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为了大明,为了皇上,杀贼!”东门城头,西安总兵王世宠正带领家丁奋战。
    城下,潮水般的流贼正席卷而来。
    流寇也在朝城上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很多还没达到城头就已经失去力道落下,往往冲到城下时,门板上已经像刺猬般插满了箭矢。
    对付坚城,流寇还算是有些经验,尽管这个经验不多,但他们仍知道尽量往城垛被轰毁的地方架设云梯这个道理。
    西安上千个垛口,几乎每个垛口上都被流寇架着云梯,云梯上面正有一排排流寇悍不畏死的攀登,他们口衔大刀,一手举盾,一手把扶梯,眼看就要登上城楼。
    然而西安城内守军非常顽强,在总兵王世宠和监军孔贞的带领下英勇反击,他们用工具竭力将流寇的简易云梯推倒,又用砖石、弓弩向下猛砸猛射。
    有几次流寇几乎已经登上城墙,最后还是被官兵用长枪刺落下去,两方打杀的激烈,直到日落时分,西安仍没有被攻破。
    李自成、牛金星等人骑着马在西安城外稍高的地方观战,一眼就看出这西安的城墙虽比一般的州县高大许多,但同洛阳是没法相比的。
    双方兵力悬殊,城上的官兵必然会越打越少,越战越疲,而自己的闯营却有源源不绝的生力军加入,破城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虽说一时受挫,却也不必过分着急。
    尽管如此,王世宠等人的顽抗仍旧出乎李自成的意料,但毕竟两方兵力众寡悬殊,这里又不是周围多河环绕的洛阳,根本没有第二个可能。
    在营中用了晚饭以后,李自成又自己去坡上看了一会儿,便让吴汝义、刘双喜等人替他盯着,自己回中央大帐睡觉去了。
    当晚,闯营撤下第一批攻城的健夫营,让一直在后方观战的生力军继续攻城,奉行不让官兵得到丝毫修整的策略。
    因为担心成为对方的靶子,所以官兵在城内也没敢举火,不过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加上天空少云,即便深夜,双方也能看的很清楚。
    官兵和流寇惨烈的攻防厮杀就在皎洁的月光下进行,刘体纯派出的探子几度在西安城内放火,企图造成混乱,但都被王世宠派人绞杀。
    第二天黎明,西安的战斗仍在进行,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厮杀声虽依旧震天而响,官兵的抵抗已经明显不如昨天,
    城下不少流寇在互相说笑,昨天官兵城头也有几门火炮,今天都哑火没了动静,估摸着不是炸膛就是被自己人炸了。
    王世宠费力的砍杀了一个跳上城头的贼老营,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直接掉下去,还好他急忙扶住了还算坚实的城垛。
    他心中苦涩难言,虽然已经竭力抵抗,但这场战斗却看不见丝毫希望,最重要的是,守城将士彻夜未得休息,体力、精神已经渐渐不支。
    很多人连站都站不稳,这时流寇却又换上了一批刚睡醒吃饱,精神抖擞的生力军,在一波接着一波的炮轰,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城头上也不如昨日那般稳妥,开始变得险情迭出,很多将士不是被流贼杀死,却是因饥劳过度摔下城。
    王世宠和监军孔贞仍坚守在城头,就连司礼太监们都快战尽。
    辰时过后,李自成优哉游哉骑着马来到昨日观战之处,发现城墙上已经战痕累累,很多城垛都被击碎,让官兵失去了掩护。
    正在这时,前面的闯营却一层接着一层的欢呼起来。
    李自成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正打算派人去问问,却发现刘双喜骑着马飞奔过来,未及下马,就在马上高声叫道:
    “禀报父帅,王世宠被刘总哨一刀劈成了两边开花!”
    李自成心中一喜,但仍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死的是明廷的西安总兵王世宠?”
    “王世宠一直在最前头指挥,义军将士早都认得了,刚才刘总哨见他那边有一批官兵下城投降,知道势弱,就带人冲了上去。”
    “没想到,这王世宠在刘总哨面前就跟一直待宰的小鸡崽一样,三两下就支撑不住,被砍成了两半!”
    说着,刘双喜又兴奋地继续道:“父帅,您是不知道,那王世宠被刘总哨砍死以后,那些官兵哭的有多惨!”
    “哈哈哈!”
    李自成大笑几声,一声令下,带着全部人马拔营而出,果然,王世宠战死后没半个时辰的功夫,西安城便是告破了。
    等候了一天的闯营马队从城门风驰电掣般的冲入城内,直奔秦王府,沿途逢人便杀,见人就砍。
    紧接着,大批闯营从四处城墙砍翻最后还在抵抗的官兵冲进城内,他们挨家挨户的踹门而入,城内传来更多的哭喊和淫笑声。
    李自成站在城头,刘宗敏来到他面前,张口就骂:“他妈的,秦王都投降了,王世宠这狗崽子却愣是苦撑了一天!”
    “要不是老子一刀将他送上西天,说不定官兵此时还在顽抗呢!”
    “孔贞呢?”李自成点头肯定了他的首功,回头问。
    刘宗敏想想说道:“这没卵子的缩到巷子里头想要顽抗义军,我让马队去追,此时估摸着也该抓到了。”
    “这个监军倒是少有敢战的一个。”李自成沉默道。
    话音刚落,陕西监军,司礼监秉笔太监孔贞就被带到了李自成面前,左右老营怕孔贞狗急跳墙,将他双手反绑住,然后才齐声喝令跪下。
    孔贞却是冷笑几声,挺直身子道:“咱家是堂堂天子近臣,奉旨监军陕西,岂有向流贼下跪之理!”
    见此情景,贼老营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孔贞被迫弯身下去,但随即又挣扎着起身,大叫道:
    “为大臣的不能为圣上平流寇,诛反贼,保一方安宁,却要咱家这个太监领兵作战,王总兵为朝廷奋战至死,这天下有谁人知晓?可悲,可悲啊!”
    “然天理昭昭,尔辈流贼大逆不道,纵能逞凶于一时,却断难逃逸于天网恢恢!”
    “孔贞虽死,将于地下永伴我皇明列位祖宗,笑看汝等兵败身亡,被碾为齑粉,粪土不成!”
    李自成阴沉看着他,满身的杀气,将要劝降的话也咽了回去,然不待他说话,城下就有一名老营飞驰而来。
    这老营下马半跪在地,高声道:“禀闯王,孙传庭前军贺人龙部,已至三十里外,烟尘蔽日,旗号遮天,不知数目!”
    孔贞听闻,更是大笑起来。
    “天网昭昭,疏而不漏,贼厮,你的末日将近了,还不快向咱家投降,说不定咱家还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李自成黑着脸,本以为杨嗣昌会是先来的那个,却没成想孙传庭这么快就到了,他难道是从潼关飞过来的?
    “你很忠于你的主子,可是你主子的堂兄已经向我投降了,我看他比你更懂得天命悠归!”李自成说着向下面喝道:
    “带朱存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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