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悠哉的玩着电脑游戏,韩娟突兀的出现了。差点给我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小白!能帮我个忙么?”韩娟总是神出鬼没的。
    “姐!都自己人,别客气,说吧!干嘛?”我稳了稳被韩娟吓得差点停跳的小心肝,对她说。
    “我又见到他了。他看不见我。”韩娟摆出一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文艺腔。
    “姐,不是我说你,你该不是因为他不去投胎吧?毕竟人鬼殊途……”
    “唉……”韩娟长长的叹了口气。
    韩娟说的“他”之前倒是和我说起过。现在“他”已经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子了。具韩娟自己说,当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他”叫程卫东,一个在那个特殊年代很平常的名字。可“他”人长得却刚毅中不失儒雅,俊朗却又有男人味。那时候是院里女孩儿们心里的白马王子。
    韩娟和他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渐渐的两颗懵懂的心里多了些什么。可是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一切美好的感情都注定将要被埋葬。
    白衣飘飘的年代,一个少年总是红着脸把一封满含热情的信塞在一位明媚少女的手里,然后迎着夕阳的余辉匆匆跑开。韩娟总觉得两个人是那么近,却又遥不可及。一切本该是那么美好,可是随着一群恶魔的光顾,一切美好都像泡沫一样幻灭在了虚空里。
    韩娟一直不愿离开,就是想再多看一眼那魂牵梦绕的人儿。
    我的腿伤基本好了,不奔跑没人会注意我的腿有点跛。我背着个破背包,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没人注意到我旁边飘着一个白衣胜雪的靓丽女孩。我们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走在喧闹的大街上。
    “就是这儿,二单元三楼。”韩娟指着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对我说道。
    走上三楼,入眼是一扇破旧的老式防盗门。“咚咚咚”
    “谁啊!来了”屋里一声充满磁性的男声应着,要来开门。
    大门开了,一张布满沧桑的俊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男人很有风度,头发有些花白却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一套洗的有些发白的西装。身板笔直笔直的。脸有些苍白,没有胡须。“尼玛,老白脸啊,肯定没少祸害小姑娘”我恶意的想着。
    “你找谁?”
    “您好,请问您是程卫东么?”我壮着胆子问。
    “我是!你是?….卖保险的?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买保险。”不等我答话,程卫东就要关门。
    “我不卖保险,有人让我来找您有点事。”我有些尴尬的辩解着。我总不能说有个死了几十年的女鬼让我来找他吧?
    “哦?谁啊?”老家伙似乎没有让我进去聊的意思,依旧堵着门口。
    “我说了,您别害怕。韩娟你认识么?”我怕把老头再吓着,小心翼翼的说道。
    “娟儿………娟儿……..”老头好像还是被吓着了,两眼无神梦呓一般的嘟囔着。
    “您老没事吧?我擦!我可没有咋着你啊!”
    “小伙子,你到底是谁啊?娟儿….娟儿都死了几十年了。你咋会认识啊?”老头有些没落。原本挺拔的脊梁好像一下子弯了下来。
    “大伯,咱进去说成么?我不是坏人。”
    “进来吧……..唉”老人有些没落
    老人家的陈设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书卷味。墙上隔三差五的挂着一些字画。几个大书架无言的诉说着主人的底蕴。显眼的地方,一张大书桌上一副画了一半的山水画静静的躺在那里。几盆花草摆在窗台上显得格外和谐。
    老人把我让进屋,我坐在了一张藤条编的沙发上。老人眼睛有些呆滞的看着远方,好像忘了我的存在。
    “大伯?您没事吧?”我试探着问老人
    “呃…..哦哦哦!没事,你刚才说韩娟?你们?”
    “是这样的大爷,我说了您别急着把我赶走。”我先给老头打打预防针,省的把我当神经病赶出去。
    “呵呵,娟儿在屋里吧?”老头突兀的说道
    “啊?啊…..您知道?”我这一惊差点掉了下巴。
    “呵呵,这么多年了,我老是觉得娟儿没离开。就在我身边。”老人没落的摇了摇头。
    “唉……我对不起她啊..呜呜呜呜”老人说着说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韩娟在一边有些痛苦的看着老人,示意我去劝慰。
    “大爷您别这样…..都是命!”
    “小伙子,你不知道,当年的事……..怨我。”
    老头缓缓的道出了一段辛秘:“那个年代乱七八糟的,生在那个年代可能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剧吧。如果娟儿……..哎”
    “那一年我十八她十七,如果说是农村的孩子倒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是我们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又都正上着学。要不然……..”老人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韩娟默默的看着老人眼眶红红的。
    “她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大院里的小子都瞄着这朵花呢!我当年也是迷倒不少小姑娘…..嘿嘿!我们俩又都喜欢看书,不喜欢跟着那些人瞎胡闹。我们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看书一起坐在河边谈理想。唉…….”老人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老人起身进屋拿了一本发黄的相册出来,翻看着抽出一张老照片。老人看着照片滴滴嗒嗒的流眼泪。韩娟在老人身后一边陪着哭,一边伸出了二尺来长的长舌头。我第一次看见韩娟这个吓人的样子。我终于意识到,说到底,韩娟还是一只吊死鬼啊。
    “害韩娟那一伙人领头的叫魏建国。他找到了我!让我交代韩娟家反革命的罪证……….我……..害怕……呜呜呜呜呜呜”老人再一次捂着脸泣不成声。
    “不怨你!卫东!真的不怨你…..呜呜呜”韩娟想抱一抱老人。可白嫩的小手从老人的身子上穿了过去。
    老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娟儿!是你吗?……..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叔叔阿姨……..呜呜呜”
    “大伯!您想看看她么?”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你说什么?”老人震惊的看着我。
    “我说您想看看韩娟么?我能让您看见她。”我再一次肯定的说道。
    “小伙子!真的能看见她?…….我求求你了!让我再看一眼娟儿吧!求求你了。”老人呜咽着忍着眼泪对我说。
    我默默的拿出一块犀角香,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点燃了。袅袅的清香徘徊在屋子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的变得凝实。老人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老泪纵横。
    “娟儿…..娟儿…….呜呜呜呜”老人哭的像个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东….别哭。不怨你,真的。”这一次韩娟的小手终于摸到了老人的脸庞。
    “娟儿……都怪我,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老人啜泣着。
    “你帮我照顾爸爸妈妈我都看见了。都看见了。卫东谢谢你!”韩娟抱着颤抖着的老人满眼都是柔情。
    “我没能给你报仇。我恨啊!我拼命的爬,拼命的爬。那个坏蛋总是爬的比我快,比我高。当我是派出所所长了,他是局长。当我爬到局长的时候,他是厅长。我想拿把枪直接崩了他算了。我再一次懦弱了。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老人的眼泪打湿了衣襟。
    “卫东!真的不怨你!真的!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苦了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唉……”韩娟悠悠的叹了口气。
    “娟儿…..你….你都知道了?”程卫东老脸红红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韩娟苦着脸点了点头.
    “唉!小伙子!我这些年一直没有结婚,你知道为什么么?”老人梦呓一般的对我说道。我则呆呆的看着老人等着下文。
    “当年韩娟惨死,我伤心欲绝。越想越不想活。但终究还是苟活了下来。韩娟的死让我日夜煎熬。我对不起娟儿。后来家里逼着我结婚。我不愿意。我觉得自己不是男人,还留着那活儿干啥。于是引刀一切,从此便不能人事了。终究还是我对不起娟儿啊!唉…….”我呆呆的看着老人说不出话来。韩娟则早已哭成泪人。用情至深莫过于此啊!
    我没有看不起老人,有的只是佩服。
    从老人家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我独自默默的走在街上,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我何时才能找到如斯的爱情啊!
    我有些没落的推开纸扎店的大门。一个满脸阴霾穿着考究的小老头坐在那正和冯瞎子李香聊着什么。看我进来,小老头赶紧站了起来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您好!早听李刚说起过你,闻名不如见面啊!”
    我伸出手和小老头握了握,“您好!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建国,是省公安厅厅长。”魏建国不紧不慢的做着自我介绍。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老头“你…..你说你叫什么?”
    “魏建国啊!怎么了?”小老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擦!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我心里嘀咕着,边把小老头让进并不宽敞的里屋。
    “魏厅长也是新城人吧?”我试探着问。
    “嗯!老新城了!土生土长的新城人。说起来咱还是老乡呢!”小老头不疑有他,笑呵呵的跟我说。
    “魏厅长找我什么事啊?”
    魏建国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是这样的:这几年仕途倒是挺顺利的。只是家里总是不安生。半夜屋子里丁呤桄榔的乱响。刚开始还以为有老鼠,后来搬了几次家还是有怪声。现在我住的可是十七楼啊!老鼠也不能爬那么高吧?现在更过分,大白天放在桌子中间的茶杯会自己一点一点的跑到桌边掉下来。”
    “我小孙女还总说看见我老是背着个长舌头阿姨。李刚前几天跟我说你这儿能治这毛病,我就来了。”魏建国擦了把冷汗喝了口水补充道。
    “哦!我明白了。今天太晚了,您走吧!明儿再来吧。”我一边说一边把魏建国送出了门来。可是他没注意到,我嘴边挂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想到了留在程卫东家的吊死鬼。
    送走了魏建国,我打了个车又跑到程卫东家破旧的家属楼。
    “咦!小伙子怎么又回来了?快进来吧!”程卫东疑惑的看着我。
    “大伯,韩娟呢?”我没顾上答话,着急火燎的问道。
    “小白!”韩娟又一次突然出现,吓得我差点钻桌子。
    “我刚才看见魏建国了……”我把刚才的事大约说了一遍。“这….这么巧?”程卫东呆呆的看着我。
    “不是我做的!”韩娟斩钉截铁的撇清了关系。
    “你俩想不想报仇?”我想了半天,有些艰难的下定了决心。
    韩娟和程卫东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犀角香依旧袅袅的冒着青烟。一时间没人说话。屋里一下子有些冷场了。
    一声怒吼打破了平静:“报!我做梦都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程卫东两眼布满血丝,两手狠狠的抓着我的肩膀。
    “我说大伯!你轻点,胳膊快他娘的断了。”我疼得龇牙咧嘴的抗议着。
    我和韩娟约定,只找魏建国报仇,祸不及家人。商量了下细节,我就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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