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天气预报,今年高考,多地都出现了大到暴雨(个别地方高温烈日、酷暑难耐),有些地方甚至还在台风的影响中。当然,这丝毫阻挡不了900多万学子奔赴战场一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豪情。
    最多狼狈些,困难些,但斗志同样也会昂扬些——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相信许多人都是默默念叨着这首千古名句而奋勇前进的。
    赵月是正宗理科生,她不太懂这些,只是踏着满地的泥水和狂风刮落的腐叶来回溜达,艰难地在校外等候,弟弟与自己不同,他喜欢的是文科,而文综和外语对于临场发挥要求很高,所以今天两场“事关生死”。其实她可以不来的,但昨天看到那么多家长蜂拥在校门口,她又觉得有些忐忑,还是决定提前下班来看一看,但愿自己的意念能够给弟弟少许帮助。
    在她的记忆里,高考期间学校给学子们创造的最好条件是:绝对安静。
    所以那时候的校门不会有家长,更不会有警察执勤。
    时代变了,一切便都变了!
    当然,这或许也是人性化的一种体现,比如午餐和晚餐可以送饭,就是七中自行规定的一项福利,时间控制在1小时以内。大多数家长也很自觉,为了不影响孩子们考试,大多半小时就出来了。
    赵月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不知道为什么,弟弟的警告不停在心里重放,她倒不是害怕怎么地,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但她的胸口里感觉有种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就像是黎明前看见了曙光,登山后看到了朝阳,远行后拥抱了大海,那是一种生命异样的悸动,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
    但遇到莫问和吴仲友以后,她感觉人生悄悄改变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这是一场骗局,那岂不是让人很绝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决定赌一把。
    “弟弟,希望经历完这次的高考,你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云散天开。”低声的祈祷还没说完——
    哗,刚停没多久的暴雨再次倾盆,家长和路人们纷纷躲闪,赵月浑然不觉,站在那一动也没动,任由急骤冰冷的雨水从头浇到脚,然后慢慢被体温烤热成为蒸汽。
    雾蒙蒙的,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
    校门口走出来一位瘦高个子、有些像花美男的学生,他戴着耳机听着音乐,背着双肩包,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赵月连忙迎了上去,她笑嘻嘻地说:“一看就考得不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等你?”她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蛋糕递过去。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呢……嗯,好吃!”赵又琦嘴里啃着蛋糕,掏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这打小是他的最爱,“咦,你放假啦?”
    “提前两个小时下班,你们这次高考正好赶上周末,我就陪你回家一趟吧。”赵月美滋滋地说,“爸妈也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哦,我都忘了星期几啦。”赵又琦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的,都不会数日子了。”
    赵月帮他取下背包提在手上,闻言说:“考好了比什么都强,是哪天根本不重要。你还有东西要回去准备吗?”
    赵又琦摇摇头:“没,一个背包走天下,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切,回家还叫旅行……行啦,咱们走吧,等会雨又要下大了。”赵月见雨势稍小,催促弟弟快走,他们要去赶班车呢。
    赵又琦显然是个不太细心的孩子,他这时才发现姐姐身上湿漉漉的:“咦,你刚才淋雨啦,怎么不带把伞?”他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赵月。
    赵月把他的手推回来:“我也带着呢。”
    “那你干嘛无缘无故去淋雨,你身体很好吗?”赵又琦埋怨道。
    赵月轻轻捋了捋沾着水滴的头发:“小鬼,姐姐偶尔想潇洒一下你还要管哪,还别说,真久违了,雨中漫步!”
    “暴雨漫步,真有你的。”赵又琦不以为然,“我看你还是不太对劲……”
    赵月嗔道:“多管闲事。走不走?赶不上车啦。”
    “当然走啊。”两人各自撑起雨伞,快步向车站走去。
    挺及时,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回镇的大巴车,他们俩刚刚踏上车门,司机就发动上路了,赵月被惯性带得一趔趄,差点没被甩出去。
    开车的司机就是本镇人,姐弟俩也不好说什么。
    坐下后,赵月问:“什么时候能出成绩?”
    “23号吧,反正是这么通知的。”赵又琦说。
    “哦。”赵月居然没继续说话,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走神了。
    赵又琦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自顾说:“北大清华可能没戏,但考个重点一本应该没问题,我想报个复旦中文系什么的,以后专职写作,你觉得怎样?……喂,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啊?!”赵月瞬间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中文系……”
    赵又琦伸手摸了摸姐姐的额头,被赵月轻轻打掉了。
    “干啥?”
    “我发现你失魂落魄的,到底怎么了嘛?”赵又琦焦急地问。
    赵月淡淡地说:“我没事。”
    她随手拿起自己的手提包翻了翻,准备取一张纸巾擦擦脸,坐下来以后,她就感觉浑身有些发凉了。
    “呀!”她忽然低声惊呼,又拼命地翻包然后在地上东张西望,“我的身份证好像丢了,你快帮我找找。”
    赵又琦瞄了一圈根本没有,车上就这么点地方,他脑袋里灵光一闪:“是不是刚才上车太着急被甩出去了?”
    “有可能,你快去跟司机师傅商量一下,能不能往回开,我们走出来还没多远吧?”赵月焦急地说。
    赵又琦跟司机商量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两人心急如焚,只能中途下车,这回也顾不得打伞了,火急火燎地往回跑,等跑到车站时,天色都有些黑下来,搜罗了半天却根本没有发现身份证的影子。
    找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赵月呆呆地坐在车站的候车椅上,差点哭出声来。
    赵又琦也是满头汗水加雨水,他见姐姐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高考胜利的狂喜竟然被一张小小的卡片瞬间击溃。
    难怪说,快乐总是短暂的,艰辛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怎么办?怎么办?”赵月感觉很无助。
    赵又琦想了想:“姐,为什么你的钱包还在,身份证却丢了,有没有可能它还在里面呢?这个不符合力学原理的呀。”他见赵月没有反应,便走过去自己取出钱包翻找起来。
    蓦地——
    “咦?!!”赵又琦兴奋地抽出一张卡片,“这不在这吗?我的天!”
    “赵—月。”他把身份证上的姓名念了出来,“姐,确实是你的。”
    他讶然地发现赵月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波动,愣住了。
    “不是这一张。”赵月哽咽地说。
    “什么意思?”赵又琦更糊涂了。
    赵月低落地说:“我们要找一个叫做莫问的人的身份证,他委托我帮他买理财产品,现在身份证丢了,你说我回去该怎么跟他交待呀。”
    不知道为什么,赵又琦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他忿忿地说:“莫问是谁?……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个骗子?姐,你为了骗子的一张破身份证这么玩命?”
    “又琦,他不是骗子……你不懂。”赵月呢喃着说。
    “你说,他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又丢了身份证,叫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呢?创业就更没指望了。”
    “……”赵又琦望着姐姐的失态,内心很是抓狂,身份证这东西,重新办一张不就完了?他当然不会知道莫问是个地地道道的黑户。
    突然,赵又琦怒气冲冲地爆发:“姐,你这是疯魔了!”
    他把手指捏得咔咔直响,却无可奈何。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两人就这样呆坐在车站里,直到天色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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