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眼睛都沉默地盯着越来越靠近的乐庭。

    不需多言,这些人绝对是冲着他来的。

    难道事情有变?

    乐庭心内震惊,一边放缓了马步,装作风沙迷了眼,举手揉眼,趁机回头看身后,暗暗叫苦。

    身后两骑也正缓缓逼来。

    双方越行越近,乐庭一人单骑,渐渐被前后夹逼到中间,只能勒马停下,冷哼一声,「大道通天下,众人行走之处。哪一位如此嚣张,竟连路也不让别人走?难道是想抢劫不成?」

    此刻双方都已经停下,马车里沉默片刻,传出一个悦耳的男音,问,「请问阁下,可是乐庭将军?」

    乐庭因为是秘密前来和凤鸣会面,出门前精心乔装打扮过一番,不但身上衣服全部换成平民装扮,脸上还刻意贴了络腮胡子,头上戴着黑色大斗笠,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人认了出来。

    乐庭心里又是一惊,边想办法脱身,边问,「阁下何人?」

    车中人笑道,「要知道我是谁,请将军上车一叙。」

    乐庭四周看看。

    换了平时,他随身带着亲卫团,哪会在乎这么几个人。可惜今天为了事情机密,只身外出,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带。

    如今双拳难敌四手,附近又非常荒僻,动起手来,说不定尸首腐烂了都无人发现,岂不死得窝囊?

    他左想右想,无可奈何,如今只能暂时虚与委蛇,于是下马。

    旁边几个高大的男人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他,见他下马,上前把他腰间的宝剑给取了,搜查全身,确定没有兵器,才掀开帘子,让乐庭上去。

    乐庭气得牙痒痒,硬着头皮上了马车,抬头一看,不由一愣。

    马车里坐着一个纤细单薄的陌生少年,看模样似乎只有十九二十,眉目清秀,目光却深邃澄亮。身上衣饰都是寻常打扮,面前摆着一个小方几,上面放着几碟平常的糕点。

    糕点虽然平常,可那装载糕点的碟子,却依稀可以看出边缘有淡绿色,正是极为名贵的绿痕碟。

    乐庭知道此刻不宜露怯,冷冷打量对面这个优哉游哉的少年一眼,「阁下好大的胆子,劫持将官,是死罪。你知道吗?」

    马车上的人,其实正是小柳。他已经二十出头,但身量模样却属于烈儿一类,怎么长都一副少年相,只是他比烈儿又显得淡然恬静一点。

    他自从和容恬相会后,遵从容恬的指示赶到芬城,本打算稍做停留,想办法救出泰蚕的妹夫,以免泰蚕受到牵连,以至于三王子永城的势力进一步被削弱。

    没想到刚刚抵达,立即得知乐庭已经发出公告要在今天处决犯人。

    小柳大为惊讶,乐庭向来摆出的立场是毫不偏袒,就算最终会处决泰蚕的妹夫,却不应该这样急于下手。

    没想到这样一个中立派也会倒向永全王子这边。

    没办法之下,他只能派人暗中监视乐庭的将军府,趁着乐庭单独一人,把乐庭截留下来。

    由于事情太忽然,如今人虽然截下来了,但要怎么行事,却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他心里暗自着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见乐庭质问,淡淡一笑,「劫持将官?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小柳奉命而来,不过是请将军上上马车,问一下事情,说不上劫持吧。」

    「哦?你奉谁的命?」

    「将军请看。」小柳把腰带上的令牌摘下来,递给乐庭。

    他潜伏在永全身边,在永全的太子府中做事,还能拿出什么令牌?当然就是永全太子府的令牌。

    乐庭垂眼一看,脸上几乎变色,低声道,「太子府?」

    「正是。」小柳笑着,舒服地倚在车厢的嵌绒厢壁上,道,「芬城最近事情多,永全殿下命我过来照看一二。」

    他这当然是信口胡扯。

    见过容恬之后,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去都城在永全那边下功夫。小柳想着人杀了事情就难办了,索性先带着令牌过来,把人救下,再去永全面前周旋。

    他本来是随口一句,本意是让乐庭不至于怀疑他本来的居心。没想到却正好把乐庭吓出一身冷汗。

    一听是太子府过来的人,乐庭脊背顿时发凉。

    真是怕黑偏遇鬼。

    没想到永全对这小小的芬城掌吏一职如此重视,居然派遣亲信过来。而且不但仅仅是秘密观刑,还与以往不同的在处决前出面。

    难道……

    难道他们已经识破了鸣王的大变活人魔术?!

    想到这里,乐庭更是冷汗潺潺。

    此事如果泄露,犯人和泰蚕必死无疑,连自己也无可幸免。自己死了也就算了,但自己正妻和三个小妾,还有孩子们都还在将军府里,永全对自己的亲兄弟尚且赶尽杀绝,何况自己?

    狭小车厢内,乐庭越想越急,越想越困惑。

    鸣王之计巧妙到了极点,而且尚未动手,诸事应该不致于露出破绽,太子府那边又是怎么得悉了?

    如果不是太子府的人得了消息,又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他截留在这里?

    他为将多年,又在朝廷上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尽管心里愁得几乎尽碎,面上却不露出半点,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原来是太子府的柳公子。都城路途遥远,柳公子一路辛苦了,公子不辞辛苦前来,有何赐教?」

    「是为了那个叫朝安的酿酒商之事。」

    「原来是那件事。」乐庭仔细斟酌自己的一字一句,徐徐道,「这事请柳公子回报永全殿下,此事已经处置妥当。犯人今日就会被处斩,本将军亲自监斩,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小柳就是头疼朝安今天就会被处决,如此一来,不就等于无法达成容恬布置的任务了吗?皱眉道,「将军处置得是不是太急了点?」

    「什么?」乐庭狐疑地瞥小柳一眼。

    从永全的角度来说,他的人应该恨不得早点弄死朝安,牵连泰蚕才对。

    除非……他们已经知道今天的计划?

    若是如此,则所有参与者的性命危在旦夕。

    乐庭心里蓦然抽紧,勉强镇定地问,「柳公子为什么说本将处置得太急呢?此犯人向大王贡送发酸的游子酒,蔑视王威,无礼之极,早就应该处死。永全殿下不是曾经来书,说要尽快办理此事,不要再拖延的吗?本将也只是奉殿下之命行事而已。」

    这一番话处处显得为永全着想,向永全效忠,倒堵得小柳一滞。

    小柳何尝不知道永全盯着芬城掌吏这个肥缺。

    偏偏他现在是以太子府中人的身份出现,怎么能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用若有若无的目光扫了乐庭一眼,心里恨不得一脚踢死面前这个永殷有名的虎将。

    还虎将呢?呸,一样是趋炎附势之徒!

    本来摆出一个不偏袒任何一方的中立姿态,现在恐怕是看着永全的势力日渐膨胀,所以连忙不顾廉耻地巴结永全,以处死泰蚕无辜的妹夫来献媚永殷太子。

    最可恨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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