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下子出了这麽多事,秦薪不觉有些头疼。秦荛就这麽挥一挥衣袖,悄悄地走了,留给他的却是一大摊的烂摊子。他夜里经常想起秦荛来,想著,他这真是逼著自己更恨他了。虽然他对这个家里的感情寡淡,但也无法置之不理,人性使然,家总归还是家。
    父亲的病,一时半刻也好不了。秦薪去医院看他,听他躺在病床上数落他和秦荛,言语刻薄,不堪入耳。母亲在一旁听著,也没劝阻,大概她心里想的也是那些话。
    秦薪听著,也不去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其实他心里还真有点佩服父亲,身体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滔滔不绝的讲上一整天。那日他正听著秦刈的数落,心里想著乔峤的近况,忽然,就听见秦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家还有公司,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将犹如梦游般的他敲醒。秦薪惊醒过来,不可置信的看著病床上的秦刈。
    “原本这些都是要交给你哥的,谁知道生了这场变故……你再怎麽混,也还是我儿子,总比外人来的强……你啊,也该收收心了,你那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他说的平静,但秦薪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顿了顿,对秦刈说:“你到现在还要说这种话?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一样,其实你什麽都不明白,你要是都懂的话,哥哥怎麽会走?他抛开家庭父母难道就为了一时意乱情迷?……现在对我来说,小乔是最重要的,你要是想让我离开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语毕,秦薪起身就走,关上门把那些烦扰都隔绝在了门後,这样的重担,他承受不起。
    晚上乔峤来宿舍找他,他们吃了晚饭,又去看了电影,电影放到一半,秦薪只觉得很困很累,靠在乔峤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秦薪,你累了,就靠著我睡会,等会散场了,我再喊你。”乔峤小声说到,接下来他就沈沈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步履轻缓,踏在人生的道路上,慢慢照著来时的路往回走。大学时期,纷繁杂乱,意外之事连连;少年时代,纸醉金迷,沈迷莺莺燕燕;孩童时光,压抑苦闷,无人倾诉烦恼……走过这麽多年,他唯一所剩下的,就是刻在掌心中的乔峤二字。
    他摊开手来,望著掌心,忽的一阵风沙刮起,迷乱了他的视线,他只觉得瞬间好像失去了什麽,在看掌心时,掌纹清晰,笔画全无,乔峤早已不见了……
    乔峤……
    “秦薪,秦薪,快醒醒……”乔峤猛地推了推秦薪,秦薪一下子惊醒过来,望著眼前的乔峤滞愣了一下,接著就紧紧的搂住了他,幸好只是一场梦。
    “还好,你还在。”他呢喃著。
    乔峤摸摸他的後脑,见他睡著的时候一直皱著眉,就猜想他大概是作恶梦了,就推醒了他,正好电影也结束了。
    “最近你太累了,是不是该休息一下?”乔峤担忧的问。
    “是啊,所以小乔,你来安慰我吧。”他深深吸了口乔峤身上的气味,其实很淡很淡并没有什麽味道,只是他闻得见觉得安心。自那之後,一直到父亲出院那天,秦薪都没去过医院。
    出院那天,他把秦刈接回家,一路上秦刈都没有开口说话,母亲也沈默著,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气氛像是铅块一样沈重。
    秦刈向来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典型的中国大男子主义。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两个儿子都著了魔似的,秦薪也就算了,他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但秦荛真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这个家打拼至今,究竟有什麽意义,到头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他整日整夜坐在轮椅上望著窗外思索叹息,还是理不出一丝头绪。宋晴看在眼里,心情复杂难以细说,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丈夫,变得这般凄惨,她忽然觉得他们的日子即将要到头了,以前从没觉得一生是如此的短暂。
    大四下半年实习,秦薪还是进了自家公司,从学校搬回了家里住,他虽然不想回家,但学校离公司实在太远,每天上下班都很累,乔峤担心他撑不下去,就劝他回家去了。
    乔峤则是去了附近的咖啡连锁店,整日跟著咖啡师师傅学习,如何研磨炮制咖啡,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又馨香的味道。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忙,相见的时间也很少。乔峤住在学校宿舍里,因为郑楠的关系,他还是很少回家。有时候半夜里他特别想秦薪,不敢去公司找他,更不敢去他家,只能抱著电话跟他发牢骚。
    秦薪知道他闹别扭,但也没办法,刚进公司,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不太明白,以前日子过得太轻松,根本没想过会接手公司上的事,到现在要发奋起来他也觉得很累。每每听乔峤抱怨,他哄也哄过,乔峤那脾气也不是一哄就乖的,听著听著心里就烦躁得紧,发火吼他,然後两人大吵一架,谁也不去理谁。
    像这样常常吵常常吵,渐渐冷却下来,等秦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疏远不少。
    父亲在那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中了一次风後,一直待在家里,整日郁郁寡欢的。宋晴想让他透透气,便推著轮椅到院子里散步,傍晚风大,她出来时忘记给秦刈拿外套,就让他在那里待一会,自己折回去拿外套。
    谁知,等她拿著外套回来,秦刈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他再一次中风了。这次比上次更要严重,清醒过来的时候,连说话都成问题,含糊不清的,只有眼珠能转动几下,整个人几乎只能是躺在床上。
    他不愿待在医院里,回了家,宋晴请了个护工来一同照顾他。每当喂他吃饭时,他唇齿活动不灵,汤汁就洒了一身,宋晴给他清理完之後,都会去厨房里暗自垂泪,哭完,擦了眼泪继续笑著回去跟他讲讲新闻,故事,以及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显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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