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臻,你的军训服领了吗?”下铺的王晓晨仰起头问上铺。
    陆嘉臻在上铺整理床内侧的墙洞式收纳柜。
    京大的住宿条件没有华大好,她家几个孩子,除了龙凤胎哥哥文化课成绩怎么补都上不去,最后按他自己的喜好挑了个港城的料理学府,说是要研究美食去,学成归来给她做好吃的;还有林奇哥走了职业球员的道路,其他哥哥姐姐都是学霸。
    毅哥、昱哥是华大本硕连读的物理系高材生;
    翠翠姐本科读的首都外国语大学,毕业后留学法兰西,说是方便看球赛;
    可可姐姐成绩好,还画得一手好画,还在美院读大一、大二,画的画就接连在国际上获大奖了,现在和陆五奶奶合开了一家艺术博物馆,偶尔开个画展,展览还没结束,除了几幅不卖的作品,其余全被抢光了;
    佑佑哥性子稳,晚昱哥一年上大学,也是华大,专业是建筑设计,毕业后回余浦开了个工作室,也没见他怎么宣传,可订单就是络绎不绝,忙到过年还要加班的那种。直到前不久才知道,原来风靡全球的海底城中央楼宇的旋转餐厅设计图就出自他手。
    远在港城的啾啾姐就更不用说了,高中保送港城大学,研究生保送华大语言系,现在在外交部工作,但听说还想攻读博士后。李阿姨每次和母上大人光脑视讯,都会庆幸地来上一段:
    “幸好啾啾和小昱看对了眼,两人感情也稳定,不然我都要愁死了,从小让她学的钢琴、小提琴没见这么拼,读个语言跟死磕了似的,偏偏港城这边的婆婆妈妈不爱找高学历的儿媳妇,觉得不好掌控,博士毕业留在家相夫教子,当儿媳的不甘心。可出去工作,当婆婆的不高兴,觉得丢了他们的脸,家里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让儿媳妇出去工作……”
    也许这就是啾啾姐研究生选择来内地读的原因吧。
    呃,似乎扯远了。
    明明在说宿舍条件来着。
    京大的宿舍条件的确不如哥哥姐姐们读的大学,尤其是大一新生,没的选择,一律八人间、公共盥洗室的固定配置,到大二据说可以申请搬去价格高一点点的六人间。
    陆嘉臻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家里长辈担心她住不好,要不是建一栋楼费时不少,现在建的话,等竣工她说不定升大三要出去实习了,她爸、她两个哥哥说不定真会给学校赞助两栋高配置的宿舍楼。
    不过住进来以后她发现这栋楼破是破了点、条件也确实差了点,但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处——坐在自己床上就能看到宿舍楼后面那座郁郁葱葱的小园子,园子里头是被当做文物保护起来的红楼。
    身为历史系学生,怎么可能不对古建筑感兴趣?
    她想好了,等放假回家,把毅哥送的高清望远镜带过来,得空就倚在窗前看红楼,透过高清望远镜研究古建筑。
    “陆嘉臻?陆嘉臻?”
    下铺的王晓晨见她迟迟没反应,站起来问:“你在干嘛呢?发呆呀?”
    “啊?哦!你说军训服呀?我还没领呢,一会儿就去。”
    “那咱们一起吧。”
    “好。”
    她们宿舍八个人,有两个是京都本地的,报完到放下铺盖就回家了,这几天宿管查的松,晚上都没来睡。
    还有四个,认了老乡去窜门了,留下喜静的陆嘉臻和没找到老乡的王晓晨。
    两人收拾好行李物品,结伴去后勤服务中心领军训服。
    “陆嘉臻,你家哪儿的?”
    “我家余浦的。”虽然京都也有房子,但说起家乡,总觉得应该是余浦。
    “哇!余浦好地方呀!那儿的房价据说贵上天了,只有天上的神仙住得起,普通人连一平方都买不起,是真的吗?”
    “哈哈,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陆嘉臻弯眉笑起来。
    嘴角处两颗梨涡若隐若现,看得王晓晨直呼:“你笑起来真好看!”
    引得不远处一群刚从篮球场酣战回来的男生也频频回头看了几眼,随即嬉笑打趣:“确实好看,系草你觉得呢?”
    容珏翻了个白眼:“无聊。”
    王晓晨继续拉着陆嘉臻聊天:“我家在渭城下边的小县城,离市中心有点远,要先坐大巴到市里,再换无轨列车到京都,其实现在交通已经很便利了,可我妈嫌路费贵,愣是不愿送我来学校,只送我上无轨列车。你呢?也是这样吗?你们余浦过来,无轨列车能直达的吧?”
    “嗯,直达的。”
    不仅直达,因为余浦是首发站,上头给了优待,往返京都的班次,每天好几趟呢。
    她上学,家里人怎么不可能不送,相反还争着抢着,最后被她爸以“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奔波”为由,拒绝了爷奶、外公莲外婆他们想要陪她来报到的提议。
    不过这次来京都,坐的不是无轨列车,而是齐辉小舅舅送的家庭旅行飞行器。
    这款飞行器已经上市了,虽然因为材料成本高、定价不便宜,但还是供不应求。
    大部分人是冲着超星科技和星海科技的名头买的,觉得凡是这俩公司推出的产品,只会买不到而遗憾,绝不会买到了后悔,谁用谁知道。宁可接下来顿顿稀饭腌菜,也不想错过两星联合打造的这款适合家用的飞行器。
    但齐辉送陆家的这台,不用说又是改良+升级的。
    坐在里头,仿佛躺在家中的懒人沙发上,怎么舒服怎么来,起飞、下降毫无影响。
    最大的特点是省时省心,坐个飞机从候机到下机,要经过多少道手续、等候多少时间。
    飞行器则无需等待,到了飞行器停泊场,刷眼瞳一秒过关,行李物品也有专门的扫描仪,无需打开也无需人工检查。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城市开辟了飞行器停泊场,民用飞行器队伍日渐庞大。曾经位于交通工具金字塔尖的民航,,除了一些货运,大部分民用航空已经快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别淘汰出航空工具了。
    难怪那么多人试坐后疯狂想要,确实是“谁用谁知道”。
    “臻臻,我能喊你臻臻吗?你的名字好有古典韵味哦,不像我,晓晨晓晨,直白得毫无深意。我妈说我出生时正好黎明破晓,我爸随口定了这个名字。结果你知道吗,小学里遇到个刘晓晨,初中有个高晓晨,到了高中,十二个班八个叫晓晨的,其中有个就在我们班,同学要是不连名带姓喊,都分不清在叫谁。你的名字就很特别,你爸你妈肯定超有文化……”
    陆嘉臻:“……”
    并不!
    事实上,她爸连高中文凭都没拿到,爷奶经常不给他爸面子的碎碎念,说他小时候成绩实在太烂,高中都是托关系走后门滚进去的,不然就是个初中毕业的小混混,结果还是没能坚持到高中毕业,读一半就跑去当兵了。走了狗屎运遇到他媳妇,不然到现在估计还打着光棍等等。
    至于她妈妈,确实很有文采,学什么都快,就是有点懒……咳,背后腹诽父母是不是不太好?
    两人结伴领到了军训服,见班级名册上就她们宿舍没领走,顺便把其他室友的也给领了。
    一人抱四套军训服,回到宿舍满头大汗。
    光脑响起的时候,她就在公共盥洗室洗脸。
    “喂,妈妈!”
    “棉棉,妈妈这边还没好,晚饭前恐怕赶不到了,你去食堂吃点,妈妈明天给你送点东西来。晚上你一个人也不要回老宅了,倒是你太爷爷的那间小院,你毅哥几天前就收拾好了,壁纸、窗帘全部换成了你喜欢的颜色,想什么时候过去都成。钥匙托隔壁赵奶奶收着,去了问她拿就是了。”
    “不用的妈妈,我们后天就要军训了,这两天上午典礼、班会,下午打包行李,挺充实的,晚上我就住宿舍好了,我的床铺在窗户边,很通风的,真热了我不是有防护服嘛,调成睡衣穿着睡,和在家一样啦。”
    “那行。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
    徐随珠叮嘱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她那边是真有事儿,不然也不会把闺女送到学校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小毅、小昱上大学那会儿,他们可都帮着打扫宿舍、整理床铺,然后把人接到老宅陪住了几晚的,轮到娇娇软软的小棉袄,除了送她到宿舍,其余全靠她自己,她家包子爹不知有多担心。
    可总归是国大于家。太空站数据遭人为破坏,再不修复,太空站上工作的宇航员迟迟联系不上地球,后果不堪设想。
    齐辉带着小毅、小昱去了科研一线看能不能解决问题,她和包子爹找了个安全地方,调出系统联系齐珩,看能不能从外围突破、施救。
    陆嘉臻关闭视讯投屏,继续洗脸。
    旁边水池前,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那是光脑吧?听说好贵的。”
    “也不是很贵吧,我哥就有一个,我爸说等我大学毕业也给我买一个。上学嘛,手机用用就够了。现在的手机,功能也不老少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我看她用的洗面奶好像没牌子,好点的洗面奶都买不起,怎么用得起光脑哦?”
    “我也看到了,八成是三无产品。也不怕用久了毁脸。”
    “……”
    窃窃私语就在身边,而且越说越大声,陆嘉臻不想听到都难。
    她微微顿了顿,看向手上挤出泡沫的洗面膏。
    三无产品?好像是诶!
    开学前妈妈特地让实验室做的,除了洗面膏,还有护肤的、护手的、防晒的、晒后修复的……
    配料表全是好东西,且都是萃取的纯天然植物精华,不含一滴化学物质。
    别看这么小一支洗面膏,真要放到柜台上去卖,可能要五位数。关键是有价无市,萃取精华的植株生长缓慢,没法流水线生产。
    因为是自己用的,也没打算上市,没在包装上印配料表等数据,看上去确实挺像三无产品的。
    但实际效果,棉棉小公举敢拍胸脯保证:吊打市面上任何一款护肤品。
    不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没让她等太久。
    第二天上午军训动员大会在空旷的大操场举行。临近晌午,赤日炎炎,在场的都是刚经历过高考的文弱书生,在这样的大太阳下坚持个几分钟还行,半小时、一个小时,谁撑得住啊!
    领导在主席台上奋力动员:“这才多久?就站不住了?你上一届的,比你们能坚持,但上了军训场,也倒下了好几十个,你们这届看来更不行……不想我说不行?那就拿出气势来啊!”
    “……”
    动员大会结束,回到宿舍,整个楼道一片哭爹喊娘。
    王晓晨也躺在床上哼唧唧:“太累了!太晒了!我要中暑了!”
    “解暑药吃了吗?”陆嘉臻洗了个脸,神清气爽地回来,递了瓶藿香正气丸给她。
    这不是学校发的,是她家制药厂生产的,效果比同类产品要好,这个倒是批量货,店里都有卖,送人也没什么。她空间格的行李箱里囤了好多呢。
    王晓晨谢过她,就着水杯吞了几粒,扫到陆嘉臻的脸,羡慕道:“臻臻,你晒了半天,脸居然一点都不红,你看我红成什么样了,到现在摸上去还烫烫的,过两天准黑上一圈。枉我这个暑假在家躲了两个月,就想变白点,结果一来就把我晒黑了……”
    说完又哀嚎一声倒在床上。
    其他几个室友也围上来,看看陆嘉臻,又看看王晓晨,最后拿过镜子照照自己,然后哀嚎声此起彼伏:
    “我也晒红了!”
    “才半天就晒成这样,后面要半个月呢,怎么办哦!”
    “听说京大的新生军训简直鬼畜,去过一次再也不想面对的那种。”
    “为什么啊!我表姐在南大,听她说军训就在自己学校,上午站站军姿练练正步,日头大了教官还会让他们躲到树荫下,下午就在宿舍叠叠被子,下雨了还会放假,很轻松的呀,我们学校怎么这么变态呀……”
    “嘘!小点声吧!当心把宿管员喊来。”
    好在每个宿舍都有这样的哀嚎声,宿管员年年见到这副场景,估计懒得搭理吧。
    吐槽了一通,心情平静下来了,开始羡慕陆嘉臻的皮肤:
    “臻臻你肯定是晒不黑的肤质。”
    “我小姑跟你一样,越晒越白,可惜我没遗传到我爸那边的好基因。”
    “臻臻你有用防晒霜吗?”
    陆嘉臻点点头:“有啊,我妈自己做的,她很喜欢捣鼓这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
    “啊,这是你妈妈自己做的啊?阿姨好厉害!”
    “不过自己做的肯定没外头买的效果好啦,因为防晒不是简单的护肤,纯天然没什么用的。好在你本身肤质好,不抹估计也这么白。”
    “要是我也晒不黑就好了。”
    “谁不这么希望啊。”
    “嘿嘿……”
    陆嘉臻没有问她们要不要试试妈妈做的防晒霜。
    她听得出来,她们所谓的“你妈妈好厉害”纯粹是客套,之后对市面上那些品牌防晒品如数家珍,还说要是生活费够,想换那款更贵的。
    既然如此,就让她们自己去买呗。她还舍不得把自家的好东西分给她们用呢。
    第二天,新生被统一拉到一辆辆带蓬的大军卡上。
    原以为有蓬能遮阴,会凉快些。结果坐上去以后才知道——太天真!
    一辆车挤两三个班的同学,既热又不透风、鼻尖所闻皆是汗臭味,一路上老受罪了。
    好在陆嘉臻在军训服里穿着能随时调节体温的防护服,相比其他同学要耐受许多。
    到了目的地,下车时,腿都是软的。
    陆嘉臻扶住车身趔趄了一下,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头望去,是个不认识的男生,很高很帅,笑容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那个好像是大二的系草。听说他们整个宿舍都报名入伍了,跟过来一起训练的。”王晓晨经常跑隔壁宿舍,消息比较灵通。
    “一个宿舍八个人都入伍了?那得多强呀!”
    “不不不,他们是六人宿舍。”
    “那也很强了,整个学校都没几个人通过体能测试,后面体检还刷下来一拨。他们宿舍六个人齐齐整整入伍,真的牛!”
    “哇!我看到校园网论坛上有说,原来就是他们呀!快看快看,就那六个吧?都好高啊!”
    “当然高啊,听说都是院篮球队的,去年院系篮球赛,他们宿舍六个人轮流上场,一路闯到了冠军。”
    “太牛了吧!”
    “……”
    从那天起,陆嘉臻发现自己经常遇到大二工程系的系草,而且往往都是自己最糗的时候……越野跑的时候差点掉土坑、戴着草帽披着草裙卧树林子里躲避“敌袭”时被一只路过的小鸟当做草堆拉了坨屎……总之一言难尽。
    这人怕不是和自己命里相克。
    那厢,非要跟着容珏一块儿参军入伍、来特训的包赫明瞅向哥们的眼神意味深长:“容哥,女孩子不是这样追的,你这样会把人越推越远。”
    容珏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低头编着一只草蛐蛐,闻言,头也没抬:“你知道?那怎么还三天两头被人拒?”
    “……”艹!不带这么揭人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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