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这个雒遵还真不是个老实的,如今他的老师高拱已走,这厮竟还在各处奔走,咱家才与王大臣说了让他诬陷高拱,结果这么快这事就传出去了,看样子,你的提议是对的,是应此次王大臣的案子置高拱余党于死地!不然,雒遵这些人还要蹦跶!”
    冯保气呼呼地走下玉阶,将拂尘一扫,对身旁的内阁首辅张居正说道。
    “冯公公何必与这些小人见识,不过,冯公公你的东厂也该清理清理一下,消息传得这么快,你们东厂很失职啊。”
    张居正目光深邃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咱家已经让徐爵去查了,我们东厂对待给文官做眼线的叛徒从不手软!”
    冯保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然后把自己的题本递给了张居正:“这是对王大臣的审讯结果,望张先生尽快票拟,此事宜速决而不宜拖延!一旦让那些文官们都知道了此事,会麻烦得很。”
    张居正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接过冯保的题本,然后回了内阁值房。
    但张居正回内阁并未急于票拟,而是在自己的值房睡了起来,且对内阁值吏吩咐道:“待会若有人来,直接推门进来叫醒本官,不必敲门通报。”
    不出张居正所料的是,等到一个时辰后,内阁值吏就推门而入:“元辅,吏部尚书杨公有事求见。”
    “请杨公进来。”
    张居正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立即拿出冯保的题本开始票拟,在其票拟上只写下“历历有据”四字,且刻意把这票拟的题本摊开放在了案桌上。
    届时。
    吏部尚书杨博走了进来:“叔大!”
    叔大是张居正的字,而杨博是三朝元老,在兵部、吏部都干了多年的尚书,门生故吏很多,个人威望极高,连嘉靖朝极为自负的严世蕃煮酒论英雄时都把杨博列为三杰之一,何况如今的杨博身为吏部尚书,本就是能与内阁互相制衡的大佬,掌控着帝国组织人事大权,杨博资历比张居正还老,所以喊张居正叔大自然也是正常的。
    张居正就猜到杨博要来,忙起身来迎:“杨公来啦!不知杨公所为何事,何必亲来!”
    “此事杨某若不亲来,恐怕就要出大变故了,叔大,当年你入阁,杨某是力推的,也愿意看见你主持朝政,但如今外界风传,发生了王大臣案后,你和冯保有意诬陷高拱欲弑君,杨某自然是不信的,别人不了解你叔大,我还能不知道?
    这事断然是冯保这个阉竖为拉你下水,故意强逼你的,但此事你不能不问,高拱虽恶于内廷,但到底是我们文官,叔大你无论是为将来计还是为眼下朝政稳定计,都应该立刻阻止冯保诬陷高拱,杨某今日特地就是为这事来求叔大你的。”
    杨博说后就朝张居正拱手起来。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杨公,你是知道仆(阁臣谦称)之心思的,仆只一心辅佐君王,不负先帝遗训,匡正社稷,岂能有小人之心害他高新郑,再说高拱在朝也非无建树,虽出言不知分寸,也无大过,仆为大明长治久安计,怎会陷害他,只是此事已惊动宫里,仆虽为首辅,也无计可施。”
    杨博见张居正没有直接答应,只找借口拖延,一时也有些郁闷,暗骂张居正是老狐狸之余,也没有办法,只问道:“那依叔大你的意思,此事就无回转余地?”
    张居正没有说话。
    杨博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着张居正:“叔大,你!”
    张居正见杨博失态,也没有生气,只刻意把头偏向了自己案桌上放冯保之票拟一边。
    杨博顺着张居正的暗示一看,就见到了冯保的题本,而题本上张居正已票拟上“历历有据”四字。
    杨博恍然大悟,明白了张居正的心思。
    于是。
    杨博故作拿捏住了张居正把柄的样子,得意地说道:“叔大,你说无意陷害高拱,缘何在冯保上关于王大臣案与高拱有关的题本上票拟‘历历有据’四字?”
    张居正故作尴尬之色,结巴起来:“这,这,这仆也是被逼所致,难道杨公还不理解仆之无奈吗?”
    杨博笑了起来,他自然愿意配合张居正:“叔大,我岂能不知道你的无可奈何,此事皆是由那阉宦冯保所致,这一点我和葛总宪(左都御史葛守礼)等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眼下叔大你是唯一能救高拱的,这既是为你自证清白,也是收天下人心的时机,冯保想做刘瑾,他想的美!”
    张居正朝杨博拱手作揖起来:“杨公明事理,仆甚为感激,既然杨公如此恳切,仆便请陛下让三法司会审王大臣。”
    杨博摆了摆手:“如此就有劳叔大了。”
    杨博走后,张居正则来了文华殿,却正看见何子安在前面走着,就忙喊了一声:“何公子!”
    何子安忙回头一看,见是张居正,自然忙行礼:“张先生!”
    “昨日陛下在乾清宫遇刺的事,你给本官再说说,到底是何情况”,张居正说道。
    何子安只好给张居正阐述了一遍。
    张居正听后直接问着何子安:“你怎么看?”
    何子安不明白张居正为何会问自己,只如实回道:“此人不像是刺客,倒像是幕后有人在搞阴谋。”
    张居正笑了起来:“噢,何公子如何见得。”
    何子安便说了理由。
    “你说此事是跟高拱有关吗?”张居正又问了一句。
    “在下不认为,高拱没这个必要,不过近来有人传闻是元辅让冯保诬陷高拱的,在下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在下不明白元辅为何要这样对高拱,这样做对元辅明显不利。”
    何子安说道。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以后不可妄言,除非有人问你!但别人问你一句,你也只能答一句,明白吗,那日你说别类而分,因材施教,如今你做陛下伴读,就多看多听多学,但不可多言,本官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造化在将来去后面那文渊阁里做大学士。”
    张居正说着就先走了一步。
    何子安点头称是,但他还是不懂张居正为何要害高拱,还是说不是真的要害高拱?
    ……
    “混账!昨日要不是何子安,那个王大臣就很可能到朕面前来了!今日,这个傅应桢却弹劾张先生居心叵测,以妖童惑朕,难道他的意思是说何子安是妖童吗?!”
    这时候,何子安刚跟着张居正和陈炬等进入文华殿,就听见小万历发怒的声音。
    何子安不禁心想自己被骂成了妖童,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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