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一直高坐马背的两名黑袍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讶异。
    “原来这世间,还真有可以强行提升修为的秘法,看情形,需要咱们亲自动手了。”
    说话之人,嗓音尖锐低沉,右手五指间,不停翻转着两枚用金丝拴住的金色铜钱,铜钱被他弹出又收回,似毒蛇吞吐毒蛇信。
    另一人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藏在帷帽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不过语气却无任何异样,“你想出手,我不拦你,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姓秦的和那个刀客自然不足为惧,只不过,这座客栈之中,似乎还瘾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存在,即便是我,也无法确定此人的修为,既然如此,还是置身暗处静观其变为好。”
    说话的两人,正是宋道夫和他的义弟安德顺,作为当朝第一大宦官向东流的义子,此二人是最受向东流器重的,所以此次向东流同时派出两人来办一件事,那这件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宋道夫说完,安德顺微微一愣,他还真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高人气息,不过他向来谨小慎微,去年又跟着义父和三皇子皇甫烨游历江湖,自然知道江湖水深,况且他们此次的任务,除了杀掉秦轩,还要务必保证事后不会有人追查到司礼监的头上,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略一沉吟,立马向宋道夫低头致了声谢,说了几句恭维的言语。最后,二人看了一眼混乱的客栈,双双拨转马头,消失在黑夜之中。
    客栈里,胡广南凶性大发,仿佛堕入魔道,长刀肆意纵横,刀罡如白虹乱舞,将那帮原本如同天降杀神一般的黑袍人,斩杀大半。
    刀罡所至,桌椅尽毁、墙壁崩塌,整栋宽敞的酒楼,都在微微晃动。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叶修和胡雪初更是面色惨白,因为只有他们心里清楚,师父一旦动用了这门强行提升武道境界的秘术,便很难再控制自身维持本心,倘若再不离开这间客栈,必然会遭受池鱼之殃。
    “大家快离开客栈!”
    其实不用胡雪初呼喊,当把守大门的两个黑袍人被胡广南斩杀之后,酒楼众人便已如潮水般向门外涌去。
    片刻后,大厅中人已所剩无几,只有胡广南和仅剩的五名黑袍人仍然厮杀不停。
    当秦轩随着众人出了客栈之后,住在客栈楼上的那些江湖人也已纷纷施展轻功跃下酒楼。
    当然,也有些不会武功的人,既不敢下楼,也不敢从高处跳下,眼见酒楼晃动,却仍是趴在窗台不知所措。
    秦轩本已撤离很远,但听到楼上之人的呼喊,便有些于心不忍,就想回头去救,不料刚往回奔了几步,却发现已经有人比他捷足先登了。
    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汉子,身后背着一把用灰布包裹起来的兵器,既不像刀也不像剑。只见那人从其中一个窗户掠出,身形如燕子衔泥般,依次飞向其余的窗口,将那些不会武功的住客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扔了下去;在他扔下第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吓得肝胆欲裂,只顾着大吼大叫,不过当他落地之时,似乎却并未感觉到什么痛楚,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便爬起来向远处的大部队奔去,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此人是来救他们的,也就不再有所挣扎,任由那古怪汉子将他们一一扔向地面。
    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受伤,只是当古怪汉子扔完最后一人之时,酒楼的最后一根顶梁柱也遭到了胡广南的破坏,再也难以支撑。
    轰隆隆哗啦啦就要向前倒去,四层高的酒楼,倘若猛然倾倒,那刚才被古怪汉子最后救下的几人,必会被碾压致死。更要命的是,最后一个被扔下楼的,竟是一个女子,像是被吓破了胆子,落地之后竟然没有立刻跑开,就只是坐在地上呜呜咽咽。
    远处的秦轩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急忙大喊:“快跑啊!”
    只不过那女子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善意提醒,任然是趴在原地双手驻地,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秦轩是想去救她,但眼见酒楼将倾,倘若去救,只怕有去无回,在这生死的瞬间,他还是犹豫了。
    行走江湖,为萍水相逢之人舍生忘死,说的容易,但真要是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秦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栋酒楼缓缓向女子倾压而下,没有一点办法。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名救了许多人的古怪汉子,竟然脚踏虚空,以双手抵住了酒楼的墙壁,一股无形的力量起伏波动,在墙壁之上荡开一圈圈涟漪,原本已经歪倒的酒楼却忽然出现了片刻停滞。
    远处,所有人都惊愕地望着他们生平仅见的这一幕场景,不约而同地长大了嘴巴,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实在难以想象,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神人。
    当所有人都在惊叹于那名古怪汉子的神力之时,一道紫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向那名被吓傻了的女子,一把扯住女子的手臂,将其背在身上迅速返回,一直奔出数十丈外的人群,方才止步。
    当秦轩转过身时,刚好听到了一声巨响,十数丈高的酒楼,终于轰然倒塌。
    秦轩心中一紧,赶忙向身边之人问:“那位大侠呢?他出来了吗?”
    “你将这位姑娘背出危险境地之后,那人就身形一闪消失了,只不过离得有些远了,我并未看清他是往哪里去的。”
    秦轩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后,才发现与他说话之人,正是王倾月。秦轩向她笑了笑,将背上那名女子放下,秦轩这才明白,这个被他背出险境的女子,之所以落地之后没有及时离开险地,原来是因为双腿都受了伤,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王倾月正打算让随行的大夫过来帮她医治,却见秦轩对那女子笑道:“不碍事,就是脱臼了,你忍耐一下,我帮你关节复位即可。”
    不待那女子说话,便抓起了她的一只脚,脱了鞋子双手一拧,只听卡擦一声,接着就是那女子的一声哀嚎,秦轩知道这不过是人的正常反应,不等那女子哀嚎完毕,又迅速抓起她另外一只脚踝,如法炮制,又是卡擦一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无比,等女子安静下来以后,秦轩笑着示意她起身,女子起身走了几步,双腿已然恢复如初。
    一旁的王倾月看的啧啧称奇,秦轩对她笑了笑,说了他老爹其实是个大夫,自己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就懂得一些医术。
    那名被秦轩先救后治的女子,赶忙向秦轩再三道谢,说话之间,面露羞赧之色,正当秦轩还礼客气的时候,一个公子哥模样的男子,朝两人走了过来。
    女子一见那公子哥,脸色瞬间就变了。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刚才九死一生之际,这个起初说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竟然连头都不冒,如今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女子也算看清了一些事,所以不管公子哥如何解释,如何说好话,那名大难不死的女子,却仍是无动于衷。
    那公子哥一脸悻悻然,也知多说无益,便识趣的走开了,但临走之时,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紫衣少年郎。
    秦轩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向王倾月询问了当下的情况。
    王倾月摇了摇头,“叶大哥和胡大哥已经带人去客栈那边查看了,不过,胡伯伯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秦轩默然,不多时,就见胡雪初背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大汉快步往这边走来,口中呼喊道:“王大夫,王大夫,快救救我师父……”
    叶修紧紧跟在二人身后,眉头紧锁,一脸担忧之色。
    随行的王大夫,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头发灰白,但脸上皱纹极少,待胡雪初将师父放下之后,他连忙抓住胡广南的手腕,就地为其把脉。良久之后,王大夫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胡雪初最受不了王大夫这般作态,赶忙问:“王老头,我师父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王大夫不急不缓,捋髯而道:“情况不妙啊,好在有老夫随行,可保胡二爷性命无忧,然则二爷受伤太重,若非他是习武之人,体魄强横,恐怕此刻已是神仙难救了,哎,只是……”
    王大夫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见众人都在眼巴巴等着自己,只得继续说道:“只是,二爷的经脉似乎已受损,日后即便是好了,恐怕这一身武艺,也会十不存八啊……”
    胡雪初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要师父性命无碍就好。
    而一旁的大弟子叶修,眉头皱的更深了。
    到得此时,一些受到波及不多的人们已经渐渐离去,而那些平白无故受了池鱼之殃的驻店旅客们,则仍旧留在原地。这些人里,大都是一些路过此地的商人,他们都觉得是王倾月这一队人马给他们带来的无妄之灾,所以迟迟不肯离去,也难怪,有的人甚至都失去亲人,岂能善罢甘休?
    但是很明显,以王倾月为首的这队人马,随行中有江湖武夫坐镇,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人群中有几个胆子较大之人来到了王倾月等人的面前,其中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便质问起了王倾月一伙人,说是不是你们把这群杀神引过来的,连累了他们也跟着受了无妄之灾,这件事情,总归得有个说法。
    虽说是质问,但那人语气却极为客气,王倾月虽是女子,却早已见过各种生意场上的大场面,对于那人的质问,并未觉得意外,也没有生气。
    王倾月语气平淡道:“你们也看见了,那帮黑衣人进来之后并未说任何话,见人就杀,若说是见财起意,这似乎不太合理,若是江湖仇杀,那今晚在座的,皆有可能是引发此事之人。你若将这件事完全归于我们的头上,这恐怕不合情理吧?我们只是路过的商人,奋起反抗也是自救,要说损失,我们死了那么多人,这笔账,我们又该去找谁算?我们才是受了无妄之灾最多的吧?”
    见那人尤不死心,王倾月继续道:“估计那位酒楼的掌柜已经去报官了,如果各位想要讨回公道,那不妨在这里等着便是,相信官府自然会给各位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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