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我早已经看透你了
蜀中省、l县毛毯厂。
李三生坐在保卫室的独凳上默然的看着厂门口过路的行人，一支抽了一半的香烟被他夹在手里，燃烧的烟叶散发出一股股青烟缓缓的飘散。
他是前不久毛毯厂在职工人推举出来当门卫的，这本来是件好差事，但是李三生却对未来很是担忧。
他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自从当年18岁进厂，到现在已经整整干了28年。和厂里绝大多数的工人一样，他在毛毯厂结婚、在毛毯厂工作、在毛毯厂生子，在这里度过了他几乎一大半的人生。
可以说也许李三生或许记不得老家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对于毛毯厂他却如数家珍，就算是闭着眼都能在厂里边走个来回。
然而毛毯厂垮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申请破产，但是李三生觉得恐怕维持不下去了。
当初毛毯厂搞承包责任制的时候李三生是不愿意的，可领导们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最后承包给了黄山。对于这个结果在所有工人的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止一次，厂里边曾传出了领导们早已经把厂掏空的消息，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李三生一个工人有什么办法？
后来黄山成了厂长，不可否认黄山是一个好工人，大家也比较服气，哪怕工资暂时发不出来大家伙都愿意干下去。
只是这份热情却并没有保持多久，纵然不少和他一样早已经把毛毯厂当成了自己的家，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然而人总是要吃饭的，总是要为未来打算的。
然后....然后一.夜之间一把火让所有人还怀着最后一分希望的毛毯厂彻底推向了深渊。
黄山走了，据说是去借钱。
保卫科的人被抓了，原因是工资未发扛不住了，只要偷成品仓的货去卖......
再然后轻工厅传来了消息，说这几天会过来发工资，据说只发半个月的。不过好歹还有点儿钱，凑合着过年也差不多。
可是开年过后呢？
难道开年过后还继续等下去？
且不说黄家父子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重新回到以前那种开工一天休息两天的日子？
如果不是身上还有国营厂工人的身份，恐怕不少人早就待不下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段时间在工人中也已经有人悄悄打算或是北上、或是南下打工了。
就在李三生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考虑考虑要不要和人一起打工的时候，一连串自行车铃铛悦耳的声音就响起在了他的耳边。
李三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带着绿色大沿帽，穿着一身深绿色邮电制服的邮递员正推着一辆载重牌自行车笑呵呵的朝自己打车铃铛。
邮递员李三生是认识的，好像叫小周，反正名字他是不知道的，不过见过几次面。
“哎呀，是小周啊！”李三生赶忙走保卫室里出来，掏出一包三峡烟（当时好像是3毛钱一包）从里面抽出一支递了过去，道：“又有咱们厂的信啊？”
保卫室除了负责来往的人和车辆登记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收发信件和报纸，和邮递员打交道也是常有的事儿。
邮递员小周也没客气，伸手接过了香烟掏出火柴给自己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才笑道：“信没有，不过有张电汇的汇款单。啧啧啧，没看出来啊，你们厂看着要垮要垮的，业务竟然做的这么大。”
说着，小周就从车上的邮件袋子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张红色的电汇汇款单，然后又拿出一只圆珠笔让李三生签字。
李三生听的一头懵逼。
汇款单？
还业务？
他心里没说毛毯厂都快一个月没开工了，那儿来什么业务。
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又不好明说。
毕竟作为毛毯厂的工人，哪怕毛毯厂的确已经日落西山了，但是并不能否定李三生作为毛毯厂工人的自豪感。俗话说肉烂了也在锅里，所以这些话他是实在说不出口。
就这样，李三生一脸狐疑的接过了汇款单，一看，顿时就呆住了。
只见那汇款单上面醒目的一连串数字赫然醒目。
前面是6后面则是5个0，在0的后面还有个小数点，后面又是2个0。不仅如此，在数字的下面还有工整的几个繁体数字，六十万圆整！
这一刻，李三生只觉得上天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60w，换成一百元一张现金老大一堆了，要是换成1毛钱一个的硬币呢？恐怕要堆一屋了吧？
短暂的兴奋过后，手依旧有些发抖，顺着数字往上看，上面一排清晰的数字再次确定了这笔钱的归属问题。
收款人：蜀中省l县毛毯厂黄贺收。
下方，寄款人：广州市中国工业外贸出口公司，沈秋云。
虽然不知道沈秋云怎么变成了什么贸易公司的人，可是沈秋云曾经是毛毯厂的财务没错的。
当然，李三生这会儿也没办法纠结这些问题，他心里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恨不得马上跑到家属区大喊一声，黄厂长筹到钱啦！
当下李三生便赶忙给小周签了字，拿着汇款单就朝里边跑，至于工厂大门.....作为一个成熟的工厂大门难道不应该学会自己开关吗？
反正不管他在不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
没一会儿，沈会计朝厂里边汇了60w的事情就在毛毯厂里传开了，闹哄哄的在宿舍区外边的柳树下围了好大一圈。
一个个工人、干部都争相恐后的想要看看汇款单上面的数字，哪怕现在拿不到钱心里也美滋滋的。
有了这六十万，在他们看来无疑毛毯厂有希望了，而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为生活担忧了......
黄贺这边。
他已经下了火车，此刻正准备去蜀中省棉纺厂那边和秦红军那边再谈一谈合作事宜。
两人虽然有些私交，并且也在电话里口头上达成了相关合作倾向，但毕竟只是口头上，想要将协议落实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拜访一下比较稳妥。
然而让黄贺没有想到的是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守门大爷给拦住了，不管他如何解释说自己认识秦红军，要和秦红军谈业务，大爷就是不让进。
还一脸不屑用我早已经看透你了的模样对黄贺道：“别在你大爷我这儿吹牛了。秦厂长认识你？还和你谈业务？你吹牛也打篇稿子吧？就你这模样有二十吗？我看不到二十岁吧？放在咱们厂里还是个学徒工呢！再说了，咱们厂现在也不缺生意，你看看那儿，大车大车的纱锭正在上车，待会儿就发到上海去！”
老爷子一边自顾自的说话，还伸手指了指厂里边停着的几辆大卡车，得意的很！
蜀中省、l县毛毯厂。
李三生坐在保卫室的独凳上默然的看着厂门口过路的行人，一支抽了一半的香烟被他夹在手里，燃烧的烟叶散发出一股股青烟缓缓的飘散。
他是前不久毛毯厂在职工人推举出来当门卫的，这本来是件好差事，但是李三生却对未来很是担忧。
他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自从当年18岁进厂，到现在已经整整干了28年。和厂里绝大多数的工人一样，他在毛毯厂结婚、在毛毯厂工作、在毛毯厂生子，在这里度过了他几乎一大半的人生。
可以说也许李三生或许记不得老家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对于毛毯厂他却如数家珍，就算是闭着眼都能在厂里边走个来回。
然而毛毯厂垮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申请破产，但是李三生觉得恐怕维持不下去了。
当初毛毯厂搞承包责任制的时候李三生是不愿意的，可领导们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最后承包给了黄山。对于这个结果在所有工人的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止一次，厂里边曾传出了领导们早已经把厂掏空的消息，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李三生一个工人有什么办法？
后来黄山成了厂长，不可否认黄山是一个好工人，大家也比较服气，哪怕工资暂时发不出来大家伙都愿意干下去。
只是这份热情却并没有保持多久，纵然不少和他一样早已经把毛毯厂当成了自己的家，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然而人总是要吃饭的，总是要为未来打算的。
然后....然后一.夜之间一把火让所有人还怀着最后一分希望的毛毯厂彻底推向了深渊。
黄山走了，据说是去借钱。
保卫科的人被抓了，原因是工资未发扛不住了，只要偷成品仓的货去卖......
再然后轻工厅传来了消息，说这几天会过来发工资，据说只发半个月的。不过好歹还有点儿钱，凑合着过年也差不多。
可是开年过后呢？
难道开年过后还继续等下去？
且不说黄家父子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重新回到以前那种开工一天休息两天的日子？
如果不是身上还有国营厂工人的身份，恐怕不少人早就待不下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段时间在工人中也已经有人悄悄打算或是北上、或是南下打工了。
就在李三生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考虑考虑要不要和人一起打工的时候，一连串自行车铃铛悦耳的声音就响起在了他的耳边。
李三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带着绿色大沿帽，穿着一身深绿色邮电制服的邮递员正推着一辆载重牌自行车笑呵呵的朝自己打车铃铛。
邮递员李三生是认识的，好像叫小周，反正名字他是不知道的，不过见过几次面。
“哎呀，是小周啊！”李三生赶忙走保卫室里出来，掏出一包三峡烟（当时好像是3毛钱一包）从里面抽出一支递了过去，道：“又有咱们厂的信啊？”
保卫室除了负责来往的人和车辆登记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收发信件和报纸，和邮递员打交道也是常有的事儿。
邮递员小周也没客气，伸手接过了香烟掏出火柴给自己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才笑道：“信没有，不过有张电汇的汇款单。啧啧啧，没看出来啊，你们厂看着要垮要垮的，业务竟然做的这么大。”
说着，小周就从车上的邮件袋子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张红色的电汇汇款单，然后又拿出一只圆珠笔让李三生签字。
李三生听的一头懵逼。
汇款单？
还业务？
他心里没说毛毯厂都快一个月没开工了，那儿来什么业务。
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又不好明说。
毕竟作为毛毯厂的工人，哪怕毛毯厂的确已经日落西山了，但是并不能否定李三生作为毛毯厂工人的自豪感。俗话说肉烂了也在锅里，所以这些话他是实在说不出口。
就这样，李三生一脸狐疑的接过了汇款单，一看，顿时就呆住了。
只见那汇款单上面醒目的一连串数字赫然醒目。
前面是6后面则是5个0，在0的后面还有个小数点，后面又是2个0。不仅如此，在数字的下面还有工整的几个繁体数字，六十万圆整！
这一刻，李三生只觉得上天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60w，换成一百元一张现金老大一堆了，要是换成1毛钱一个的硬币呢？恐怕要堆一屋了吧？
短暂的兴奋过后，手依旧有些发抖，顺着数字往上看，上面一排清晰的数字再次确定了这笔钱的归属问题。
收款人：蜀中省l县毛毯厂黄贺收。
下方，寄款人：广州市中国工业外贸出口公司，沈秋云。
虽然不知道沈秋云怎么变成了什么贸易公司的人，可是沈秋云曾经是毛毯厂的财务没错的。
当然，李三生这会儿也没办法纠结这些问题，他心里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恨不得马上跑到家属区大喊一声，黄厂长筹到钱啦！
当下李三生便赶忙给小周签了字，拿着汇款单就朝里边跑，至于工厂大门.....作为一个成熟的工厂大门难道不应该学会自己开关吗？
反正不管他在不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
没一会儿，沈会计朝厂里边汇了60w的事情就在毛毯厂里传开了，闹哄哄的在宿舍区外边的柳树下围了好大一圈。
一个个工人、干部都争相恐后的想要看看汇款单上面的数字，哪怕现在拿不到钱心里也美滋滋的。
有了这六十万，在他们看来无疑毛毯厂有希望了，而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为生活担忧了......
黄贺这边。
他已经下了火车，此刻正准备去蜀中省棉纺厂那边和秦红军那边再谈一谈合作事宜。
两人虽然有些私交，并且也在电话里口头上达成了相关合作倾向，但毕竟只是口头上，想要将协议落实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拜访一下比较稳妥。
然而让黄贺没有想到的是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守门大爷给拦住了，不管他如何解释说自己认识秦红军，要和秦红军谈业务，大爷就是不让进。
还一脸不屑用我早已经看透你了的模样对黄贺道：“别在你大爷我这儿吹牛了。秦厂长认识你？还和你谈业务？你吹牛也打篇稿子吧？就你这模样有二十吗？我看不到二十岁吧？放在咱们厂里还是个学徒工呢！再说了，咱们厂现在也不缺生意，你看看那儿，大车大车的纱锭正在上车，待会儿就发到上海去！”
老爷子一边自顾自的说话，还伸手指了指厂里边停着的几辆大卡车，得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