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拖着大腿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他说:“白漾创造了我,我无法违背她的命令。她要你死,我只能服从。”
    她双腿一软,两眼有些发黑,没有忍住跌坐在地上。
    胸口绞痛。
    鲜血从唇边流出。
    她咬住下唇,艰难地单手掐诀结印。
    他蹲下来,说:“你不必杀我,你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是我的第二个创造者,我无法违背白漾,如今我能为你所做的只有这个……”
    他掰下另外一个断肢,在冰面上摩擦,大抵是构造不同,很快便融成与阿媚心口上一模一样的骨针。
    “我失宠的那几日曾经想过,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想起只觉可笑,我根本称不上是人,连记忆都不是我的,我又何来资格去想这些……”
    骨针缓缓送入他的天灵穴。
    他应声落地,碰触到湿润的冰水时,他很快化作一堆墨迹。
    阿媚艰难地缩回手。
    ……真是混蛋呀,都不听她说一句话就自行赴死了,好歹扶起她让她好自救呀!
    阿媚万分艰辛地坐起,又安分艰辛地爬到墙边,靠着墙支撑起身体后,她方单手结印拍向心口。骨针自行挤出,她疼得脑门尽是冷汗,一触及寒冰,冷得她又直发抖。
    骨针已除,然而幽山之寒却已侵入心肝脾肺。
    她不停地哆嗦。
    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无力使用法术,她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幻觉,眼前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暖炉,头顶还有十个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她全身暖洋洋。
    她变成一株小草,吹着暖风,迎着暖阳,好不自在。
    她曾经听说,人将冻死,必有幻觉,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只可惜,她没能告诉璟流,其实她没那么生气了,过去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吧,她不想计较,只想和他一起找清光毫,问天鼎,定坤墨,然后等父王复活了,他们在妖界再办一场婚礼,接着去仙界也好,留在妖界也罢,或者等她飞升神界,两人在神界里生一堆小娃娃,热热闹闹,高高兴兴……
    可惜,好像来不及了。
    她渐渐合上眼。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璟流的声音,似远似近,似真似假。
    耳垂上的白月光骤亮。
    它缓缓飘起,在阿媚身边萦绕,最后化作一束暖光钻进阿媚的心口。
    阿媚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许多个璟流,不同时期的璟流都在不停地说话,或喜或悲或笑或怒。直到一道遥远的声音传来,各式各样的璟流才逐个消失。
    “阿媚?”
    她渐渐睁开了眼。
    映入她眼底的是熟悉的帷帐,那一夜与璟流在榻上缠绵厮磨时,雪颜花纹案的玉兰白帷帐占据她的视线,一晃一抖的,像是在风中飘摇。
    “阿媚?”两根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微凉的寒意袭来,让她猛然回神。
    明渊担忧地道:“你还有哪儿不适?”
    阿媚下意识地摇头,半晌才道:“我……”
    明渊道:“不适便告诉为师。”
    她看着明渊,说:“师父,我想吃红豆糕。”明渊不由莞尔,他道:“昏迷了这么久,起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吃的。”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等一会,为师去给你弄红豆糕。”
    她扯住他的衣袖,问:“昏迷了这么久?”
    “嗯,足足有二十五天了。”
    听到这个数字,阿媚愣了下。她揉了揉脑门,好一会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她记得自己被白漾弄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冰窖,然后还被人暗算了,心口……
    思及此,她伸手抚上心口。
    平平整整,并无任何伤痕,连当初侵入骨子里的寒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我昏迷后发生什么事了?我师父,不,璟流呢?”
    明渊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着急。他说道:“我与璟流找到你时,你恰好昏了过去,并未受伤。说来也奇怪,为师下去时险些也受不住里面的幽山之寒。你在里头待的时间不短,出来时竟安然无恙。璟流抱你回来后,便回了仙界。”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明渊摇首:“他走得很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为师也不曾过问。倒是你,差点吓坏为师了,竟昏迷了足足二十五日。你先躺着,为师给你找红豆糕。”
    阿媚点点头。
    她觉得奇怪极了。
    她明明已经到濒临死亡的地步,心口还被戳了个洞,师父见到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
    阿媚在屋里休养了两日。
    第三日的时候,幽山的下人过来告诉她,山主要见她。阿媚心情很是忐忑,虽说在冰窖里被白漾摆了一道,但是她也的确在打着清光毫的主意,更别提她爹还负了她。
    且这两日师父与她说了寒英和白漾的事情,得知寒英已死,白漾痛不欲生,阿媚更不知要如何面对白漾。
    白漾是太过固执,可归根到底,还是她爹不好。
    负了一个美人儿,让美人白白等了那么多年。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复活她爹,清光毫她还是得带回青道谷。
    见到白漾的时候,阿媚还是吃了一惊。
    不到一个月,那个风华绝代的明艳美人竟憔悴如斯,两鬓已然生白。她端详着阿媚,问的第一句话让阿媚很是猝不及防。
    “你是妖王的女儿?”
    阿媚干巴巴地笑了下,说:“……是。”顿了下,她补充道:“我爹是有点……有点……罢了,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我爹的确是个混账,负了太多人,可作为一个父亲,他却是待我极好的。”
    “怎么好?”
    阿媚轻咳一声,举了许多例子,大多是妖王如何疼爱她,以及帮她收拾烂摊子。
    白漾听得有些入神。
    阿媚说完后,她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曾开口说话。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回神,也不知想起什么,眼眶竟是有些发红。她道:“你想要清光毫,是吧?”
    “是。”
    “可我不能给你。”
    阿媚正想说什么,白漾又道:“不过我可以借给你,两年后你必须归还。”她拍拍手掌,忽有一姑娘穿帘而出,看起来只得二八的年岁,还未张开的脸蛋依稀有几分白漾的模样。白漾说:“她是我妹妹,唤作白珰,是幽山下一任山主。”
    白珰敛眉道:“清光毫乃幽山之物,可以借给姑娘,但两年后还请姑娘准时归还。”
    还剩问天鼎与定坤墨,两年的时间足矣。
    阿媚问:“你不可能白白借我,你有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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