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么个理。”季母应道。
    这话题就这么揭过,母女俩说起了日常琐碎事,以及怀孕要注意的事项等等。
    傍晚三郎在回家的路上,听见路人讨论着小贩道发生的官司,可把他吓坏了,背着个藤箱,不管不顾的往家里跑,压根就忘记了,藤箱里搁的物品,经不得颠簸。待他跑回家时,身后延着一路的墨汁,衣服都沾染了不少,藤箱里更是一片狼藉。
    “大嫂,你没事罢。”三郎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红着眼睛问。
    季歌忙拉着他的手。“没事,我好着呢,你,你这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说着,细心的取下他背上的藤箱。“是不是听见什么话了?吓坏了吧?其实没事,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大嫂先说给我听。”三郎一脸的固执。
    见他这模样,季歌没法,只好拉着他往堂屋走。“我先简短的跟你说说,成吧?你这一身的墨汁,也不好坐着,会脏了椅子。”
    “不坐。大嫂细细的说给我听。”三郎绷着脸。
    这孩子……季歌不知道说什么好,妥协的道。“好,细细的说给你。”她理了理思绪,尽管长话短说,并且内容丰富。
    待她话音刚落,那边,二朵就扯着嗓子喊。“三郎你听也听完了,快到洗澡去,衣服和热水都搁着了,别磨磨叽叽啊,等大哥和二哥回来了,我准会告状!”
    “我去。”三郎抿着嘴应着,对季歌道。“大嫂我先洗澡了。”
    “嗳,去吧。”季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母走到大女儿的身旁,笑着道。“刘家的孩子都顾着你,不错不错。”还真是憨人有憨福,百般好意没白费,换她她就做不到这程度。
    “他们都是好的。”季歌心里也高兴。
    次日一早,吃过饭后,季家众人准备回家。
    昨儿下午知道爹娘明个一早就走时,说完话后,季歌特意出了趟门,买了两块尺头,枣红和天青蓝,想着二哥成亲,还有段日子,正好让爹娘拿着这尺头做身喜庆点的衣裳,到时候穿着也精神些。又买了点果脯糖果瓜子等,还有俩样寓意好的糕点,都包的严严实实,眼下是深秋,离好日子也就十来天,妥当搁着也行。
    至于未过门的二嫂,她几番思索,决定问问季母。本来她想买对银耳坠,有便宜的只要三百文,样式特简单都没形态。这次,二哥也帮了忙,她想给二哥撑撑面子。可她把这话跟季母一说,就被季母敲了脑袋,毫不留情的骂了她一通,最后一锤定音给一百文钱就行了。
    “我们走了,你也甭站着,忙自个的事去。”季母说着。
    季父看着闺女。“有个什么事,就回柳儿屯,你娘话说的不中听,可真遇着事了,她也会管。”
    “嗳,我记着了。你们路上当心些,待大郎回来了,寻个好天气,我俩会回来走动的。”季歌温声应着,又看向另一旁道。“大哥和一朵姐得了空把妞妞带过来吧,好些日子没见着,怪想她的。”想着上次回柳儿屯,见到妞妞时的情景,她给妞妞也买了块布,是喜庆的大红色,许是怀了孩子,想起妞妞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二哥,待成亲后,记得带二嫂过来坐坐。”
    一朵眼眶有些泛红,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拉住了季歌的手。“大哥和二郎不在家,你多注意着些,爹说的对,有个甚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再远手里事再多,我们也会赶过来的。”她猪油蒙了心呐,好好的情分给折腾没了,好在还醒悟的不算晚。
    季大仓正儿百经的问。“待二弟过来时,让他们把妞妞带过来,她会说话了,就是不太清楚。”
    “就是大妹不说,我也会带着你二嫂过来县城转转。”季有粮乐呵呵的应着。
    季母拧着眉。“别磨叽了,还要不要走了?就这么着了吧,过不了半个月又得来,杏丫你别伫在门口,该忙啥就忙啥。”说着,大步走了。
    季父匆匆的跟了过去。一朵临走时,握了握季歌的手。“天冷了,就别摆摊了,自个的身子骨要紧,不顾着你也要顾着孩子,头胎是很重要的,得仔细些,我说的话你要记着,莫忘了。”
    “媳妇。走了。”爹娘都快没影了,季大仓提醒了句。
    “会仔细的,你放心吧。”季歌温声细语的接话。
    一朵抿了抿嘴,又看了眼季歌,松开了手。“我们走了。”牵着丈夫的手,急急火火的跟上爹娘。
    “这样挺好的。”余氏在旁边感叹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季歌转身回了屋,对着余氏笑。“对啊,这样挺好的。”
    ☆、86|086
    虽有心理准备,可摊位前空无一人时,季歌还是受了些打击。那些老顾客,围观时还愿意替她说话,为什么今日却不来买她的糕点?还真有些想不通。进了衙门就这么可怕?明明她都洗清被泼的脏水,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是严老板起了贪心,才会想到这么个幺蛾子,怎么就避她如毒蝎了?
    季歌坐在摊前,微垂着眼,面容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她突然想起,季母昨天下午跟她的谈话:你这性子真要命,你和一朵的关系,从开始你就弄错了,热乎的跟亲姐妹似的,我就知道会出事。
    为什么她和一朵姐热乎的跟亲姐妹似的,季母就猜到她俩之间会出事?季歌不太明白。在她看来,倘若当时一朵姐遵守了自己说的承诺,那么,她俩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而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余氏见季歌怔怔的呆坐在摊前,垂着眼看着很是落寞,心里不是个滋味,趁着没生意时,搬了个凳子挨坐到了她身旁,温声和气的喊着。“大郎媳妇。”
    “嗳。”季歌自思绪里回神,侧头看着满眼关怀的余婶,话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余婶,为什么我娘说,最开始见到我和一朵姐热乎的跟亲姐妹似的,她就猜到了,我俩迟早会出事,这是为什么?”
    “啊。”完全没有想到,大郎媳妇会问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余氏愣了会,思索了下,便道。“因为你们是姑嫂关系。”
    姑嫂。这点季歌还是清楚的。“我知道是姑嫂关系,可除了姑嫂关系,我俩还是很好的姐妹。”这么说吧,当初在她看来姑嫂只是一种官方关系,可以不用太计较的。
    “你没明白。”余氏才发现,大郎媳妇想的有点天真了,这孩子啊,就是心眼太实。“你俩是姑嫂,所以,你们才会处的好。先姑嫂,后才会有情分。人和人相处啊,都是先有因才会保住这情分,牵绊够深,才会用心经营,懂了吧。”
    “你娘说的对,你和一朵之间,从开始就弄错了。你觉的你俩是姐妹情谊,你是因她本身才会对她好。可一朵她不同,因你是大郎的媳妇,她才会和你处着。”余氏尽量说的委婉些,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大郎媳妇跟她相处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她只看人,若合了她的眼缘,她就对谁好,不会想其它,很纯粹,像个孩子。
    季歌忽的就明白了,她看向余氏,讷讷的道。“这就是观念麽?”古今观念的差别?她顿时明白了季母昨天下午说的话,大胆些设想,如果季母身在现代,没了旧时观念的束缚,大约会更自私些罢?现代社会普通现象,亲情早已淡薄如水,更别说旁系亲戚,反倒是一些经常联系朋友更为熟悉,更觉踏实和心安。
    “观念……”余氏呢喃了句。“许就是观念罢,你想的和旁人想的不太一样。”
    季歌看着空无一人的摊子。“余婶,大抵是我想错了。”古时的衙门相当于公安局,眼下的社会,对衙门的敬畏比她想像中的要严重多了。
    “想错了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余氏没听懂。
    “我以为,就算是进了衙门,可我是被冤枉的,正好让县老爷还我个清白,这样一来,别人就不敢胡乱八卦。却不想,进了衙门洗清了被泼的脏水,可旁人却不愿意靠近我的摊位,更别提买糕点。”季歌千想万想,独独没有想到,因着观念的不同,反而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事。余氏沉默了下,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便笑着说。“没事的,你的糕点摊名声很好,等风头过去了,慢慢的就会恢复生意。”
    季歌听着笑了笑,没有接话,有些钻死胡同的想着。明明知道糕点摊是好的,怎么就不来买糕点?就因为进过衙门?这算什么想法?真是愚昧。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女童音响起。“娘,我要吃果脯蛋糕,你给我买果脯蛋糕。”说着,女童使劲扯着母亲往糕点摊靠近。
    “囡囡你不听话,娘要打你了啊,跟你说了多少遍,这糕点摊的东西不能吃,摊主进过衙门,衙门知道是哪里麽?那是犯了罪才会去的,只要进过衙门名声就毁了,你吃了这糕点,你的名声也毁了,大家都会不喜欢你,你想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家里吗?哪也不能去。”妇人一把将女儿扯到了怀里,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你乖点哈,你乖乖的,我带你去旁的糕点铺买糕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女童扭着小身板,眼里泛起了一层薄雾。“不要,不要,我就要吃果脯糕点,我要吃嘛,我要吃,娘,我要吃,你给我买,我就要吃。旁的糕点铺都没有果脯蛋糕,我爱吃别的,就要吃果脯蛋糕。”
    “吃吃吃,就知道吃,再胡闹我要生气了!”人来人往的,妇人不敢折腾的太过,虎着脸低声喝斥着,又柔声的哄。“囡囡乖,娘给你买新衣服行不行?不能吃这摊子的糕点,那摊主名声不好,会连累你的。”
    身后不远处的摊主,笑着凑了过来。“小姑娘你要听你娘的话,那家糕点摊啊,啧啧啧,你瞧没见,大伙都绕道走呢,就怕沾了晦气。”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摊位。“小姑娘莫让你娘伤心,咱不吃糕点吃糖人好不好?我做个跟你一样的糖人给你好不好?”
    “跟我一样的糖人?”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
    糖人摊主笑着点头。“对。跟你一样的糖人,你过来,我边做你边看。”
    “太谢谢你了。”妇人对着摊人连连道谢。
    这对母女的话,余氏自然也听了一耳朵,她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季歌,见她神色莫名,有些心急。“大郎媳妇,不如别摆摊了,先回家罢。”避避风头再说,事儿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就好了。
    “余婶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季歌仍有些不太相信。
    余氏摇着头,立即回道。“也不是,就是有些人对这个很是忌讳。”说着,又挺了句。“我就觉的你做的好,就这么私了了,还真吞不下这口恶气,进了衙门多好,让那人吃吃苦头也算是泄愤了。”
    “嗳,等会,我去买些糕点,我家小子早饭就爱吃蛋糕。”说着,妇人就往刘家糕点摊这边走来,她身旁的媳妇子猛的拉住她的手臂,嫌弃的道。“嫂子你在这买什么糕点,满大街都有糕点铺子。你没有听到这外面都传疯了,刘家糕点摊的摊主,做为一个女子竟然大刺刺的上了公堂,也太丢人了些。”
    妇人讷闷的看着媳妇子。“这事我听说了啊,是那严老板贪心故意抹黑刘家媳妇。”
    “对啊。那严老板是有错,可这刘家媳妇也不守妇道了,就这么进了衙门,这是她男人不在家,她男人若在家,还不得打死她,真丢人,现在满城都知道了,周边的村子都知道了,你还敢买她家的糕点啊。”
    听到这里,季歌真是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反驳一二,可理智压住了冲动。这里是古代,有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怎么可能是她一两句就能改变过来的?真冲过去辩说,指不定会传出更不好听的话来。得忍住,目前这局面,只能曲线救国。而且她有些阴暗的想,说不定满城的流言,还有严家夫妻的功劳在里面呢。
    “大郎媳妇咱们还是先回家吧。”余氏忧心仲仲的说着。大郎媳妇还怀着孩子呢,别积了情绪对身子骨不妥啊。她也没有料到,这事会变成这样,按说,也不该到这个程度才是。
    季歌摇着头。“不回。余婶我没事,你放心罢。”她会记住这教训,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她现在是古代人,古代人,古代人,一天默念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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