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那可不行。”辛一来脸色微沉,面容肃穆地道:“就算是亲家,这个特例也不能开。炸药这东西乃国之重器,陛下千叮咛万嘱咐,每一斤炸药去向都要仔细记明,决不能有丝毫错漏,否则一旦出了事,别说丢官了,我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霍奇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好再多言,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道出了缘由,“这不是西北大营那边有个故交,因为得罪了人被贬到昌安镇守城。你也知道那鬼地方是个穷乡僻壤,压根儿就没几个胡人,还打什么仗啊,我那故交便是一膀子力气也没处使,这几年下来人都老了好几岁。我就想给他弄点好东西过去,让他领兵去胡人营地捣捣乱,顺便捞点功劳,好歹把人从那鬼地方调出来再说。”
    辛一来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想当然。炸药那玩意儿怎么用的知道吗?那得先找个合适地方放好,点上引线才能爆,人家胡人来来回回跟阵风似的,他怎么打?这又不是机关枪,架起来就能突突人。”
    霍奇听得云里雾里,“还有这讲究?那个机关枪又是什么玩意儿,你给我弄两千斤呗。”
    辛一来都被他气笑了,“你以为那是大白菜呢,两千斤,说得真好听啊,老子现在一架都没能整出来。真要给我两千架机关枪,你信不信老子一个文弱书生就能领着人把那些胡人全都给灭了。”
    霍奇终于有点明白了,知道辛一来在笑话他,不由得生气道:“你这人真讨厌,好好说话不成么,别动不动就笑话人。老子又没见过那什么鬼枪,哪里晓得它是论斤算还是论只算?你有笑话我的工夫,还不赶紧去把那玩意儿做出来,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收拾胡人。”
    辛一来顿时熄火,那机关枪是说做就能做的吗,别的不说,光是枪筒就没辙。他真是嘴贱干嘛把这东西说出来。不过,机关枪做不出来,并不代表别的东西做不出来,想想工匠们正在没日没夜加班加点铸造的大炮,辛一来又有了底气,不急不慢地掏了掏耳朵,轻描淡写地道:“收拾他们哪里用得着机关枪,几炮下去就轰得他们哭爹喊娘。不过这大炮你是别想了,顾兴早就跟我打过招呼,大炮一铸好,立刻给水军运过去。眼下海关初开,倭人和海盗虎视眈眈,是该给水军撑一撑场面。”
    霍奇闻言顿时急了,“顾兴真是瞎胡闹,他那水军才成立多久,也好意思来跟我们抢大炮。我说亲家,你可得讲一讲先来后到啊。西北那边——”
    “西北那边眼下不是还算太平吗?”辛一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这一年多的邸报我可是都仔细看过了,都有快两年没有打过大仗了。水军虽说将将成立,可不正是因为他们势单力薄才需要大炮加持么,几千人下了海,那就是沧海一粟,还要跟倭人和海盗打仗,没点本钱怎么能行。”
    辛一来说罢,又挑眉看看他,笑,“亲家都已经回京了,别说西北这会儿没有战事,便是真打起来,你也只能干瞪眼,你试试看陛下会不会再让你回去。”
    霍奇都快郁闷死了,可他嘴皮子不如辛一来,实在说不过他,索性便无赖到底,“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管,反正这大炮你不给也得给,不然我就去找陛下说理。”
    辛一来不以为然地直挥手,“去吧去吧,我可不怕。我都听陛下的。”
    霍奇见他有恃无恐,只当他早就与鸿嘉帝说定了,心里头愈发地憋屈,气得直跺脚,“你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半点情面也不讲。亏得我们还是亲家,真真地气人。”
    辛一来摊手,“我的霍大将军,您好歹也讲讲道理。这玩意儿虽然是我做主做出来的,可我要是真把它当做自家的东西说给谁就给谁,早晚得惹祸上身。不说陛下和朝臣们信不信得过我,我自己不敢相信我自己。要是将来辛家被抄家,你们家闺女怎么办?”
    霍奇被他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
    辛一来正色点头,“就是这么严重。”他真是好奇霍奇到底怎么活到这么一把年纪的,还一路平顺地升到三品大员,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
    霍奇总算被他吓住了,没再缠着要东要西,心里头却还是不肯罢休,想着回头一定要去找鸿嘉帝,软磨硬泡也要把那什么炮要一千斤回去……话说,那玩意儿到底是论斤算,还是论什么算?
    九月里,三艘出海的商船经由天津码头回朝,随着商船一起回来的还有大批香料、宝石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珍奇异宝,同时也给海关带来了第一笔税收——整整四万两千两银子。折子一路呈到徐庚手里,他又赶紧飞奔至鸿嘉帝殿里报信。鸿嘉帝大喜,御笔一挥,将这笔银子直接送到了工部衙门,着辛一来用于铸炮事宜。
    两个月后,大梁朝的第一尊大炮被运到城郊落笔山,鸿嘉帝率领太子及朝中重臣参加了试炮仪式,据谣言,当日回京时,竟有一半的大臣是横着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病毒性感冒还是上火,嗓子痛,哭,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第61章
    转眼就过了年,徐庚十七岁了,鸿嘉帝突然开始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这让徐庚颇有压力。
    年轻有为的太子殿下,相貌品性都是上等,岂能不引得京城权贵虎视眈眈,自从听说鸿嘉帝准备给徐庚选妃,京城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一时间首饰店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海外来的商船将将到岸就被京城里派出的管事们把各种稀罕的宝石、香料采购一空,就连玳珍的超市生意也好了不少。
    太后那边自然也不肯闲着,虽说鸿嘉帝压根儿就没有让她做主的意思,可她还是装模作样地频频召见京城的命妇,这些命妇们自然也不忘了带上自家适龄的闺女,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种氤氲的暧昧气氛。
    徐庚反正只当不知道,依旧勤于政务。这一年多来大梁朝发生了许多事,有一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意义深远,身为摄政太子,徐庚的身上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倒是身兼多职的辛一来出乎意料地挺清闲,码头、海关、造船厂、皇家科学院,还有新的铸炮司,明明这些全都是辛一来首倡指导的,可他却偏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下头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他却抱着个茶壶没事儿就去找钟尚书聊天,常常把钟尚书气得要跟他打架。
    徐庚倒是也想学学他,可也许是因为上辈子不理朝政留下了阴影,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不管什么事都要亲自过问了才放心,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非得累死自己不可。唯一让他放松身心的只有每隔十天出宫与小三郎见一面,美其名曰共议生意大事。
    但自从去年入冬后小三郎都不怎么出来了,十次里头倒有五次说是有事,这让徐庚的心情愈发地低落。他忍不住悄悄想,是不是小三郎看出了他阴险的企图,所以才故意躲着他?小三郎会不会觉得他有病?
    政务繁忙,加上心情抑郁,太子殿下失眠了数日,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长信宫。鸿嘉帝这才惊觉自己好像给了儿子太大的压力,一面反省,一面又将政务接了回来。
    “太子殿下这是操劳过度,心气郁结,所以才不支昏迷。病情倒是不严重,一是要多休息,二么,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太子殿下心情舒畅,这病自然不药而愈。”御医给徐庚把完脉后向鸿嘉帝禀告道。
    鸿嘉帝不由得蹙额不语,半晌后才将御医屏退,又使人把金子传唤了过来。
    金子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罪道:“奴婢伺候太子不利,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鸿嘉帝并不叫他起身,冷冷道:“太子病成这样你的确难辞其咎,若不是看在太子对你一向宠信,而今又卧病在床需要你伺候,朕今儿非得狠狠责罚你一顿不可。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一次姑且给你记着,等太子身体好转了,你这顿打怎么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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