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申生所知,在此时,阻碍冶铁发展的最大障碍是温度。
    青铜的熔点一般在800度左右,这个温度可以将铁矿石中的铁分离出来,产生生铁。趁热煅打去除一定的杂质后,产生熟铁,可以制成器物。
    然而不论是生铁还是熟铁,应用起来都有极大的局限性,生铁脆,不耐用,熟铁软,用于修补尚可,用在其他的地方就比较勉强了。
    所以,想要将铁广泛应用的第一步,必定是提高温度。
    想要提高温度,关键有两点,一是煤炭,二是鼓风设备。
    煤炭倒不用担心,锦屏山便有,至于鼓风设备,申生鼓捣了两天,终于把风箱给鼓捣了出来。
    后世农村土灶旁基本上都有风箱,可不要小看这个东西,在现代化的鼓风设备出现之前,近代人冶炼钢铁提高温度靠的就是这个玩意。
    之后,申生又指挥士卒架设竖炉,其实大致类似于特殊时期的土高炉。
    在这期间,申生让先友率人去宜阳打通关系,开采铁矿煤炭。
    而成周那边,狐偃送了几名经验极为丰富的老铜匠回来,这几人都是狐偃通过特殊关系搞到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申生大炼钢铁的计划正式开启,而这时已经是十月中了。
    里克也已率军围攻了上阳将近两个月了。
    自八月甲午(十七日),里克率军抵达上阳以来,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大大小小的攻城战发动了几十次,不敢说无日不战,但也差不了多少。
    即便是这样,上阳城依旧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里克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隐隐有些焦躁。
    此时限于生产力等种种因素,战争一般持续的时间较短,攻城连攻一个多月的绝对是前无古人,就拿后来的鞌之战来说,齐顷公准备打完仗之后再吃早饭。
    攻了近两个月依旧未能取上阳城,人吃马嚼,粮草转运,凡此种种,消耗太大,万一最后依旧无法取胜,晋国可就要大伤元气了。
    这是在拿国运作赌,里克心里不无忧虑的想到。
    只是,里克叹了一口气,君心似铁啊……
    他也无可奈何。
    论说虢公倒行逆施,虢民苦其久矣,上阳应该不难攻破才对。
    难道是天报有德,虢公襄助申生,从而得到上天嘉奖的缘故?
    天命幽微难测,里克也琢磨不透,不过,他知道,无论如何,这场战争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收敛起不合时宜的心思,里克立刻命人召集众将议事。
    “将军…”
    “今日召诸君前来,非为他事……”里克见人已聚齐,开门见山的说:“上阳久攻不下,顿兵挫锐,苦众劳民,转输运粮,未见休时,此国之忧也,计将安出?”
    众人闻言齐喑。
    确实,此时晋军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
    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上阳依旧未能攻下,不止消耗巨大,士卒也已经疲极,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危险了。
    但,又不能退兵,劳师远征,尺功未立而还,对上对下都没法交待。
    沉默了片刻,共华道:“将军之忧诚臣之忧也,然上阳城坚池深,攻难守易,非可以旬月而下,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历日久……”
    贾华道:“然也……”
    其他人或应和或沉默。
    里克道:“虽然如此,奈何?”
    祁举道:“臣以为此事宜缓不宜速,我军围攻上阳,隔断内外,日久,民心必然生变,届时,俟其民变而击之,可建大功。”
    累虎道:“臣以为不然,虢公昏暴弃民,虢人苦之久矣,急攻上阳,我疲虢人亦疲,然我士众齐心,虢人民心不靖,急攻必然生变,且诚如将军之言,久顿兵于外,非国之利也,是以臣以为与其缓而待变,莫如急攻以变虢人之心!”
    里克闻言,将目光投向其他人征询意见。
    其他人既有认同祁举的,也有认同累虎的,两方意见相持不下。
    于是,里克把目光转向丕郑和荀息。
    丕郑拱了拱手,道:“二位大夫之言皆有道理,却又有不足之处。我军连续攻打上阳近两个月,士卒疲惫,士气渐衰,急需重整复振,然而正如子虎大夫所言,虢人民心不靖,若我缓攻,则是留给虢人喘息之机……”
    顿了顿,丕郑接着说:“不如一急一缓,分师出其不意袭击骚扰上阳,使虢人疲于应对,与此同时,遣人传言给虢人,曰:虢公昏聩无道,故晋兴兵,非有所侵暴,乃为父老除害,无恐!”
    “如此,既可以积蓄力量等待虢国内部生乱,又可以迫使虢人自乱阵脚,双管齐下,破虢必矣!”
    丕郑说罢,荀息赞同的点了点,“子郑大夫之言甚是……”
    “不过,只是传信给虢人,这还不够,如果能够说服虢国士卿官吏,或许可以更快攻破上阳。”
    “问题在于……”荀息摸了摸上嘴唇的两撇胡须,“上阳防守严密,想要入城,可谓是难事一件,而且必须要寻一虢国士卿官吏相信之人。”
    舟之侨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出列请缨道:“臣曾经仕虢,与虢国士卿皆是旧识,若在夜间悄悄叫门,或许可以进入上阳,从而劝降。”
    里克和荀息对视一眼,荀息暗暗点了点头。
    里克道:“此事,诸君可有异议?”
    一干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答道:“我等并无异议。”
    “善!”里克道:“既然如此,分师袭击上阳,扰乱虢人之事便有子郑大夫统筹,而游说虢国士卿之事则由子侨大夫负责,诸君务必通力合作,尽快攻下上阳。”
    “天气渐凉,吾恐士卒不耐苦寒,故而子郑大夫之策必须尽快付诸实行。再有,诸君回去之后,还须多多安抚士卒,提振士气,谨防生变。”
    “唯!”众人连声应道。
    里克点了点头,随即宣布解散,计划虽然定了下来,但是实施起来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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