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让黑夜变得更加漫长了。
    无论是以王倾月为首的王家众人,还是以叶修为首的金柄刀庄弟子,都不知道,在他们所在的客栈的一间天字号房间里,正有两双眼睛,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大,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那个小子真是有些手段,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既然秦轩已经被缚,不如,我们趁此良机……”
    房间里,两个面上无须的男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个书童打扮的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翻转着两枚金灿光滑的大周通宝,说完之后,五指并拢,比划了一个刀切脖子的动作。
    书童对面,坐着个一身儒衫的书生,头戴文士纶巾,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看样子像个读书人,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人根本毫无读书人的温文尔雅,反而浑身充斥着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之气。
    书生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啊,那小子确实在无意中帮了咱们,呵呵,如此一来就好办了,不过,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手,义父说过,一定要做的不着痕迹,事后不能让任何人查到司礼监的头上,我从未见过义父如此担心事情败露的,由此可见,秦轩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可是,来之前我查过咱们情报网里的卷宗,秦轩不过市井出身,是个坊间郎中的儿子,他能有什么身份?”
    书童说到此处,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我猜师父如此小心谨慎,都是因为秦轩的那个兄弟,那人我见过一次,叫木临春,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远非秦轩可比;后来不知怎么,被当地龙爪卫抓进了召狱,听刘煜说,烨王与秦轩会面之后,便亲自去了温流胜那里,为木临春说了话,看样子,是想将之纳为己用。”
    如果秦轩在这里,一定就会认出,说话的书童,正是当初自己随木头赶赴东玄寻药,在龙尾江初遇叶非凡时,对方身边跟着的书童安小六。
    此人赫然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向东流的义子安德顺,因排行第六,所以安小六也不算是假名字。
    而坐在安德顺对面的,正是向东流九大义子之首的宋道夫。
    向东流随烨王离京远游之时,安德顺跟随其左右,而司礼监的诸多事宜,皆由宋道夫一手打理,其在宫中的超然地位,可想而知。
    “木临春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是红莲剑宗的少主,不过此人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既然烨王要启用他,那就说明此人有些能力。”
    宋道夫说到这里,笑了笑,继续道:“这也说得通,不能习武,那就只能读书,书读得多了,再加上足够聪明,自然就能胸怀韬略。既得烨王看中,那木临春日后前程必然不可限量,想来义父是不想让木临春知道,他兄弟的死与司礼监有关,因而在朝堂树敌。”
    宋道夫说到此处,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说道:“如此看来,义父对木临春,也是极为看重的,不然何至于如此麻烦,只是不知,这秦轩到底是怎么得罪义父的。”
    安德顺对此事也并不清楚,只得摇了摇头。
    “秦轩自然是要杀的,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亲自动手,先静观其变,再过三四天,便能抵达洛阳,在这之前,若秦轩还没有死,那我们不妨再添一些火候。”
    安德顺点了点头,对于宋道夫,他心中虽隐隐有些不服气,但却从来不敢表露,对他还是颇为忌惮,所以无论宋道夫说什么,他也都是唯唯诺诺,装作十分听话的样子。
    宋道夫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看似云淡风轻,但心中却在暗暗算计,他方才随口一问,其实是有意为之,想看看安德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但目前看来,安德顺似乎还不知道秦轩的具体身世。
    此刻,宋道夫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竖日清晨,叶修一行人离开客栈,再次启程。
    秦轩被五花大绑,扔进了一辆马车之中,由两名金柄刀庄的弟子看护。
    秦轩身子蜷缩在马车里,昨夜中毒被缚之后,他就一直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只觉体内气血翻腾,痛苦难当,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他周身游走,燃烧着他的七筋八脉,使得他凝聚于丹田气海中的内力,无法正常运转。
    不过好在那团火焰并不是一直强烈,经过几个时辰的流串,似乎微弱了许多,到得此刻,秦轩能感觉到,被绑缚在身后的双手居然可以动了。
    秦轩装作万分艰难地翻了个身子,对着马车中那个金柄刀庄的弟子有气无力道:“这位大哥,能不能给口吃的?”
    马车颠簸,那名弟子因为昨晚的事情,所以没有睡好,正在那里打盹,此刻忽然被秦轩叫醒,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刚才王三石给你送吃食,你不张嘴,现在知道饿了?哼,受着吧,等中午的时候再说吧,一顿不吃,饿不死。”说完便继续开始打起盹儿来。
    秦轩无奈,不再吭声,默默想着一些事情,出发之时,他隐约记得,王三石好像是来给他送过吃的,但那时自己正在全心全意地与体内的毒火做斗争,根本无法分心。
    秦轩方才要吃的,其实是想将眼前这人支开,因为他的袖子里,藏着他老爹一瓶丹药,那是他老爹秦之冠亲手制成的,据说能解百毒,但是他现在全身都被绑着绳索,自然没办法将那丹药放入口中。
    不过秦轩也没有太过着急,机会总是有的,老爹的那瓶丹药,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不能顺利服下,那等待他的,可能真的会是死亡。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看守他的那名大汉,和赶车的弟子调换了位置。
    之前的赶车弟子名叫黄老二,生的贼眉鼠眼,一进车厢,便不怀好意地在秦轩身上打量。
    “小子,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个穷鬼,身上应该还有银子吧?”
    黄老二说完,便伸手往秦轩的胸口和腰间摸去,秦轩赶紧老实交代,他怀里还有十几两银子,但是绳子绑的紧,估计不好拿出了,要不然给我松松绑你再拿,反正我已身中剧毒,无法动弹。
    黄老二嗤笑了一声,仍是在秦轩的胸前搜查了一遍,果然感觉到了一些鼓鼓囊囊的东西。
    黄老二大喜,但却并未给秦轩松绑,而是抽出一柄短刀,划破了秦轩的那片衣服,将藏在里面的钱袋子给拽了出来。
    点了点数,足有二十多两银子,这对于一个金柄刀庄的普通弟子来说,简直可以算的上是一笔巨款。
    欢喜了一阵之后,黄老二将银子放入自己怀中,忽然脸色一冷,将手中那柄短刀在秦轩的脸上敲了几下。
    “你小子不实诚啊,分明二十五两银子,你却说只有十多两,哼!一看你就是个奸猾之辈!”说着,黄老二又继续在秦轩的身上搜了一遍。
    秦轩不能动用内力,自然无法崩断绳索,为了不让黄老二察觉他手脚能动,只得乖乖让其搜身,期盼着这家伙千万别搜到那瓶藏在袖中的丹药。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黄老二很快就摸到了秦轩袖子里藏着的事物,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再次割破了秦轩的衣服,取出了那瓶丹药。
    秦轩陷入绝望。
    黄老二亦是有些失望,“小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虽然这瓶丹药很值钱,但因为瓶子上面没有写名字,所以黄老二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何物,只能初步判断是一瓶药。
    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秦轩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是木头遇到了同样的难题,他会怎么做呢?
    沉默一阵之后,秦轩灵光一闪,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这可是件好东西,实不相瞒,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一瓶专门用来折磨人的毒药,名为千蚁万虫丹,服下此丹之后,虽然不会死,但会受尽折磨,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毒发一次,每次发作,都如同千万只蚂蚁毒虫在体内啃咬,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老二闻言,浑身顿时一哆嗦,差点没把瓶子扔在地上,不过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件好东西,回到洛阳城,自己将这瓶药拿去卖了,说不定能换不少银子,又或者私下里献给庄主,说不定也是大功一件。
    于是,黄老二还是将那瓶丹药装进了腰间的一个布袋子里。
    秦轩笑道:“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你了,刚才我那银子,能不能还一半给我?”
    黄老二闻听此言,原本欢喜的脸庞立刻转冷,“哼,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还要银子做什么?大师兄可是示意过,让我这一路上好好伺候你,既然方才从你这儿得了这多些好处,我就暂时不与你为难,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你怎么知道我要死了?”秦轩看起来很是紧张。
    “嘿嘿,你害死了二庄主,难道认为自己还能活吗?”
    秦轩有些呆滞,满脸绝望,继而压着声音,很是愤怒的说道:“王八蛋,你们金柄刀庄没一个好东西,你师父死了活该,看你这面相,必然也是个短命鬼!”
    秦轩的声音不大,却骂的极为难听,黄老二被他骂的狗血淋头,怒不可遏,一脚踩在了秦轩的胸口,又对着他的肚子狠狠打了一拳。
    秦轩疼得龇牙咧嘴,可仍然低声骂个不停。
    本来,黄老二从秦轩身上得到了好处,打算不为难他的,但秦轩的谩骂让黄老二十分生气,恨不得将秦轩一刀宰了。
    但大师兄没有吩咐,他也不敢私自杀人。
    黄老二又怕自己下手太重,不小心把秦轩打死了,便打算将他的嘴给赌起来,在将其胖揍一顿,不过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了那瓶从秦轩身上搜刮来的“毒药”。
    黄老二将那瓶药在秦轩的眼前晃了晃,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啊!”秦轩立刻停止了谩骂,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
    黄老二从瓶子里倒出了一颗丹药,捏在手里,冷笑道:“继续骂呀,怎么不骂了?”
    秦轩一脸的惊骇,将嘴巴闭的死死的。
    黄老二只觉得一股快意涌上心头,然后一把抓住秦轩的腮帮,将他提了起来,秦轩的嘴自然就跟着张开,黄老二冷笑着将那颗折磨人的“毒药”,塞进了秦轩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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