正常人有尊严的生活,他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好不容易留下点骨血,求您放过您的孙儿。”锦瑟继续写道。

    窗外的洗笔湖上,一只白鸽掠水而过,阳光昭耀下,湖面金鳞鳞的,凌宛天却像看到了一湖陈醋似的,酸,酸得他胃中酸水直涌。

    锦瑟依旧跪在地上,一头乌黑的发散开了,缎子似的垂落在前,腰上,虽是暮春时分,然而这地面依旧冰得她双臂微微发抖,凌宛天狠狠地扔过一件白鹤羽镂金百蝶罩衣,白孔雀羽织罗衫,道:“海公公,送客!”

    锦瑟回到府上就将这衣裳烧成灰烬,当成肥料为园中的杜仲施了肥。想是夏日将至,采撷了兰花、薄荷,只等做成爽身粉待慕辰三日后归来使用,慕辰却吩咐大军慢行。

    铜雀帮慕辰受伤的双手换药时候,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慢行啊?”

    慕辰的双目幽深如星。

    终于,浩浩汤汤人马于第四日抵达城外。

    凌宛天鉴于自己几日前刚为慕辰呵斥了群臣,不便亲自迎接,便命太子出迎,浩浩荡荡的大军进城时,百姓们纷纷出来围睹。

    “那个白马上的少年人是王爷么?果然一表人才啊!”

    “不是,那是个将军,王爷是个残废,骑不得马。”

    “王爷怎么不让大家看一眼啊!能得到锦瑟美人的皇子,一定长得错不了!”

    “有人说见过殷王爷,长得仙人似的!”

    “可怜王爷能打那么多胜仗,却只能坐车……”

    一帮人正议论着,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见了穿得整齐些的男子就喋喋不休地伸手要钱,竟被一个五大三的男人一拳甩到大马路上,落在了阿信的马蹄前端,阿信急忙勒马,就听有人大喊:“踩死人了!”

    只见那乞丐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先是口吐白沫,之后,双目一翻,断了气。

    “殷王爷的军队广天化地之下踩死人了!没有王法了!”那人不停地大喊。

    “殷王爷这是什么军队啊?怎么这样野蛮?连一个乞丐都不放过么?”

    “是啊。怎么这样,难怪能打败仗!”

    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

    “我的马没踩到他!”阿信急忙跳下马,不停地晃着断气的乞丐。

    大队人马的前行中止,陶蓁也急忙跳下马,拍拍乞丐的脸,脏脸冰冷,那乞丐脏兮兮的手腕,没了脉搏。

    太子急忙吩咐自己的人道:“速去请御医,快!”

    却听马车内传来一阵冰玉似的铿锵声音,冷,清,傲,稳。

    “铜雀,扶我下车。”

    却见一眉目清秀的男孩子将一个身材清瘦修长的白衣男子搀抱下车,扶上一个巧的轮椅,将他推到那乞丐身边,白衣男子被搀下轮椅,坐在乞丐的身边,先是用包了纱布的双手掰开他的口,再轻轻扒开他的一只眼探看眼球,然后,转身道:“阿信,陶蓁,把他体内的不洁之物逼出来。”

    但见少年和水灵的少女一人拽乞丐一直胳膊,将他扶起,两人运气冲着乞丐的后背用力一拍,不想那乞丐却吐出一粒药丸,伴着浓重的酒气。

    “啊?醒了?居然活过来啦!”

    乞丐哇哇吐着,醒过来,白衣男子道:“上车。”

    恰一阵暮春之风吹过,柳絮漫天,梨花瓣在白衣男子的肩上,滑落,众人眼睛里,身上,四周,全是这梨花白,恍恍惚惚,就觉得四周全是这梨花,一时间,竟全部怔了。

    白衣男子被抱扶上车之后,走出十里,才有人回过神来:“那就是殷王爷啊!果然像个神仙!“

    “那个乞丐没死?“

    “是啊,被神仙似的王爷救了!”

    “该不是神仙下凡的时候把腿摔残了吧?”

    铜雀这才恍然大悟:“爷,刚才那个乞丐该不是讹咱们的吧?说咱们的军队踩死了人,无非就是妒忌咱们又打了胜仗,肯定是三王爷家的人干的!”

    “未必。”慕辰道。

    铜雀想起太子刚才那张淡定如湖的脸,吐了吐舌头。

    “王爷,您刚才就这样贸然下去,就不怕那乞丐是刺客假扮的么?”铜雀问。

    “本王点了他的。”慕辰面无表情地道。

    “不愧是我家王爷!您先点了他的,掰开他的嘴是闻药味,确定他是服了药假死,就让小陶和信将军把他的药逼出来,太妙……”铜雀还未说完,就见慕辰平放着的脚上多了两极细的针。

    纤细如丝,无色无味。

    “糟了!听说汤王府上的段星最擅长使无影针,据说这针没有解药的!”铜雀忙伸手去拔,被慕辰抓住了手。

    “你也不要命了么?”慕辰双目漆黑得像黎明前的夜。

    铜雀急忙去掀慕辰的白袍,只见那骨骼清瘦的脚踝处已青黑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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