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眼里浮现出从未有过的震惊。

    纪云清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话锋一转,催他去休息,继而出了厨房,洗澡去了。

    之后一整天李玦都没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两人独处,还是照旧各做各的事,纪云清却几次发现对方盯着他走神,心里明白昨晚那句话太过突然,也和他以往专断的风格大不相符,一时接受不能是肯定的。的确,以往他都有利益交换束缚人的意思,什么都愿意和对方分享,唯独权力,恨不得对方一无所能,什么都要依赖他,以突显他的存在价值。李玦闯荡这么多年,不会看不出他这点心思。所以昨晚的纪云清,像是换了个人。

    他也只是尝试着改变,一步一步来,慢慢观察他的反应,再随时应变。从眼下的情况看,多少是有作用了,他在李玦心里,大概多少有了新的定位?

    直到吃过晚饭,钟点工打扫卫生后离开,李玦忽然开口,说要跟他谈点事。

    纪云清放下手里的杂志,摘下眼镜,示意他说。

    李玦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花了几分钟组织语言,说了句让他大跌眼镜的话。

    “纪总,这戏我不接了。”

    纪云清双唇抿成一线,眼里好像藏了片沼泽,光是盯人,就把人逼出一身汗。

    将近十分钟过去,纪云清的眼神柔软了些,语气是刻意的温和:“不喜欢?”

    李玦抿了抿唇,满面严肃,眉心出现两个深窝,纪云清见惯了他笑,现在像在等候判刑。前段时间的种种行为已经给他埋下警告,尽管现在很想往好处想,还是不能不承认,坏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李玦接下来的话肯定了纪总经理的判断力。

    “你是个很好的人。”他缓缓道,“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想通了,横竖你听了都不会高兴,就不用拖了。”

    纪云清静默地看着他,像在进行一场会议。

    李玦深吸一口气,又道:“你知道,我混了这么久,也没混出个结果。四年了,我看着很多人入了这行,要么成功,要么离开,我还在原地……年纪不小了,加上旧伤,身子骨也不如早几年。我的机会不多,或者说——没有了。”

    这次停顿有些长,他摸了摸鼻子,垂眸盯着地板。

    “如果没有你,说不定再混两年,我也干不下去了。这不行,我不甘心。你给我机会,让我今后不用遗憾,是该感谢你,但我把自己卖给你,也算有所付出,我们应该谁也不欠谁。”略微停顿,抬头看了他一眼,“起初我是这么想的。”又忽然一笑,“但你一直在让我意外,纪小公子。哪有金主当成你这样的?”

    等了一会,纪云清没有搭腔,他又继续:“连泽,方南浩,唐西。你对每个人都不错,我算是有点明白唐西为什么那么死缠烂打了,你这样的人,谁不想吊着?但我有点受不住了,纪总,伤了腿到现在成天无所事事,你每为我做一件事,我都在想,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纪云清压低嗓音,缓缓道:“适可而止?”

    李玦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理所当然接受你做的每一件事的。想了很久,总算明白了,不都是因为喜欢你么?喜欢你,所以你做得越多,对他们而言就越是感动,觉得幸福,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结束?”

    纪云清低着头,呼吸渐渐加重。

    大概三分钟,李玦终于说出了最后宣判。

    “但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纪总。”他道,“你做得越多,我就越像在受刑。”

    “我根本无法回报你。”

    “原本想,等你兴趣过去,就什么事也没了。但我……扛不下去了。”

    “……我想解脱。”

    “你可以封杀我,武替我也不会再做,试试做点别的事。”

    一把刀子插入心肺,却并不罢休,它抽插旋转着,绞弄他的血肉,好像要把器官连带血管一起拖出来,扔在烈日下暴晒。

    心如刀割都要比这种感觉温柔些。

    受刑。

    他把他给的爱,当做在受刑。

    连泽,方南浩,唐西。他们算什么?他竟然拿自己和他们比。他以为他会带他们回家,会接他们过来同居,会在他们生病时候亲自伺候?他觉得这是在受刑。

    “你很好,就是太好,不应该再这样下去。”

    最后一句话,再然后,客厅里不再有半丝动静。空气里有什么东西被一丝一丝抽离,丝线的一端扯着纪云清的心脏。他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半张脸藏在黑暗里。胸口起伏越来越大,手握成拳,在李玦看不到的地方,双双发颤。

    时间像带刺的轮子,从两人身上一寸一寸碾过去。

    纪云清的喘息越来越重,李玦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身体带病,刚要起身过来查看,纪云清却忽然从沙发上起来,绕开茶几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两人面对面,李玦才看清他的脸,一双眼睛是充血的红,双唇微微泛白,在静静盯着他的这段时间里,微微打着颤。

    “你想走?”

    声音喑哑,和拳头一齐微微发抖。

    李玦镇定如初,点了点头。

    他已经不怕他了,之前他总是要观察他的情绪——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又为什么要怕他?已经不需要他了,再也不会有求于他,当然不必管他是喜是悲。

    纪云清依旧低着头,只见喉结滚动。良久,他往后退了几步,紧攥成拳的手渐渐松开,有汗水滑落,手指痉挛似的颤动两下,又一根一根从新扣入掌心,指甲像要嵌进肉里去。

    李玦动了动唇,声音还没出来,纪云清忽然像只敏捷的豹,再次冲到他面前,一把攥起他的前襟往上扯,声音里透着狠戾。

    “我一直在折磨你?”

    背着光,他的脖颈白得吓人,喉结频繁滚动,凸出骇人。

    李玦因为缺氧,面色渐渐发红,又开始透白。

    纪云清好像浑然不觉。

    “受刑……”

    “你发什么疯!”

    李玦终究是练家子的,纪云清的行为也激怒了他,一个狠力掀开了对方的手,呼吸总算顺畅,但还来不及享受空气,一连串响动连带一声巨响传入耳膜,纪云清刚刚显然过度失态,毫无防备之下遭李玦不知轻重地一推,整个人撞上茶几,玻璃面翻倒,断了个口子,但随之掉落的果盘和玻璃杯碎了一地,纪云清躺在玻璃片上,身下已经见血。那么一瞬间,李玦呼吸一滞,愣愣地望着满手血的纪云清撑着地面坐起来,大口喘气,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回过神后,李玦慌忙上前,先查看他头部,确认没有创伤,松了口气,却见后颈连接肩部的地方破了个口子,好在不深,只是血流得吓人。双手就不妙了,从手肘到手掌,有多处划痕,有几个两个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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