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奶茶店里,叶北与陈小五坐在库房的电脑前。
    小五哥表情严肃,进入了工作状态:“金华猫……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生物。”
    这位对中国民俗与神话传说烂熟于心的风水匠算命师,慢慢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传于叶北。
    “古时有说,它可以变为美男美女,让人失去心智,沉醉在猫咪的美色之中,久而久之会带来癔症顽疾,只有杀死金华猫,剥皮吃肉才能治好这种病……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叶北朝奶茶店的柜台看去,嬛婍和煤球坐在高脚椅上。
    为了避祸,柜台的员工早早让叶老板遣散回家。
    为了绩效奖金,叶北他要会会【运气】,查出这只猫咪的古怪之处。
    陈小五把玩着手中的开元通宝,一面有字,一面无字,圆币方孔,是天圆地方的通灵物。
    他抛出银钱,稳稳落在手心,紧接着重复这个动作。
    “小北,《诗经?大雅》中有记,西周以来,猫这种生物,就一直存在于中国,但它一直都是祸福相依的怪兽,这里的【怪】要单独拆出来读——
    ——捕鼠而受人青睐,传病则晦名栽赃。
    ——叫声如婴儿鬼魅,习性是昼伏夜出。
    关于金华猫致病致命的传闻,只是普通人家吸猫吸出了肺吸虫一类的寄生虫病,大多伴有毛发过敏的症状,是普通人对猫兽爱而不得的情感催化下,将它妖魔化的结果。
    它与一般的妖怪和妖精成祸成患的方式也不同。按照妖精鬼怪的分类,它更像是【精灵】。
    金华猫在夜晚会爬上房顶,去吸收月光,是太阴生辉,借阳之光,这种温柔的生命力,让它得到了非同寻常的灵力。
    不是去吃人吃鬼吃妖怪,也不是夺自然萃华吸万物灵力,它是直接从阴阳天理之中,取走一份【太阴】折射而来的【太阳】。”
    开元通宝起落九次,落于陈小五掌心。
    都是正面——有字的正面。
    “而你们描述的煤球——如果你们见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
    陈小五抛出九九归一之数。
    “至少现在的占卜结果,它有【成文】之意,愿意和你用语言文字来沟通,它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灵智已开的精灵。”
    当银钱落下,陈小五没有去接这圆滚滚的银币,让它自由落体,掉在地上。
    开元通宝四个大字朝上。
    叶北捂着下巴沉思:“我明白了。”
    叶先生身为阴阳师的从业知识,大多来自陈小五。
    小五哥口中描述的【金华猫】,并非什么民俗中的灾殃,从阴阳一体的化灵方式来看,又从种种与【运气】有关的线索来判断。
    它的能力更像是一种【因果催化剂】。
    因果中匿有无数业报,代表万事万物的演化,一个起因,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等待结果。
    ——但是晚餐时间时,从叶北用封灵牌关押煤球开始,到煤球脱困
    ——从陈小五开始抛投银币,到银币最后落地。
    这些事,从开始到结束,一共只用了三十余秒。
    陈小五展示着手臂上的腕表。
    准确来说,是三十三秒。
    叶北捂上了他【薛定谔的脸】,即将要去面对【薛定谔的猫】。
    “你不可马虎大意。”陈小五捡起银币,观察着银币落地时的损害。“小北,玄学是一门非常复杂高深的学问,通常我们研究的不是人或者灵,而是宇宙本身……一定要认清这个概念。因为这只金华猫,拥有的能力很像【命运】本身。”
    小五哥将银币收进口袋,它没有任何损伤,连一条划痕都没有,这块软金属稳稳当当地安全落地,代表着吉祥平安的意思。
    他指向电脑。
    灵灾委托中,衡阴地区有四条新的【悔】灾任务,都是天枢发来的无头案。没有委托人,也没有额定的赏金,任务说明寥寥无几,只有先期调查员发回来的灵灾等级侦测结果。
    自从金华猫出现之后,这些【悔】灾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吝】级的委托也似井喷,一并都交给丫头去代办。
    叶北现在要去收拾这些硬茬。
    小五:“在你出发之前——好好想想。”
    叶北皱紧了眉头,陈老师的话一句不敢忘。
    关于煤球——绝对不能当做什么简单的先期调查委托来对待,事主身上的特殊能力远远超出他叶北的想象。
    天枢总署对煤球的安排上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给叶北调派文员,在叶北追加附件内容之后,更没有差遣武装组的意思——毕竟,目前的煤球,没有任何攻击性,如果派铁憨憨老哥来欺负煤球,事态只会恶化。
    【不幸】的特质带来的灵灾也处于前期调查阶段,天枢的人员调度需要时间,没那么快。
    陈小五给叶北敲着警钟。
    “小北,你一直都喜欢称呼我为算命的,但事实上,易学与斗数,星象和命盘,都是一种古代的人口统计学,从节气、日期、星象来推测命主的性格、学历、身体情况、出生地点,再结合星斗来演化年份,故而排列出命运的样子。
    实然用它来算命,用典籍来给人做统计学研究,是下下之策,孔子为《易经》写《十翼》,也说过【最好不易】,意思是最好不要卜卦,要问这种统计学是否灵验?
    ——如果不灵的话?夫子为什么会说【最好不易】呢?”
    叶北答:“夫子也肯定【易】过!”
    陈小五:“对!做学者的,在不知道结果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地说出自己的论调,正是因为易学这件工具,可易人易物易国易世,是中华万经之祖——用来给一个人算命,毫无好处而且大材小用,所以……
    【最好不易】。”
    陈小五话锋一转,直指库房门外的金华猫。
    “我要你提起警惕,因为这只金华猫应证命运的时间,只需要三十三秒。”
    叶北精神一振。他能理解金华猫身上【不幸】的含义。
    ——祸根隐藏于平时的一言一行之中,它不会立刻显现,在日积月累中满满发酵变质,最后显凶了,想要补救时,是为时已晚。
    但金华猫的特质,能让它们在三十三秒之内立刻发作。
    好比车辆的安全带突然断裂,车主会为更换安全带而感觉到【倒霉】,会为钱财莫名损失而感到【不幸】,但是在车祸来临之前,它早早应了灾,这又是一种【幸运】——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幸运。
    回头想想四灾罗盘的意相。
    【吉、凶、悔、吝】
    这是易学中,人生本身的四种状态,只有人会对这些状态贴上趋利避害喜吉憎凶的标签,将它们加以统计分类。
    但是老天爷可不会给自然打标签,这四种状态,和春夏秋冬没有任何区别,都属于自然的一部分。
    金华猫也是这样,不归四灾之内。
    叶北喃喃道:“这种超能力真是可怕……简直像是动画片里兔八哥这类超级系角色进了现实系片场,完全不讲道理。我也很难和它沟通啊……”
    “不,恰恰相反,它最讲道理。你听!仔细听!”陈小五呢喃着。
    叶北闻声望去。
    奶茶店的柜台,嬛婍和煤球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这两位知识分子的聊天内容,叶北是完全听不懂。
    嬛婍晃着茶杯,将杯盏中的冰块甩上一圈又一圈。
    “cat got your tongue?(俚语:你舌头被猫咬了?为什么一言不发?)”
    煤球不安地用爪子敲着桌,自从知道这位女士喜欢吃辣椒之后,它内心默认的求爱对象,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头需要忌惮的凶兽。
    “big wig……(俚语:大假发,大人物,在欧洲十八世纪时,只有大佬中的大佬才会戴假发。也指大人物、大佬。)”
    嬛婍神色微妙,似乎是发现了小猫咪的难处。
    嬛婍又说:“don't have a cow!(俚语:别大惊小怪的。)”
    煤球用爪子捂着脸,解释道:“raining cats。(俚语:下猫雨,十六世纪的英格兰,猫猫大多喜欢在茅草屋上睡觉,每次下雨猫也会跟着滑下来,也叫下猫雨,此处煤球的语境为表述内心的沮丧和不幸。)”
    嬛婍抚摸着煤球的下巴,揉着那一点点白毛。
    她换上汉语,郑重地问道。
    “cool it...(俚语:冻住它,意为冷静下来。)”
    煤球点点头:“one for the road(俚语:践行之意,单独上路,中世纪时,死刑犯会搭上前往刑场的马车,喝下最后一杯酒。)……caught redhanded……(俚语:抓个现行,原译为抓住红色的手,在中世纪时,偷牛羊的罪犯双手如果带着血迹,那么代表罪证据在。)”
    嬛婍凑了过去,低声提示,对叶北爸爸指指点点。
    “let the cat out of the bag(俚语:把猫从袋子里放出来,意为泄露一点风声出去。)”
    煤球立马摇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push around ?!(俚语:欺骗他?)”
    嬛婍点点头:e easily !(俚语:易如反掌)”
    煤球嘬着吸管,想了很久,叶老板对它很好,它不想欺骗叶老板。
    “butter someone up……(俚语,给他上黄油.原意为古印度有信众曾经向神明扔黄油,来祈求得到帮助)”
    嬛婍精神一振,本着能给叶北添乱就绝不放过的意思,吐着舌头给煤球打气。
    “jackpot!(俚语:中头奖!)”
    叶北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朝五哥咬牙切齿。
    “我感觉那只死猫在用洋文泡我的闺女!”
    五哥可是外国人,当然能听懂这些俚语,他给叶北解释道:“不,他们只是在很正常的交流。你闺女想给你找麻烦,煤球不好意思,但是确实有事相求。”
    叶北:“我怀疑他们在开车,但是我找不到证据。”
    五哥将小北的脑袋掰了回来,要小北面对自己。
    接着谈工作!
    “听好,小北,金华这个地方,是长庚星与婺女星两颗星宿的争华之地……煤球这口流利的英文呀,显然它在西方待过很久很久。”
    叶北越听越迷糊,想明白了却有点心慌。
    长庚星是金星,是启明星,也是西方大恶魔的代名词。
    婺女星又名女宿、织女,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婺的意思,便是【违命不从】。
    叶北又想起煤球那一爪画得得心应手的大卫盾法阵,分明是西方除灵师的手笔,这种法咒能用来奴役魔神。
    “三十三秒,你要记得这个神奇的数字,我们算师对数学非常讲究,相信你也学过九宫。知道数字的重要性——
    ——它是牛顿氏度中,沸水的温度,是斐波那契数列前七个数字的总和,而【七】也是前四个数字的总和,约瑟在三十三岁时娶了玛利亚,生下耶稣,耶稣在三十三岁时被钉上十字架死亡,然后复活,一生里完成了三十三个奇迹,人体的脊椎骨从会阴到喉,总共有三十三块,贯通任督二脉,三十三也是砷的原子序数,在古代,玄色的砷可做砒霜毒物,黄色的砷是炼丹求道的仙药材料。在近代史上,砷用来制作子弹,它打断了骑兵和武士的剑,也可以用来治疗梅毒,点亮文人雅痞的情操,是阴阳生死两面中非常玄妙的物质。记住这个数字,三十三,它在易经中为【遁】卦。也是你手中枪械雷风恒后边的一卦——
    ——卦辞:遁,亨,小利贞,意思是亨通,温柔示弱会得到惠利。”
    五哥将银钱猛然拍在电脑桌上!
    “玄学的答案!就是三十三!”
    叶北听了半天,一口气没喘过来。
    “多谢五老师赐教,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五哥将电脑里的无头委托送进叶北的手机。
    “它很可能刚从国外回来,【命运】让你们相遇——你得开始工作了!叶北,路上你要和它好好聊聊!至于我——”
    小五进入究极自闭躲灾卖萌模式!
    “就不陪你去啦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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