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送走了好色的小鬼恶客。
    叶先生拉来小五这位不好色的客人。
    两人坐在玲希家里的小餐厅里,开始谈起【不祥之物】。
    “刚才那个小鬼,它说临死前,看见了一只白毛耗子。”叶先生给小五斟茶。
    小五一门心思扑在丫头身上,对叶北的问题表现得十分冷漠。
    他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直瞅瞅,看叶家闺女和玲希正在收拾厨房的残局。
    又漫不经心地抿着茶,答道:“不可能是老鼠,十二生肖中,子鼠开天,大吉大利,以前家里有米有油,有隔夜饭菜的才会有老鼠,这可是富贵人家的象征,更别提锦毛耗子这种珍惜品种了,现在多少人家养老鼠呀?”
    叶北捂着下巴沉思道:“那就是猫了?”
    听嬛婍说过,那只锦毛鼠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既不敢出面暴露行踪,也不肯就此悻悻离去,从行动模式上看,更像是被什么猛兽撵着追了一路,将嬛婍当做了救命稻草。
    “对哦,很可能是猫。”五哥指正道:“在西方,十三号星期五遇见黑猫是很不吉利的事,代表邪灵恶鬼。黑猫和乌鸦是女巫的好伙伴,插上翅膀就像极了蝙蝠,是吸血鬼的……等一下……”
    叶北:“等一下……”
    两人齐齐往厨房看。
    嬛婍还在收拾炉灶,突然感觉背脊一凉。
    她回头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靓女啊?”
    两个大男人皆是一惊,别过头去。
    按照小五哥刚才的说法。
    闺女以前也喜欢出国旅游,还学了一口洋骂,拥有翅膀,加之伥鬼命咒中,血液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在鬼王石刻时,叶北身上的伥鬼命咒差些叫罗睺打散,也是靠闺女一口老血吐回来的。
    ——因血而为人,因血而胜人,因血而非人。
    叶北清了清脑袋里的超展开。
    要真是如此,难道阿嬛以前还染过一身黑毛吗?——仔细想想,这个可能性不大,穷奇那么爱干净,每次吃东西爪子上的鱼血都得洗掉,更别提染毛了。
    “嗯……接着说。”
    五哥摊手:“还说啥呀?就是只猫,特征还不明显嘛?在咱们这个地盘,玄猫是避邪之物,要养在家宅南侧,能安居,能造福子孙,如果它不在其位失格失誉,就会变成不祥灾殃。”
    “有道理……”叶北起身,正准备去收拾工作。
    五哥又笑嘻嘻地喊住了叶北:“叶哥!等会!我还有事儿。”
    叶北:“说。”
    小五四下张望,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凑近了问:“叶哥啊,你是过来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能给我支几招嘛?我第一次表白,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有啊,你再说道说道,就和你相亲一样嘛,你看看咱俩合不合适?”
    叶北坦言:“我们不合适,我很爱我的老婆。”
    “什么叫我们呀!”小五又是皱眉又是摆手,一副嫌弃的样子:“我是说……”
    他暗搓搓地指着玲希,又指了指他自己。
    叶北立马从小五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当着小五的面给揉成了冰砣子。
    “现在稍微合适那么一点。”
    然后,他指着小五哥的裤子。
    “这里不太合适。”
    又指向小五的嘴。
    “这里也不合适。”
    揉着小五的头发,将它搓去后脑,露出额头,他要让小五显得阳光一点,干净一点。
    “再看看,嗯……”
    小五紧张兮兮地盯着叶哥,生怕听见什么令人失望的答案。
    他给自己加油打气,给这条沙滩短裤找理由,做托词。
    “其实我真的很认真很用心在对待这次约会……”
    叶北坦言:“人家还没答应呢,不叫约会,你这叫性骚扰,按照《网络安全管理条例办法》来说,任何单方面的裸露都算性侵,你看我,我就天天被我老婆性侵,有时候还互相性侵。”
    这记狗粮攻击打得小五差点话都不会说了。
    他恬着一张尴尬的老脸,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我只是【运气】差了点,真的,要不是走得匆忙,脑子里只剩下了告白,我又怎么会忘记穿裤子呢?”
    嬛婍帮玲希姐姐收拾完厨房,回到餐厅时,她接走了叶爸爸的毒舌接力棒,开口道,“你在思考如何告白时,已经开始动用下半身的大脑,所以它们需要散热,自然不会想到裤子啦。”
    “艹……果然是你亲生的。”小五面如死灰。
    以前叶北一张嘴就能让他自闭,现在这份精神攻击变成了双份。
    叶北看见玲希要过来,也没打算说太多废话。
    他语重心长和小五嘱托道:“你们合不合适我不知道,但是你得试试,因为不去试,只有不合适——尝试之后,才会知道是不是【运气】的问题。”
    小五哥神色疑惑,半天没嚼清楚这几句汉语里的深意。
    叶北带上闺女,准备回奶茶店,要用猫咖啡餐厅几只姿色上佳的小母猫来勾出那头【不详之物】。
    他拉开玲希的家门,给小五哥送了个助攻。
    “丫头!”
    玲希刚套上鞋,正准备回奶茶店上夜班呢。
    “呀?”
    叶北说:“看你睡得那么死,这几天一定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算你带薪休假。”
    玲希喜上眉梢,挥着小拳头庆贺着假期。
    “哇哦!走运诶!叶老板你真好!”
    五哥适时跟上:“哎,妹子,要不要一块……去……”
    这怂包一开始十分果断,然后变得犹豫,最后成了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连续刷六个小时淘宝推荐!”玲希咬牙切齿,仿佛在lo裙店里种草(看上某件喜欢的东西称为【种草】)比什么都重要,剁手成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等她回过神来,看着小五哥满脸期待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哦……五老板你说啥来着?”
    五哥适时跟着叶北一块走出大门。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玲希和三人做了热情的道别,关上门,回到了她一方小天地中。
    门外,叶家父女看着这位没色心也没色胆的金毛汉子。
    叶北安慰道:“这时候,你要相信自己,只是【运气】不好,你只是恰巧在大学生活中啊,学的不是lo裙的服装设计,不然你们一定很有缘,也很有话聊。”
    嬛婍鄙夷道:“德行……”
    小五哥怅然。
    “走吧,去逮猫,别安慰我了……”
    叶北搭上五哥的肩,一路上唠个不停,每一句都算作补刀。
    “要相信命运与缘分,你看我【运气】多好……正因为我是个好人,所以有好报。”
    道路一侧,消防栓突然炸开。
    叶北若无其事地接着说:“就像它,它一定是年久失修,是路政工程和消防巡查疏忽大意,才落下的隐患,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身后的人行道交通信号灯突然熄灭,开始响起刺耳的喇叭声。
    叶北笑容中有尴尬:“啊……我就说,路政偷懒了……”
    五哥也抱上叶北的肩,答道:“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努努力,别想天上掉馅饼。”
    嬛婍嗅着空气中的异味。
    “近了!很近!”
    叶北心头一喜,难道这【不祥之物】还会自己送上门来?
    真的撞大运了?
    但此时此刻,他可不能这么和小五哥说。
    “我相信你,陈小五,你一定能突破艰险困难,找到属于你的爱情,在婚后生活,某个结婚纪念日,你还能把这段经历拿来当做谈资……而且可以骄傲地说……这些都是你用双手挣来的,用一片真心换来的,不是什么【运气】,而唯一【幸运】的事情,是你的真命天女遇见了你。”
    嬛婍冷漠道:“哇哦,好浪漫哦。”
    陈小五不知作何表情。
    他的心情复杂。
    “我怎么就不能像你哪样……天上掉个老婆呢?”
    叶北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暂且不提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龙狐烂账。
    就今生来看。
    他恬不知耻又就事论事地说,
    “你和我一样吗?能一样吗?”
    嬛婍下嘴补刀:“闭嘴除灵圣如佛,开口蹦迪似魅魔?”
    “也对吼。”小五内心一下子就平衡了,叶哥能做到的事,放在自己身上真不一定承受得了——尺度和羞耻度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他们走到猫咖啡厅的临街餐桌。
    叶北和小五语重心长地说:“会有好事发生的……”
    小五望着叶家的产业,今天猫咖啡厅的生意特别火爆,客人们围了一大圈,举着手机,仿佛见到了什么店家头牌猫咪明星。
    “不提啦,我去你店里再布置布置,收了你的钱,要好好干活。”
    说罢,小五神色如常,跑进了奶茶店。
    叶北则带着闺女往餐吧走,要从中选出几位猫中秀女,来引诱那只【不祥之物】。
    “等一下!”叶北这才想起来,“这个任务目标,是公是母啊?”
    嬛婍嘟囔着:“你公母通吃不就行了?都带上!”
    店铺的玻璃门内,不时有三四只接客的布偶猫探出头,好奇地往临街人行道上张望,像是嗅见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叶北和嬛婍这才发现……
    他们好像不用做什么【美猫计】了。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叶老板看着水泄不通人头攒动的客人们。
    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高高举着手机,生怕落人一步,要把人堆圆心之中的萌物从头到尾好好拍一遍。
    现场一片狼藉,好几张椅子都被踩坏了。
    叶北这才回过神,厉喝一声:“打烊了!”
    没有任何用,仿佛这群吸猫客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叶北举枪指天,扣下扳机!
    砰——
    硝烟散尽,客人们也作鸟兽散。
    一片混乱之中,叶北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店面花圃的几个小花盆。
    等人走光了,父女俩这才看清正主的模样。
    ——那是一只黑猫。浑身毛色鲜亮,一对绿油油的大眼睛有几分魅意。
    它坐在小桌前,头上戴着一顶能漏出耳朵的三角皮帽,身上绑着一套皮具。
    椅子下有一双防水皮靴,它的两条后腿也穿着小靴子。
    它的脖颈处系着桌布,爪中捏着刀叉,桌上的盘子里有一只老鼠——正是锦毛阿八。
    叶北愣了半天,叫这猫咪时髦的打扮惊得说不出话。
    嬛婍也是这样,突然觉得以前自己当猫时的扮相,有种莫名磕碜的意思。
    过了许久。
    黑猫的眼睛由一线兽瞳,变成圆滚滚的样子,像是发现了黑暗中的猎物。
    它解开脖子上的洁净餐巾桌布。
    展露出它低沉撩人的雄性声线。
    “迷人的女士,美丽又性感的夫人呀,这是一次【幸运】的邂逅,一定有上天的旨意,指引着我来到您身边。”
    它跳下桌,朝嬛婍招爪示意,顺便将餐桌上的玫瑰花,别在锦毛阿八的嘴里,朝嬛婍递去餐盘。
    举爪投足,翩翩有礼。
    脱帽躬身,一气呵成。
    “请收下这份见面礼。”
    叶北惊讶地张着嘴,一言不发。
    嬛婍则是微微歪着脑袋,不知道如何回应。
    锦八爷让几根漆黑的猫毛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嘴里塞着玫瑰枝,口齿不清地朝嬛婍呼救。
    “虎奶奶!救我!救救我啊!”
    啪——的一声。
    天上落下来一只乌鸦。
    正好掉在黑猫的餐盘里,和锦八爷作伴。
    ——小老鼠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而乌鸦身上带着血迹,一只翅膀被子弹打了个对穿。
    黑猫行完礼,用爪子接住从天而降的弹头,用弹头轻轻敲了敲乌鸦不老实的脑袋。重新戴上帽子。
    自有它一套潇洒爽朗的绅士风范。
    听黑猫说:“如果您对我准备的餐点不太满意,这里还有刚送来的意外之喜。”
    叶北看着它手上的子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惊讶变成了震惊。
    叶爸爸附耳叮嘱着,和女儿吹着耳旁风:“闺女……记得我说过的哦……千万别被这种花言巧语……”
    嬛婍翻了个白眼。
    “嘁!”
    奶茶店里有个小妹刚好要交班,远远望见大黑猫一套行云流水的肢体语言和彬彬有礼的社交用词。
    绿油油的大眼睛,黑中有白的长胡须。
    抑扬顿挫的声线,不时露出点点粉嫩的小舌头。
    弓张有力的两只前爪,胸前的一撮白毛的形状和小领结似的,黑猫的脑袋上,从帽子里弹出来毛茸茸的大耳朵。
    “啊,我死了。”
    小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叶北看着这只黑猫。
    想起了武寰。
    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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