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久年独自坐在书房中静静的出神,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先是连下了半个月的鹅毛大雪封住了袤垠城出入的官道,紧接着距离袤垠城仅二百多里的青州中的伏魔塔又莫名其妙的倒塌。
    原本不问世事的霄雷谷,居然派了沐冉的弟子绯月使南濯前来收拾残局,这是不是意味着霄雷谷已经找到了关于那个秘密的关键所在呢?
    “竟然连叛出的圣女都想起来了么?”封久年勾起嘴角阴阴的笑着,思绪不由的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那一年封久年街道了师傅的密令,让他前往霄雷谷附近一带,寻找那个根本就已经失落已久的巫族蛊皿。可是那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他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呢。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霄雷谷附近的森林,谁知竟碰到了一只成年的狼妖……
    一场恶斗,虽保住了性命,却也身受重伤,不巧的是偏偏碰上了滂沱的大雨,连个躲避疗伤的地方都没有,绝望中的封久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昏倒了千波湖边。
    本以为此生就这样窝窝囊囊的结束,哪知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人竟然美的让他迷失了心神,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若说牡丹妖艳堪比绝色倾城的佳人,那她就是绝世的牡丹,倾城的妖孽。若说荷花清丽,不可亵玩,那她清丽的气质,就是出水的清莲,让人不忍直视。若说芙蓉娇媚,那她就是雨后的芙蓉,一颦一笑,柔情万千。
    就是那么淡淡的一笑,天籁般的声音传进了封久年的耳朵:“你受伤了!我已经为你治好了伤,不过这里还是有很多妖兽出没,如果没有别的事,你最好离开这里,谷中有规矩,外来人只要接近千波湖十里,就会殒命的!等你好一点,你就快些离开吧!”
    虽然是赶他走,可是封久年的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满满的关心,做了很大的决定,封久年才开口问道:“姑娘,敢问芳名?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那女子竟然淡淡的笑了,转身之间,百花迷醉,香气四溢,火红的羽翼延展开来,那通红的光彩映的那日的夕阳都有些羞涩:“我叫颜汐儿……”
    颜汐儿,这个名字从此长在了封久年的心里,生根发芽……
    养好了伤,封久年依旧徘徊在那片林中,嘴上说着是为了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可是心里头的期盼却是已经从寻找蛊皿,渐渐地变成了再次与那个女子相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或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祈求,或许是注定他们此生缘分未尽,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两个女子轻声的娇喝,和野兽的咆哮声惊醒了密林的诡异的寂静。
    黑暗中,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正奋力的与那一只成年的狼妖搏斗这,狼妖灯笼一般的绿色眼睛,照的林中气氛诡秘的骇人,两个女子面色不变,凌厉的剑法将那狼妖逼的退败。
    狼妖虽然上身已经剑痕密布,却依旧不肯示弱,直立的毛发,凄厉的吼声,让林中的生物四散而逃,封久年与这狼妖周旋已久,知道那狼妖就要变身了,刚要出言提醒,就见那狼妖一声嘶鸣,转瞬之间变作了一只狼头人身的怪物。
    肩胛处突出来的骨刺,闪着冰冷的光,映的颜汐儿的脸苍白无色,封久年心头一抖,怜惜之情竟然呼之欲出,不待封久年出手,身旁那个娇小的女子就已经凌厉的舞者一段彩绸,瞬间将那狼妖缠了个结实。
    几道剑气瞬间将狼妖打倒在地,带着腥臭的鲜血汩汩的流了一地,颜汐儿冷眼看着,面色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冷的说:“取丹,剔骨!”
    另一个女子,手法利落的剥除了狼妖身上最坚硬的一根骨刺,冷笑几声,笑了笑,转身离去。可是就在颜汐儿取丹的时候,那狼妖竟然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要自爆内丹……
    封久年没有多想,一个闪身挡在了颜汐儿的面前,面带着微笑看着满脸惊恐的颜汐儿,那样惊恐的瞬间,竟是为他,他满足极了,哪怕是为了她就这样死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封久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着回到袤垠城的,他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一丝丝的剥离,无数的妖气弥散在他的经脉的每一处,痛苦的灼热感,快要将他撕的粉碎。
    他很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发狂,痛得想屠尽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生灵……然而在他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每每总有一阵淡淡的笛声轻轻的回响在他的耳畔,声声婉转,如泣如诉,让他浑身灼热的感觉些许有些缓解,如果是颜汐儿在他的身边,该有多好?
    那时的他那么想着,如果能日日都见到颜汐儿,天天都能听到这婉转的笛声,哪怕是让他每日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苦楚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那笛声消失了,再也没有听到过,或许是他无药可救了吧,封久年绝望的想着,经脉已经枯萎的只剩下一丝灵力,怕是不出半月他所有的灵力都会在那妖气的灼烧下消失殆尽,不过他不怕,他难过的是,不能在临死前再见一次颜汐儿,听一次她温柔的笛声。
    天不绝他,在他弥留之际,只觉得胸口处刺入了一阵冰凉,无数带着灵力的轻盈之气缓缓的注入了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那临近干涸的经脉,而那狼妖残留的妖气竟然像碰到了天敌一般纷纷消融,消融的无影无踪。
    再次睁眼,又是那张让他深深迷恋的面庞,他费力的伸出手,大胆的抚摸了上去,换来的竟是也颜汐儿开心的眼泪,和覆在他手上的温柔。
    颜汐儿的泪一滴一滴的洒在他的手上,融化了他,他心中竟然浮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琢磨了半晌,最终他也没能开口。
    师傅的到来,是他始料未及的,按照师傅的性格,他这般无用应该早就被师傅逐出师门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师傅竟然夸奖了他,还要让做这袤垠城的城主,只因他结实了霄雷谷的圣女!
    霄雷谷的圣女么?果然与这张脸很相配呢!虽然他不想将颜汐儿视作交易的一部分,也不愿意欺骗她,可是既能满足师傅的要求,又可以实现他朝思暮想的想念,何乐不为?
    他同意了!
    那日,千波湖烟波浩渺,碧水蔚蓝,颜汐儿轻盈的立在千波湖中央,呆呆的看着满湖盛开的萍逢草,在夕阳中她美的那样的动魄惊心,美的那样的让人迷醉,他轻轻牵着她的手,奔着夕阳直飞天际……
    “汐儿,千波湖干,万踪山灭,我才肯离你而去!”
    这句话,当时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吧!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美好的事情总是那么的短暂,短暂的让他依旧以为还在昨日。
    封久年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声:“那院墙上鲜红的字,是她回来复仇了么?也好,你当年救了我两次,我这条命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只是汐儿,你还恨我么?”
    淡淡的笑了一下,摊开了在书桌上的宣纸,结了个复杂的指印,奋笔疾书了半晌,将那宣纸折了几折,用力掷出了窗外。
    信纸化成了一道流光转瞬消失不见……
    封久年盯着那消失的流光,开始焦急的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不多一会,一道流光唰的一声破窗而来,封久年蹙着的眉毛舒展了一些,抬手接住了来信。
    缓缓的延展开来,小小的宣纸上,写了几个娟秀的字:“三日后,子时!”
    封久年叹了一声,随手一挥,那宣纸唤作了淡淡青烟,消失不见,盯着那逐渐消散的青烟,封久年的目光中充满了狠厉。
    大雪不知何时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扑簌簌的悄无声息。
    醉乡楼的小二愤恨的将烂醉如泥的褚朝扔出了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口,抬头望了望漫天的大雪,缩了缩脖子,恨恨的转身进了酒楼。
    刺骨的寒冷刺激着褚朝的神经,让他那久醉的神经略微多了一丝清醒,动了动发麻的手指,胡乱的抓了一把雪,填在了嘴里。
    浑浊的眸子中,忽然射出了两道凌厉的寒光,慌乱的吐出了口中融化的雪水,蹙着眉头咦了一声:“这雪?……茉莉,哼哼!”
    褚朝艰难的爬了起来,原地盘膝而坐,慵懒的结了个指印,不多时浑身开始散发着阵阵的热气,激起了一片浓浓的水雾,竟然将周围那厚厚的雪堆溶了大半,硬是在他的四周多了一片散发着暖意的空地。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冷笑几声,抬腿就走,轻盈的步伐,坚挺的背影,哪里还有一个醉鬼的样子,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褚朝目光凝视,略微捏了捏袖口缓缓的说:“终于回来了么?”说罢几个闪烁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刚刚立着的雪面之上,竟然不见一个脚印……
    鹅毛大雪依旧下着,只是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竟弥漫着让人汗毛直立的些许戾气,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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