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置办丧礼,很简单的下了葬。乔峤把许如梅安葬在了她父母的旁边,他看著新的墓碑,心里怆然,蹲下来拿起一叠冥币往铜盆里丢去,火焰燃烧,渐渐化为灰烬,以前他总以为这种事只会在电视里发生,没有一点真实感,现在自己真的在做了,忽然就觉得感慨万千,
    他终於是能体会到当时秦薪是多害怕自己就那麽死了,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末了,他给许如梅烧了一支白色的纸花。妈妈,要是来生你可别再犯傻了。乔峤在心里轻声对她说。
    乔之遥看著乔峤的瘦小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转头看乔之望,发现他正看著自己,目光深邃,他小声问乔之遥,“你是真的原谅我了?”
    乔之遥摇摇头,抿嘴一笑,像是在自嘲,他也很小声的说,“我从没真的恨过你。”
    他与乔之望,一母同胞,剪不断的羁绊,他不能恨,也恨不起,要说错,也是错在自己的身上,要不是他把许如梅迎进乔家,现在也不会有这麽多拉扯不清的事。
    乔峤听著微微风声和他们细碎的说话声,想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抬头看看乔之遥,说,“可以走了。”
    对乔峤来说,乔之望是个难於亲近的人,所以他不太敢同他说话。
    “那就回去吧。”不等乔之遥开口,乔之望就说到,说完轻轻拉住乔峤的手回头走去。
    乔峤心里有点惶恐,他都能感受到那只手的僵硬,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乔峤回头有点疑惑的看想乔之遥,乔之遥只是淡淡一笑,跟在後面对乔峤说,也来牵著我吧,於是伸手握住了乔峤的另一只手,俨然是一家三口模样。
    三人沈默到家,婆婆正坐在大门口的藤椅上等他们,见他们回来了,就说,“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乔峤不明白她所说的这句话的涵义,到底是在说希望乔峤能早点回来,还是说希望乔之遥乔之望早点回来,他弄不懂。
    秦薪办完了乔峤交代给他的事情回到公寓里,静悄悄的一片。
    他坐著想了会打了乔峤手机,居然还是关机状态,他叹息一声,觉得很疲倦,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准备躺下,才发现乔峤的手机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这家夥竟然忘拿手机了。秦薪颓坐在床上,用手抚著微微发涨的太阳穴,只觉得这夜冰凉漫长。
    独自在家待了两日,白天他拖著疲惫的躯体去上班,晚上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心里特别堵。半夜做梦,全是恐怖的梦魇,尽是乔峤毫无血色,面如死灰般的躺在血染的浴缸里,怎麽叫都叫不醒。虽然乔峤答应过他不会再做傻事,但他还是会害怕。他汗淋淋的从梦中挣扎而起,摸摸床边,是空的……
    以前,他被梦惊醒,再看到身边乔峤的睡脸後,总能安下心来,现在,乔峤不在身边,他只能独自面对这清冷漆黑的夜。
    那日他去超市,路过蔬菜区,卖蔬菜的阿姨不小心把一个西红柿给碰到了地上,那只熟透了的西红柿便在地上砸成一摊红色碎块,鲜红的汁水流了一大片,一直蜿蜒到秦薪的脚边。
    秦薪看著地上那一滩,感到胃里面一阵翻涌,竟跑到厕所里吐了起来,吐到最後胃里没东西了就干呕,他盯著镜子里红著眼憔悴不已的自己,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果再不看到乔峤,说不定在他回来之前自己就先抑郁致死了。
    他下定决心後,回了趟家。家里面静极了,空荡荡的大厅都能听到秦薪的脚步声在回响,他默默上了楼,走到父亲卧室时,护工正好从里面出来,秦薪的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在里头呢。”她朝秦薪点点头,下了楼。
    秦薪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父亲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望著天花板,母亲则是坐在床边,手上拿著一份报纸,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听到开门的动静,他们都看了向门口。秦刈转了转眼珠,虽然没有表情,但能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惊讶之色,宋晴把报纸放了下来,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麽,自上次大吵一架之後,她就再没见过秦薪了。
    “爸,妈……”秦薪低沈著嗓子,关了门走进来,就站在秦刈的床边,“上次是我太冲动了,不该跟你们吵架……我只是……”
    “我都知道了……”许晴头微微低著,嗓子沙哑,“我也没想到那孩子会倔成那样,之後我也想过很多,我和你父亲也谈过,你们要是真心相爱,就好好的在一起,我们不会再来阻止了……只要……你别再走了……我们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她说著瘦弱的肩膀抖动起来,轻声哽咽著。秦刈把眼睛转向宋晴,很努力的想去伸手安慰她,却动不得,他只能噙著泪望著她哭泣。
    秦薪喉头酸楚,走过去把母亲搂在怀里,对著父亲道:“我不会离开这个家的,但我也不能离开小乔。”
    秦刈闭上眼,叹息一声,秦薪知道,父亲是原谅他了。
    从家里出来後,他就向公司告了假,查了许如梅老家的地址,急不可耐的赴上旅途。他真想,立马见到乔峤,抱住他,感受他,确定他就是那个活蹦乱跳,会撒娇会怄气的乔峤。
    乔峤与乔之遥他们吃过晚饭後,放下筷子,轻声说,“我想明天就回去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沈默了。乔之遥撑著脑袋想了想,大概是与那和他住在一起的男生有关,就笑了笑,道:“那我明天送你回去。”
    乔之望不吭声,用眼角看了看乔之遥的笑脸,在看看乔峤,暗叹一声。
    婆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蒋清上去搀扶她,她说孩子们都要走了,怪寂寞的,想一起去外面走走。於是一家人沈闷的开始在街上散起步来。
    傍晚的小镇如同一泓潭水,幽静安详,如此静谧。蒋清扶著婆婆走在前面,乔峤和乔之遥他们走在後面。此时此刻,乔峤根本无心去欣赏这古镇晚景,心心念念的都是一个人,秦薪。他们已经四天毫无联系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诉不清的瓜葛,分分合合至今,真应了李後主的那句剪不断,理还乱。从前,秦薪抛开乔峤,独自寻乐,乔峤一人生活也不觉得日子有多漫长,而今,只是四天而已,他竟觉得犹如已过半生,不知他现在在做些什麽,有没有做恶梦。
    一行人走到镇口的石桥那边,乔峤又想起了母亲,就想去抚摸一下那泛著淡青色的桥身,因为那是母亲一生痛苦的开端……他走上前两步,一抬头,就见到石桥上有个人影晃动,细长的凤眼,薄唇,颀长身材,样样都是生动鲜明,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再细细一看,那人影还在。他只以为是自己被离愁别绪扰乱了心神,看到的是秦薪的幻影,於是他就那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那孩子是谁?”婆婆停下脚步问道,乔之遥仔细一看,不就是和乔峤住在一起的那孩子嘛,怎麽找到这里来了。
    乔峤朝前又挪了两步,心想,原来他是真的,他真的就在自己眼前站著。
    秦薪把车停在路口,走过镇前的石桥时,忽然想到许如梅对他和乔峤讲过的不堪往事。於是他放慢了脚步,伸手轻轻抚摸起桥身,那些石刻的花纹因为久经风霜变得不再明显,摸上去触感冰凉,细小颗粒有些粗糙,恍惚间,就听见乔峤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点颤抖。
    秦薪回头,就见乔峤站在不远处,唤他:“秦薪……你怎麽来了?”
    中间有一段漫长的停顿,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乔峤後面有些什麽人,他也无心理会,单单就看著乔峤,那双如野猫般黑亮的眼正紧紧的看著自己,使他焦躁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他对著乔峤轻轻一笑,说:“小乔,我真是太想你了,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乔峤低著头,伫立在风中瑟瑟发抖,等他再次抬起头时,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泪水。他奔向秦薪,一下扑到他的怀里,顾不得身後的那些人,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抱一抱秦薪,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
    秦薪奋力抱住他,只觉这个拥抱真是阔别已久,现在在他怀中的乔峤还是活蹦乱跳的那个乔峤,真是太好了,正想著,乔峤声音闷闷的,说,“我也想你,没有一刻不想你。”
    秦薪蹙了蹙眉,说:“你又哭了……”接著俯身,吻住了他哭泣的脸庞。
    在後面站著的乔之望整个人都呆滞了,乔之遥侧过头看他那神情,忍不住笑了笑。蒋清也在一旁偷笑,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被震惊到的。三人都不说话,就默默的看著,只有婆婆似乎眼睛不太好使,很高兴的开了口,叫乔峤,“这孩子,有了媳妇也不带回家给看看,还让人家大老远的自己跑来。”
    乔峤听见婆婆这麽说,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推开秦薪,拉著他走到大家面前,也不知该怎麽开口说,就见婆婆拉著秦薪的手,满脸喜悦,“这孩子长得真标致,就是高了点……”
    秦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笑道:“婆婆,乔峤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会担当起一个媳妇应尽的责任的。”
    乔之望咳嗽一声,蒋清就把婆婆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跟她说:“婆婆,你糊涂啦,那不是女孩子……”
    “愣著干什麽,先回家再说。”乔之望正色道,转身就往回走,乔之遥跟在他身边悄声跟他说著什麽。婆婆又转头再看看那秦薪,才被蒋清给拉著走了。
    留下他们两人站在原地,秦薪嬉皮笑脸的揽上乔峤的肩,得意道:“我刚才的表现还算不错吧?”
    乔峤当下就踹了他一脚,心里气愤,床上的责任你也愿意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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