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少年顾偕将门拉开一道缝隙,透过安全链,走廊上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问道:“能进去说话吗?”
    这里是下城区最混乱的公寓大楼,一层楼有上百间房,住户除了马仔、混混、皮条客就是毒贩子。
    浑身散发着贵气的西装男像误闯异世界的旅客,手里捧着手绢,捂住口鼻,似乎难以忍受空气中的发霉灰尘、劣质香烟和
    廉价香水混杂的气味。
    这样冒犯的动作引来邻居们的侧目,坐在对面门口打牌的打手纷纷掏出了长刀。如果西装男再敏锐一点,就会发现这一层
    楼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有顾偕房间的对面及相邻的几间房敞开着大门,秃头纹身的肌肉男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抽烟打牌,
    目光时不时扫向顾偕的房门。——他们在监视顾偕。
    顾偕与西装男身后的打手隔空对视了几秒,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关上门、摘下安全栓、再开门。
    西装男似乎不愿意再往房间里多迈入一步,就站在门口,将文件夹啪地扔上了不远处的桌面上。
    “我姓顾,从血缘上讲,我们有同一个父亲。”西装男冲桌子扬了扬下巴,“这是器官捐献知情书,你的肾与我父亲匹配
    六个点,签了字,我给你一千万,你今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顾偕眯起眼,忽然想起前一阵有社工来做艾滋病检测的采血工作,眼睛都哭肿了的女大学生趴在他门上苦苦哀求了许久,
    那时候他还想,那姑娘怎么就笃定他会心软,不会突然把她拖进房里强奸。
    原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哪怕少年顾偕还没成长为日后那个强如恶佛般的男人,但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与生俱来。
    半大的少年站在那里不怒自威,那双漠然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平静地拉开了门,冲走廊一偏头,吐出一个
    字:“滚。”
    西装男原地转身,没有抬步,神色间不耐烦了:“这可是你的福气,黑市叫价最多一百万。”
    顾偕的眼珠黑白分明,皮肤苍白眼圈又青黑,不动不笑只是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被野兽瞄准的森然感。
    西装男目光游移,清了清嗓子:“行吧,两千万总够了吧。”
    顾偕从后腰掏出了一把手枪,拇指咔哒一声挑起了保险栓,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对准了西装男。
    “我操,你有病吧,”西装男脚下往门外遛,眼睛里渗出惧意,嘴上还骂骂咧咧,“两千万买颗肾你他妈还矜持上了。”
    砰——
    顾偕关上了房门,企图将西装男的骂声与走廊上探头探脑的打手混混统统隔绝在外,然而这栋大楼的隔音太差,远离门口
    依然能听见外间的骂声。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千万,赶紧他妈的给我出来签字,你这辈子就算卖毒品、卖屁股——卖一辈子也卖不上三千
    万!”
    西装男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门外混混聊天的声音却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唉,还以为流落民间的王子要认祖归宗了,等了十几年的电视剧终于要大结局了呢。”
    “我要是他我就卖了,三千万,能买多少白粉多少逼啊。”
    有人猥琐地笑了:“就剩一个肾你以后你还想搞女人?”
    “要不,咱们帮他一把吧,有了这三千万欠咱老大的货不就追回来了?不然咱们还得跟这儿耗什么时候去。”
    有人附和道:“反正咱们人多,冲进去绑了他,咔嚓了……”
    外面声音安静了,似乎是在思索可能性。
    顾偕从床下抽出了一把冲锋枪,慢慢逼近门口,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良久后,有人说:“不行,那天你们不都看见了吗,这小子疯起来连命都能不要,我可得留着这条命在阿曼身上快活
    呢。”
    笑声一哄而起,紧张的气氛似乎消散了,然而门后的顾偕却没有放下枪。
    少年单薄的手臂稳稳托起重型机枪,汗珠从额角滑过脸颊,汇聚到下颌骨引发一阵轻微的刺痒。他巍然不动,像蛰伏在黑
    暗中的猎人,要在猎物扑身袭击的一瞬间将其斩杀毙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扑克牌摔在坐垫上的动静,顾偕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放下了早已僵硬发酸的双臂。
    ·几天后,走廊上聚集的马仔混混越来越多,气氛相较前几日更为紧张,发霉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血拼一触即发。
    一位坐着轮椅的中年人在四位黑衣保镖的看护中敲响了顾偕的房门。
    顾偕拉开门缝,一瞬间愣住了。——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小时候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哭噎着指向电视,告诉他这个男人是谁;后来,小流氓们将报纸上摔在他头顶,大声告诉他这
    个男人是他的谁;再后来,他顶着这张与男人并不相似的面孔,走在混乱肮脏的贫民窟里,恶毒又尖锐目光如影随形。
    只因为顾偕不愿意打架、贩毒、拉皮条,在这贫民窟里靠着自己聪明的脑袋清清白白地活着,便成为所有蟑螂爬虫的眼中
    钉。
    这个男人的脸时常登上巨幅广告屏幕,向全世界宣告他又和哪国政要会见、又向慈善基金捐了多少钱,以及又没能摆脱哪
    个女明星的爱慕。
    不论他走到哪儿,总有人告诉他,你的血管里流着金子,和我们这些天生下贱的杂种不同,总有一天你能等到国王把小王
    子接回皇宫,但回去了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杂种曾经操过你妈。
    “我听说你惹上了一点麻烦?”男人儒雅地笑了笑,回头环视了一眼走廊上蠢蠢欲动的打手们,问道,“能进去吗?”
    木门咔哒关闭,四个人保镖负手站在门前,打手们从各自房间里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但对上专业级别的保镖,没一个人
    敢上前找死。
    男人道:“对不起,我代那个不肖子向你道歉,没想到他会来打扰你。”
    往日喧闹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房间里一片死寂,顾偕耳鼓里仍然有幻听的杂音。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关注你,我那两个混蛋儿子都不成器,所以我想知道你会自然生长成什么样子。你母亲去世那年你
    才七岁,你在大型超市的手推车里攒硬币,接着发现了停车场的收费漏洞,然后又找到了油价差价……干净合法地养活你自
    己,你真的很出色。”
    男人虚弱地靠在轮椅里,整张脸浮肿发青,呼吸管还插在鼻孔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杂音,只有说到最后时,浑浊的
    眼底倏然浮出一线暗光,甚至语气也渐渐有了一丝生机。
    然而,少年顾偕一言不发,脸色森然冷漠,没有丝毫触动。
    “我时日无多了,能不能当作满足一个陌生人的临终愿望,陪我走一走?你应该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放心,我绝对
    不会要你在那张可笑的捐赠书上签字。”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正从楼下快步往楼上,长棍长刀相碰发出铮铮声响。
    “或者说,我帮你从这里走出去,我知道麻烦是你那个姓陈的朋友惹的,但你在这里困了十天了,”中年人的语气放低说
    道,“你只是坐上我的车,离开这条街后只要你要开口,我随时停车放下你来,你不会欠我什么,就当我为那个混小子向你道
    歉。”
    顾偕略微侧身,往窗外望去,只见楼下前后停着两辆黑色宾利,马仔混混们越聚越多,蓦然仰头与顾偕的视线相撞。
    几分钟后,破败大楼前人头攒动,顾偕在一片炙热的注视中钻进车后座。保镖上车,司机打火启动,然而这时,一个魁伟
    雄壮的光头男人却将砍刀扛在肩上,单脚踩上车前盖。
    气氛一瞬间拉紧,所有马仔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保镖们也掏出了手枪。
    “豪哥!”手下举着手机,“二爷来电话了。”
    光头男人接过手机,“嗯”了两声,旋即眉头一皱,退到一旁让开路,抬手喝道:“放行!”
    两辆宾利车穿过拥挤人群,迎着烈日白光缓缓驶向街口。远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错落的窄巷、肮脏的小巷、破败的公寓
    大楼都被甩在身后,无数道灼热目光相送,这场景确实像贫民恭送王子回宫。
    行至离开下城区的第一个红绿灯路口,司机踩下刹车稳稳停在白线后,顾翰儒瞥了一眼身旁,少年冷漠地望着窗外,没有
    说要下车。
    顾翰儒的肩颈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车驶上高架桥,向着郊外疾驰而去。蔚蓝的海一望无际,两侧树林飞快向后掠去逐渐模糊成绿影。
    汽车驶过“龙首山,私人领地”的牌子后,车速降了下来,两座别墅在视野中渐渐放大,离山顶越近,草坪越是开阔。
    不远处,一群精美的娃娃在草地上开茶话会。金漆瓷盘摆在碧绿草地上,娃娃们穿着精致的公主裙围坐一圈,头顶王冠的
    钻石在阳光中熠熠闪光。
    顾偕眉心一动,只见其中一个娃娃端起了茶壶?
    他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等身高的关节娃娃,而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女孩子,皮肤白得像雪,头发与眼睛乌黑,梦幻泡泡四
    处飞舞,像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
    女孩子若有所感地一抬头,透过车窗,冲顾偕甜美一笑。
    宾利车停在别墅正门前,司机下车拉开车后门。顾偕钻下车,等在一旁,保镖将顾翰儒的轮椅抬上螺旋式的百级台阶,顾
    偕安静地跟在顾翰儒身后,然而走到别墅建筑空隙间,突然愣住了。
    别墅建在荒山顶端,正面未经修饰野蛮生长的绿树,背后却是一大片浓蓝的海,海里停泊几艘白色大船。山坡悬崖上烧着
    漫山遍野的英国玫瑰,灼灼红色一路缭绕到峭壁之下……碧绿、赤红与深蓝这三种颜色组成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猛然闯进
    顾偕眼底。
    后来的很多年岁月中,他一做梦,便是这一片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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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还有(下),稍微晚点,还在校对。
    为了剧情完整提前更新明日内容,今天更新字数8000+,明天周二不更新,周三晚上20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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