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突破先天,斩杀周天的消息就如飓风,不到一天时间就席卷全县,就连乡下地主都知道了。
    很多人对方尘获胜都早有一些预料,毕竟他的性子探寻过的都清楚,没把握肯定不会主动出击,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大多人想的和魏长青一样,觉得方尘应该是找到什么对付周天的手段,根本没想过他这么年轻就能突破先天。毕竟先天对于扶余乃至南山地界已是巅峰层次,绝大多数人只能仰望的存在,不知多少天才在前面无法跨过。
    方尘虽然天资不凡,但想跨过这一步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有先天功法应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谁都没想到方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跨了过去,而且突破后还不是普通先天,直接就斩了成名多年的周天。
    铁山钟家最先得消息。
    钟元常听完汇报,心里即欣喜又庆幸,他知道自己站对位置了。
    当初他也犹豫过,家中几位族老对主家也抱着几分感情,有认祖归宗的想念,他差点就答应下来一同对付方家。
    但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后又觉十分不妥,主家承诺根本不足信,取代方家简直是扯淡。
    先不说钟家有没有这份实力,方家一倒产业怕是立刻就被瓜分一空,哪轮到他去接收?钟家至多就像县城刘杨钱三家一样,做个扶余本地的合作代表,替主家管理几个镇子的人。
    甚至形势比那三家还要差,刘杨钱三县好歹有入品官员,郡城几家不敢逼近过甚,本身仍有着很大自主权。
    而铁山钟家却份属郡城钟家支脉,到时很可能会变回真正的‘支脉’,完全受到主家控制,头上大堆太上皇,就连一些公子哥都能对他钟某人指手划脚。
    更重要的是,钟家看似管着几个镇子,分润海利的势力变少了,家族影响力和利益都会增加。
    可出海的船同样也变少了,少了刘家和其它各家瓜分掉的人员和船只,只钟家本身能出海的船只极其有限,眼前利益实际并没增加多少,长远利益更是相差巨大。
    至于家族影响力,只看其它几系就知道未必是好事,郡城之人可不会怜悯扶余人,一但遇上海寇死的基本都是扶余人。铁山钟家本就身份尴尬,若再出些问题,真就没法在扶余做人了。
    可以说,这合作代表根本就是在替主家背锅引恨。
    几经犹豫,他才决定拒绝主家支持方家。
    当然,他也是见方尘手段不凡,短短数年就能掌控扶余半壁江山,在本县影响力巨大,背后又有县尊支持,仍然有一定获胜机会。
    若换个人,他是绝不会拿家族命运去赌一把,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抗得住三大先天势力的压力。
    好在赌赢了,方尘还突破了先天,顶着巨大压力的选择终于有了回报。
    突破先天层次就发生了变化,意味着方尘真正有了和七家平等对话的资格,再有孙魏两家支持,已经不是钟刘两家可以拿捏了。
    可以预见,方家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方家大兴,作为患难之际的坚定支持者,以方尘的性子,钟家能得到的回报必然不小。
    想到这,饶是以钟元常的城府,嘴巴也忍不住咧开了。
    良久,他才走出书房,大声道:“来人,准备一份厚礼,明日我要亲自到方家拜访!”
    在扶余和钟元常想法相似的人很多,觉得方尘仍有一定胜算,根本没有一家投靠三大势力,就算墙头草也只是私下勾勾搭搭不愿明着站出来迎合。
    而且他们没有铁山钟家的压力,方尘一句话,就愿意配合全面封杀玉阳武馆和铁山刘家,可谓摆明了更希望方家继续掌控扶余。
    方尘获胜并突破先天,所有人都是喜大普奔,确认消息后纷纷备上重礼准备上门拜贺。
    一是刷刷脸,进一步拉近和方家关系。二是方家成了真正土霸王,担心扶余形势会发生变化,都想上门探探口风。
    ……
    郡城钟家一处小院内。
    一花甲老妇人坐在主位,家主钟景然和另一人立于下首,那人看着与钟景然年纪相仿。
    “姑奶奶,情况便是如此,当时在场人不少,说法皆无二致,景然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前来叨扰。”钟景然态度略显恭敬,仔细说了与方家恩怨,以及方尘和周天的交手结果。
    方尘和周天交手时的见证人很多,矿工虽然看不清交手过程,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能看到的。已能确定没有使用手段,最后追杀周天拧断脖子的情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去探查的人口供完全一致,这才确认方尘已入先天。
    钟景德眉头紧皱,他与钟景然算是同辈,但实际要大二十多岁,只因突破先天,才使他看起来和钟景然年纪差不多。
    良久,他才有些迟疑道:“周天到底成名多年,一身积累极厚,我对上亦无必胜把握。那方尘若真按家主所言,能轻易击败周天,我去了怕也无有胜算。”
    钟景然点点头似在意料之中,他目光又转向老妇人。
    钟静很是干脆的摇头道:“老婆子也打不过他,依你所言,姓方的小子修的是横练功夫,那很可能也是横练先天。横练武者修行极苦常人难以忍受,可相应的修成后十分厉害同境界难有敌手。若无神兵利器破其肉身,就是十个八个同境武者都未必奈何得了人家。”
    钟景然有些难以置信,惊道:“姑奶奶,横练先天当真那么厉害?”
    钟静淡淡道:“我当年在常州州城就曾见过一位先天顶峰的横练武者出手,以一己之力镇杀十位监天司铜鹰,围杀兵马更是死伤无数。刀剑难伤其身,重弩亦不能透其骨,最后还是一位银鹰赶来才把他击杀,但那位银鹰亦被他临死反扑伤得不轻。”
    嘶!
    钟景然倒吸了口凉气,露出惊骇之色,就是钟景德眼神也变得十分凝重,但两人都没怀疑老妇人的话。
    这位姑奶奶在钟家可是传奇人物,自小就性子刚烈倔强。因不满家族联姻直接逃婚出走,年纪不大就独自闯荡江湖,由于常年没有音信,当时钟家人还以为她死在了外面,谁知她竟在常州闯出了回风剑钟静的名号,还以中等之资跨入先天。
    直到年纪渐大才返回家族,成了钟家支柱之一。
    这等人物的性子和身份,又怎可能在这种事上妄言?
    监天司铜鹰他们自然知道,先天强者才有资格担任,银鹰更是宗师境人物。那位横练先天能镇杀十位同境,打伤宗师,连重弩都难以射杀可见厉害。
    方尘若同样是横练先天,哪怕没有那位强横,钟家也是招惹不起。
    这时钟静又道:“当然,那姓方的小子突破不久,重弩应该还能射杀。或是再联络几家先天一同出手,应当也能斩杀。不过,其临死反扑必然要死上几人,如何定夺你自己拿主意的吧。”
    钟景然苦笑,拿什么主意?他敢拿这个主意么?家中又没重弩,就算有,若是敢用监天司怕也要上门了。
    联络人?如今除了刘家,谁会愿意对方家出手?仅凭钟刘两家,还是别送了吧!
    “姑奶奶说笑了,这等人物怎可能结为死仇?说来钟家与方家并无太大仇怨,当初只是送了笔银子和药材给周天,从始至终家族都没出过手。那方尘虽然心眼不大,但却极讲规矩,行事颇有法度,只要付出一些代价,相信就能揭过此事。”
    钟静眼中露出一抹满意,淡淡道:“你总算还记得家族生存之道,去吧,只要不太过份就应下来。毕竟我们理亏在先,稍微妥协退让亦是应当。”
    钟景然点头应下,明白理亏只是虚的,若方尘没突破先天,钟家就不会理亏。若方尘只是寻常先天,钟家也是理亏得有限,毕竟没直接出手,在一些事情上稍作让步就够了。
    但从姑奶奶这得到方尘大概实力和今后潜力,他就知道这个理,亏大了!不出点血怎能表示诚意?
    ……
    几乎同一时间,刘家也在商讨方尘之事。
    “哼,不过一侥幸突破的散修,死就死了,算得什么事?那小子不过仗着体魄撑到周天气血不继才能斩杀,若我出手百招之内就能把周天毙于掌下。”刘清魁冷笑一声,不屑道。
    他年轻时也在外面闯荡过,机缘得到一双金丝手套,薄如蝉翼,刀剑难伤,灌注内力甚至能削金断玉,比之一些利器都不差,也让他闯出个‘金丝手’名号。
    得益于这双金丝手套,最是克制周天这等拳脚武者,若无墨钢一级的刀剑类轻兵器,他轻易就能折断,所以向来没太把周天放在眼里。
    在本郡能让他在意的,唯有魏长青、钟静这等有上好兵器,手段亦是不俗的同境高手。
    这时上首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道:“不可轻敌,据鸿远所言方尘修的是横练功法,相传同境中横练武者难有敌手,传言或有夸大之嫌,可亦足以说明横练武者不好相与。”
    刘清魁毫不在意道:“叔爷,横练再强也是要看人的,若是成名多年之辈我肯定绕着走绝不招惹,可那小子才突破不久能有多大本事?若真厉害,又岂会拖到周天气血不继才能斩杀?”
    刘良武微微点头,似也赞同刘清魁的话,但还是说道:“若是对上仍需谨慎,切莫小视任何对手。”
    刘良武是当代家主曾叔爷辈,是最标准的家族培养武者,从修练到先天一直在为家族奔走奋斗,并没到江湖上闯荡过。直到他上一辈先天逝去才留在家族中坐镇,现年已有一百三十余岁,平时已很少出手,只是偶尔露个面显示一下存在。
    江湖上横练武者不多,见过出手的更少,而江湖传言向来都要打些折扣。
    两人都没亲眼见过是以只信一半,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两人都觉得横练武者或许不凡,可要说同境无敌却有些太过了。
    刘清魁点头道:“清魁知晓,此次我便亲自走一趟,称称那小子的斤两。若真有本事就罢了,要是名过其实就直接宰了,一了百了。”
    “不可!”
    两个声音顿时响起。
    刘清魁眉头一皱,看向候立一旁的家主刘鸿远,道:“为何不可?宰了那小子正好可分了产业,家族能获益不小,此前你等不也如此谋划?”
    刘鸿远苦笑道:“三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那小子动不得。先不说孙魏两家已经插手,三叔可知昨日江三公子向崔郡守递了一份文书,迁民十五万到扶余开荒增田,崔郡守今日一早便召集我等商议此事,且言语间对那小子多有赞赏。”
    迁民十五万开荒增田?两位先天都愣住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江三公子迁民与那小子有何干系?”刘清魁不解道。
    刘鸿远无奈道:“主导便是那小子,江三公子只是代为申报。据扶余传来的消息,江三公子上任后,那小子曾数次出入县衙,每次皆时晨不短,想必已和江三公子达成某些合作,估计正因如此江三公子才会支持那小子。”
    两位先天都沉默了,现在才知道事情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复杂。他们本以为只是县尊和本地大户的寻常合作关系,谁知还涉及如此大事,甚至连郡守都牵扯其中,若真如此那就确实不是刘家能轻动了。
    士族里消息灵通的谁不知道朝廷缺粮缺得厉害,九边数百万武者大军都是吞粮巨兽。还有京都大军,各地驻军,朝廷各部,官员俸禄,各处灾祸赈济等等,每日消耗粮草都是难以计数,朝堂中甚至出现了加征粮税的声音。
    虽然加税之事已被各大世家连手压下,圣皇亦不再提起,但也能看出朝廷对粮食之迫切。
    十五万民开荒少说能增加数十万亩良田,放眼天下或许微不足道,可放在任何郡县都是巨大功绩。
    这就不难明白为何江三公子会支持方尘,崔郡守会如此上心,两人显然都把方尘当成了上进的重要之人。
    若是早前就罢了,现在刘家若再敢生乱,两人的怒火绝对会让刘家烧成飞灰。
    良久,刘良武吐了口气,叹道:“真是好大的手笔,那小子也不怕撑死,十五万人可不是那么好安置的。罢了,我原本只是不想得罪江三公子和激怒孙魏两家,如今看来那小子在失败前已是不能轻动。清魁,你还是需要走一趟,最好联系钟家一同前往,若是可以,稍稍给些教训便好,让他知道我刘家厉害。而后再适当做些让步,恩威并施,那小子若是聪明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好的叔爷,明日我就走一趟。”刘清魁应道。
    刘良武摇头道:“不急,过几日再去,去早了反会显得我刘家急切,有求于他,拖几日再去才能更好商谈。不过钟家那边需尽早联系,他们花花肠子太多,省得提前做出什么事来。”
    钟家都是群阴阳人,就喜欢躲在后面搞事,事后又会跳出来做好人,为了利益,不要士族脸皮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云鹤派内
    骆君轩也在关注方、周两家争斗,是以得到消息也快,知道结果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当初方尘求上门就该插上一手,如今就能凭此恩情出海获利了。
    “真是废物!成名多年连个刚突破的毛头小子都斗不过。”骆君轩暗骂一声。
    江安贫苦,县城店铺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郡城又被七家打压利益同样很小,诺大云鹤派,竟是全靠田粮和两处矿场支撑。
    但矿场收益固定很难有太大增涨,粮食历来价格稳定获利不高,也是近几年云州似有战事,镇南侯高价购粮这才获利颇丰,待战事平息,这份收益很可能就没了。
    所以他一直想要新开财源,增加本派利益,有足够利益资源才能培养更强高手,有了足够高手才能到九边赚取功勋扩大本派地盘。
    就云鹤派现今这点先天根本损失不起,少了几个连现有利益都稳不住,到时境况还要更加艰难。
    他原先的考虑是,待周天获胜后凭着交情上门合作,在海利中分上一杯羹,本派内河船队能通外州,到时必然获利不浅。
    谁知周天和那两家这么没用,那小子眼看要死的咸鱼竟然翻身了,还一举突破了先天。
    他的处境一下就尴尬了,要出海就绕不过那小子,可之前又把交情给断了,想上门又有些拉不下脸。但不出海本派又找不到其它财路,扩大实力赚取功勋就成了空想,云鹤派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跳出这贫穷小县。
    骆君轩愁得头发都掉了,脸上面沉似水,心里却仍在骂骂咧咧,把周天和钟刘两家上下都问候了个遍。
    过了良久,骆君轩才苦叹一声,罢了,为了本派大局,这张老脸就不要了。
    “来人!通知邹长老,让他来一趟。”
    ……
    各方想法方尘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在回来大半个月里他一直没能闲着,每天都有大量拜访之人,让他烦躁却又快乐着。
    因为这些上门之人都不是空手来的,每家都携带厚礼,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甚至那些做过墙头草的更是送来价值三五千两的重礼。
    而且来的还不止扶余本地势力,就是郡城和各县凡是已经或是有意来扶余发展的势力,也都纷纷携礼上门。
    毕竟方家地位已经不同了,对待方式肯定也要不同。
    以前一些和七家关系密切的势力,只是表面应付一下,心里却没太把方家当回事。现在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如今要得罪方家就是主家都未必能救他们,就算最后能揭过,付出的代价肯定也不是拜访这点‘小礼物’。
    可以说,现今想要在扶余做买卖,方家已经真正成了绕不过的大山。
    扶余势力有多少?上到士族豪强,下到地主商贾大大小小足有数百家。郡城和其它各县有资格分润海利的虽然不多,但加起来也有数十家,且都是各地最上层那批,所以携带的拜礼都不轻。
    只这波拜访,方家收到的拜礼价值就近二十万两,几乎都等于再抄一次扶摇帮了。
    所以方尘每次接待这些肥羊……咳,来客,都是亲切随和,笑容如春风拂面。
    方家虽然收入不非,可花费也大,手下近千武者月俸和药材一年下来就要二十多万。药材储备,民生工程,中小微势力扶持,扶余基建,县城改造,港口建设哪样不要大把银子?
    一年实际能存下来的,只有区区五万两。这还是他为了以防万一,刻意划定的储备金,否则这点银子都剩不下。
    唉!什么时候扶余这块田才能养好,韭菜可以成熟起来,能够自己施肥,自己收割?
    对于来访势力,方尘知道他们心思,每一位都不厌其烦的给予承诺:
    扶余是安稳和谐的地方,方家是仁信之家,一直秉着开放包容的原则,绝不插手各方利益。就算有变化也是以合作共赢的方式,绝不会像某些势力一样,有拿、卡、要的强盗主义。
    对内,好言安抚,就是墙头草和苗家堡的人都没有苛责。另外透露出迁户移民之事,让他们回商讨统算,若有需要,可到佟迁和蔡礼处申报户数,到时统一分配。
    对外,我们坚持的是多边主义,主张县内县外双循环,互相促进,互利共赢的发展格局,欢迎各家势力来县投资发展。
    各方势力大为赞赏,每次会谈都在欢快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这也是他不知道魏长青之事,苗家亦有一份‘功劳’,否则别说安抚,现在苗家人能出堡就不错了。
    花费心思时间亲自接待各方势力,方尘也是有深层考虑,一个势力发展最好的方式,无外乎一手刀子一手糖果。
    以前方家刀子不够利,名声是传遍南山了,但影响力却出不了县城。现在刀子磨利了,当然要把影响力扩散出去,这种事他亲自出面自然效果最好。
    虽然目前对扶余外的影响力不可能比得上本县,但只要想在海利分一杯羹,就不可能忽视方家存在。
    方尘也不着急,这是个长期的事情,目前他只打算以刀子威慑,以利益慢慢施加引导,让南山各家势力慢慢习惯并接受方家的规矩和领导。
    就像前世两套循环,开始刀子不够利,周围一些阿猫阿狗都敢龇牙。等刀子磨利了,两套循环就转起来了,转来转去最后大半个世界的经济中心就转到了种花家。
    方尘就是打算照搬,扶余油水多都来吧,安分乖巧有肉吃。等习惯了这种安分可以轻松吃肉的生活,再想回到丛林生活就不容易了。
    等少林立派,再扩大一两个县的领地并压下云鹤派,就能快速实现大南山共荣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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