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不识算不上真正的军师、谋士,因为他太多情,多情的人难免优柔寡断,可是现在他眼里却闪烁着冰冷的火焰,冷漠无情地说道,“老三,你放心杀!如果我们的人伤了一根寒毛,我们就灭一个大势力!直到无人可杀为止,全天下的垃圾人死干净又何妨!”
    “等等!我们根本没有关停你们的防御系统,只干扰了而已!如果不干扰,我们进来不就会遭到攻击吗?”林君复急忙说道。
    他真的被逢不识和周一山的话吓到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一个堂堂大帝,居然看不清周一山的修为。
    在他眼中,周一山就是一团诡异的人形混沌,所以他认为周一山说刚刚宰杀了四个大帝,还真有绝大的可能。
    而周一山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霸道与煞气,更是只可能与真正的强者战斗才能够养成。
    林君复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周一山,一个拦不住杀不死的敌人,绝对会让人寝食难安。
    因为他感觉逢不识所说报复杀人也绝对是真的,强大的敌人不可怕,但是被触犯了逆鳞,失了底线,偏偏还睿智诡诈的强大敌人,那就不能用让人寝食难安形容,用噩梦更加恰当。
    可是,林君复一解释,周一山却瞬间怒了,“啪——”,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林君复脸上。
    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连影子都没有留下,甚至感觉不到他动过。
    堂堂大帝被人掌掴,林君复蒙了,蒙得甚至没有还击,摸着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不可思议地看着周一山。
    已经高估周一山的战力了,也随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可当手掌朝脸上扇来,他却没有来得及躲避。
    “你脸皮真厚,比城墙倒拐还要厚那么几分,我手都震疼了!” 周一山假意揉了揉手,睥睨着眼睛,淡然说道,“是不是觉得很憋屈?憋屈就对了,憋屈就说明你还良心未泯,还有一丝丝廉耻之心!”
    林君复神色有些扭曲,奇耻大辱啊!可是堂堂大帝却不敢出手。
    当然,堂堂大帝也不是真的那么弱,周一山之所以能够偷袭得手,除了本身高绝的身手,还在于出其不意。
    林君复本就被周一山骂得吐血,气机浮动,而接着又被周一山和逢不识的报复言论震慑了心智,加上林君复虽然是大帝修为,本质上却是一个读书人,这样多种因素一起,周一山一击还不能得手那就怪了。
    最关键的是,这是武技的战斗,不是真正大帝相争可以使用大道。
    不过哪怕是大帝相争,真正使用大道战斗的时候,也不多,因为道争往往就是你死我亡,就算不死,道伤也难以治疗。
    “还不服气吗?要不再来一次?”说着话周一山扬起了手。
    林君复吓得后退了一步,提起了全身的真元。
    “别怕,我不打你了,我只是想做个小玩具耍耍!”周一山扬起的手在胸前随意画了几个圈,一个小巧的恐怖漩涡在指尖缭绕盘旋。
    这是要命的玩具!
    林君复越发肯定周一山至少是大帝的实力,畏惧的心态更甚,又再次解释道:“我们真的只是想进来接……商一下……”
    畏惧之下,林君复差点说出“只是想进来接收贝克山庄”,突然觉得不妥,改成了接商一下,也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
    人精一样的逢不识哪儿听不出来,骂道:“枉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难道就没在书中学过,到别人家里是要先投拜帖打招呼,得到主人允许才能够进入这样的道理?像你们这样直接跑到别人家里,并且还说别人的家从此就是自己的了,这跟强盗又有何异?”
    说到这里,又加大了声音,“就算你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就算你们跟禽兽一样没学过礼仪,那你们掳掠我们的妻子朋友又怎么解释?”
    “等等,等等!我们这次出来的人只有三个,我们三个人都同时来了你们贝克山庄,怎么可能去掳掠你们的妻女?”林君复急忙辩解道,“掳掠别人妻女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做!”
    他能够感受到只有地仙修为的逢不识带来的威胁感,比周一山更加凌厉。
    “这人即将失去理智,绝对是个不择手段的可怕疯子!”这是林君复对逢不识的评价。
    可是他错了,真正的疯子其实是周一山,逢不识做事还会考虑得失,而周一山不会,现在的他很多时候只讲求痛快。
    “呵呵,绝对不会做?好个绝对不会做!”逢不识冷笑道,“那你们一来,我们的妻女同时被人掳走,你准备找什么借口解释?早就听闻你们失落大陆的名头,先杀了你们,我们再去看看你们失落大陆有多少人头可落!”
    逢不识说完,周一山也跟着冷冷地说道,“树后面的两位先生,也出来让我们兄弟见识见识吧!将你们一锅烩了,免得麻烦!”
    “你知道失落大陆?”林君复惊讶地说道。
    “呵呵,我不知道啊!”逢不识淡然道,“我只需要知道里面有我的仇人就够了!”
    周一山没有说话,却不断压缩着身前的漩涡,神情随意淡然。
    “好豪气!好嘴巴!好本事!文正多谢周先生夸奖!”一棵杨树后面走出一个黑色长髯老者,拈须微笑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其实我自己都没有做到,当初梅宛陵骂我‘喜欢结交群小,又好结党营私’,其实都是真的!我实在值不起周先生的谬赞!”
    “范文正又何必自矜,我梅宛陵可没真正得罪于你!何必一直记着呢?”另一棵树后走出一个穷酸文人打扮的老者,摇头叹息道。
    呵呵!
    林君复、范文正、梅宛陵!
    有意思,真有意思!
    真太他妈有意思了!
    周一山尽管心里非常焦急,可是却不得不郑重对待,三个大帝,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压缩完一个吞噬旋涡,滴溜溜在身边旋转,然后是第二个吞噬旋涡又即将成型,四下的天地元气形成一个恐怖的真空立场,充满了浓郁的生气……
    逢不识也感觉到了压力,暗暗将全身真元凝聚在胸口。
    在他胸口肌肤里面,挨着心脏的地方藏了一颗特制的储物戒指,戒指里面藏着能够直接瞬间引爆的中子弹,这就是他所说的同归于尽的手段。
    “周先生,暂请住手,我们可吃不消你的这个致命攻击!”范文正拱手说道,“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们绝对没有掳掠你们的任何人!请你们暂时解除防御系统对我们的打击,我们取消干扰如何?”
    随着话声,他的身边也开始缭绕着一种莹莹紫气,这是范文正修炼的大道——浩然之气。
    他走出来的时候,本来很是随意,可是距离周一山越近,越能感受到吞噬旋涡中那种沛然的恐怖力量,特别是真空力场中那种浓郁的生气,明明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却更让他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这是生命大道的力量!
    范文正惊叹。他也跟林君复一样,搞不懂周一山的真实修为。
    未知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其实,周一山使出的依然还是生死法则,不过经过跟四个大帝八个月的战斗,他的生死法则已经有了大道的雏形。
    场中那浓郁的生气,其实就是他的后手,也是真正的杀手锏。
    瞬间的生死转变,哪怕是大帝,也必然会受到影响,而隐藏在生气当中的阴阳绞合线也能够束缚大帝一瞬间,战斗有时候争的就是一瞬间。
    瞬间的生死,不需要一招一式的战斗。
    “可以!”逢不识回答道。
    范文正随即解除了对贝克山庄防御系统的干扰,逢不识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电脑,看不出喜怒,跟周一山轻轻点了点头,耳朵动了动。
    周一山不动声色地咧了咧嘴角,开始凝聚第三个吞噬旋涡,神情更是洒脱随意,笑道:“范文正先生是个信人!你修炼的是浩然之气吧?那我请问范文正先生,浩然之气作为天地正气,心不正,如何浩然?”
    “姬子舆先生曾言: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所以浩然之气,就是刚正之气,就是人间正气,是大义大德造就一身正气!一身正气,当然浩然!”
    范文正昂首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周一山,见识了刚刚周一山骂林君复的口才,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哦!原来如此!受教了!”周一山笑了笑,又说道,“那请问范文正先生,什么叫直养?”
    “直养就是坚守正义和道德,日积月累,从而形成浩气长存的精神力量。”范文正严肃的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受教了!”周一山依然笑了笑,说道,“那这么说来!‘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是浩然正气,‘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是浩然正气,‘好励图南志,翱翔览四瀛’是浩然之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浩然之气……我这样说,范文正先生以为然否?”
    “不敢,不敢!周先生谬赞了!”范文正虽然警惕周一山有转折,但还是忍不住捋须而笑,眉眼里都是得意。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过也跟道貌岸然的林君复先生一样,连我在洗刷你都听不出来,真是智商堪忧啊!”
    周一山嘲讽了几句,直接骂道,“我当然是谬赞,你养的纯粹就是个狗屁浩然之气!秉公直言,执教兴学,屯田久守以固西北边防,发起庆历新政,这些的确算得上浩然正气,那么我请问你……”
    一听到“那么我请问你”,范文正心道果然来了,连生气与得意都不敢,急忙屏声息气地听取。
    “有人既然想改革朝政,却与宰相吕夷简针锋相对,不懂斗争策略,不但自己遭贬谪,还连累朝中正直之士一起倒霉,最终满朝宵小,导致新政失败,请问范文正先生,这是浩然之气吗?”
    “有人既然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为准绳,却又‘莫怪山翁聊逸豫,功名得丧归时数’,把一切归结为命运,丧失了执着坚毅的本心,做事虎头蛇尾,请问范文正先生,这是浩然之气吗?”
    “有人既然以养浩然之气为目标,却苟且偷生于化外之地,又不分曲直,以道德绑架肆意夺取万民财物,视天下万民为刍狗,如此道貌岸然,请问范文正先生,这是浩然之气吗?”
    范文正跟林君复一样抑郁愤懑,不过却没有气得吐血,神色变化了几次,慢慢说道:“周先生前两问说的正确,我无从辩解!但是第三条我却无法承认与接受,我很不解,在失落大陆养精蓄锐,怎么就是苟且偷生了呢?况且失落大陆也不是化外之地,我们以拯救天下万民为己任,何曾肆意夺取万民财物,又何曾视天下万民为刍狗?”
    周一山本来很是钦佩范文正,可是听到他的解释,却觉得骨子里都散发着怒火,冷笑道:“呵呵!本来以为你比林君复好那么一点点,谁知却如此不堪,你好好看看,林君复现在虽然提聚了力量准备杀我,可是嘴角的鲜血依然还在滴落,为什么?因为他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所以羞愧吐血!”
    “我……”林君复觉得无从辩解,他真的有种羞愧感。
    周一山冷冷地看了林君复一眼,又回过头看着范文正说道:“可是你呢?前两条承认,第三条还不承认,也不接受,你这种避重就轻的做法,简直就是老太婆晒奶子,恬不知耻,真是无耻之尤!”
    周一山突然加大了声音,“亏你还经历过战阵,请问范文正先生,真正的战士是靠养精蓄锐能够养起来的吗?暗黑天入侵是灭族之战,需要全球所有人一起战斗,请问你们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你们龟缩一隅之地,让暗黑天之人肆意寄生、夺舍天下百姓,见到我们这里有了一点好东西,却急吼吼地前来巧取豪夺,这不是不是苟且偷生是什么?这不是视天下万民为刍狗是什么?这不是道貌岸然是什么?”
    “范文正——你挺起胸膛,大声告诉我,这是什么?啊——”最后这一段话,周一山双眼圆睁,愤怒咆哮,直叫天地变色。
    “噗——”范文正鲜血狂喷,脸若死灰。
    梅宛陵急忙扶起,怒视周一山。
    “怎么?你不服气?”周一山斜眼一瞥,淡然一笑道。
    “不敢!”梅宛陵说着不敢,语气却没有半点不敢,“只要心底无私,就是浩然正气,周先生何必咄咄逼人!”
    “只要心底无私就是浩然正气吗?那么我请问你,什么叫心底无私?谁能心底无私?梅宛陵,你告诉我!”
    “不谋私利就是心底无私!”梅宛陵梗着脖子说道。
    “呵呵,按照你这样说来,浩然正气也太不值钱了吧!”周一山说到这里,突然怒喝道,“什么是浩然正气?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这才是真正杂然赋流形、凛烈万古存的浩然之气?”
    “就像我们贝克山庄,传天下万民以修炼之法,不计荣辱得失为天下万民培养人才,这才是真正的浩然之气。”
    “这才是真正的浩然正气,你懂吗?啊——”
    周一山再次怒喝后,又无限悲哀地说道:“你没见范文正口吐鲜血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告诉你,他这个不是跟林君复一样因为羞愧而吐血,是因为心无正气,却妄图修炼浩然正气,这是正气反噬!”
    “正气反噬吗?”范文正又是连续几口鲜血,一脸死灰之气。
    “你看正气又反噬了吧!”周一山严肃地说道,“知道为什么吗?我们贝克山庄是真正为天下万民请命的正气之地,岂是蝇营狗苟的无耻小人能够站立的地方,滚吧!杀了你们会污染我们的土地!”
    难道我们真的是蝇营狗苟的无耻小人,沾不得这真正的正气之地?
    梅宛陵胸膛剧烈起伏,却疑神疑鬼而不敢说话。
    无论是林君复,还是范文正与梅宛陵,他们或许德行有欠缺,但作为真正的读书人,自以为的坚持和操守还是有的,不然堂堂大帝,也不会被周一山三言两语骂得吐血。
    如果换了赵光义、秦连武之辈,肯定要么得意洋洋地碾压,要么寡廉鲜耻地投降,哪会受周一山的言语所激!
    华夏读书人,虽然难免迂腐,却是视操守为生命的德行之辈。
    就算是梅宛陵,为人诚厚,清高自持,三十年终不得一馆职,却不戚其穷,不困其鸣,不踬于艰,不履于倾。
    这没几分持节操守可能吗?
    周一山敬佩这样的读书人,但是却不得不用最凶狠的语言来打击他们。
    因为逢不识耳朵颤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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