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待会儿就来探望小侯爷!我只是先来的!到时候你才要失宠呢——!”

    闻言田皇后神色一滞,眼底掠过浓重的嫉恨:“我是正宫皇后——他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见不得光的男宠!谁该失宠?!”

    阿秋急得面红耳赤,要说什么,却被陈小娇扶住:“……阿秋,不要与狂犬呛声……”

    “你——”

    田皇后气极,目光四下乱转,骤然望见中央桌案上的那枚雕龙玉扳指:“——大胆!你敢用纹龙配饰!意图造/反!”

    说着便伸手去强拿那扳指。

    “——别碰它——”

    从开始便不见什么情绪的陈小娇脸色兀然变了。

    阿秋也急忙扑了上去。

    “陛下——”

    “——啊!”

    “——快扶皇后——!”

    一场大戏一样的缭乱之后,陈小娇脸上慌色散尽,他冷眼望着倒地后身下血流染红了兽皮的女子和作态的宫人们。

    “陛下——”

    之前还凶狠跋扈的女子楚楚地哭着,“孩子……他让那宫女撞掉了我的孩子——”

    从进来便将双眸定定地注视在陈小娇身上的刘彻转开视线,望向瑟瑟的却咬着牙抬头的阿秋,阿秋忍着恐惧:“——小侯爷没有指使我,是我自己——”

    “……我撞的。”

    陈小娇轻飘飘地接过了话音,他没有去看听闻此语后双目怒睁的刘彻,而是躬身将微微颤栗的阿秋扶了起来,“你们都看错了……是我撞的。”

    “为、什、么——?!”

    刘彻的目光如同凶戾的剑,直直地逼向陈小娇扶着阿秋的手。

    “……为什么……?”

    陈小娇兀然笑了,只是那笑容仿佛倏忽就会散尽,“……因为我发过誓的……我发誓我陈阿娇会倾尽全力让你刘家香火伶仃基业断绝江山覆灭——……你们刘家,满是肮脏至极的血脉——你们凭什么得以延续——我恨不得你们全部死无葬身——”

    “啪——!”

    那一记耳光骤然打断了他的话音。

    刘彻的眸子里满是深沉的痛意。他用力地捏了捏拳,路过震惊的下人们走到依旧伏在地上的田皇后面前,弯下腰将人抱起来,强压着所有情绪不去转身看那人的神情。

    此刻他若踏错一步身后那人就万劫不复,心痛到死他也要忍着。

    而刘彻的身后,陈小娇的心口与脸上都是木然的。他怔怔地凝视着空气里的某个散开的焦点。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么……

    这场豪赌,他终究是输了。

    谁也怨不得。

    “……阿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一片再也翻不起波澜的死水。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那人身躯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他只看见那女子伏在他的阿彻的怀里向着他狞笑。

    “阿彻……你赢了…………”

    他兀然勾了唇角,再支撑不住的身体在惊呼中萎靡在地,再止不住的鲜艳的血从口鼻中没有任何预兆地涌出——

    ……一定难看死了……陈小娇有些悲哀地想。

    只是他还是不忍闭上眼睛,他坚持着望着那个骤然转身之后疯了一样地冲过来的男人。

    “……原来……你……还在乎……我么……”

    喉管中似乎也是热溢的血,每一个字都沾染着刺目的红色。

    “不——不——不——!!医工——!去叫医工啊——去叫啊——!!”

    男人温热的手掌拼命地想要捂住那些汹涌的鲜血——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身体里——这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男人俊美的面庞此时扭曲得如同恶鬼,就连他喜欢的声音也嘶哑得凄厉,陈小娇压着咳嗽,却压不住,咳一下便吐出一口血来,他感觉得到身体里的血大概已经不剩多少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刘彻……你的孩子…………命……我赔给你了……下一世两不相见…………放过我吧…………”

    “不不不——!!!”

    男人疯了一样地将他裹进怀里,踉跄着起身往外冲去:“——医工——医工——!——医工——!!”

    剧烈的颠簸让陈小娇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意识已经是弥留之际——

    “……刘彻……你难过么…………那你便好好活着……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最后一个字轻到了极致,怀里的人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第101章 小奶猫【9.6

    馆陶宫的大门关了一个月,除了隔两天才能进去一次的侍官送些膳食,便再没有人敢踏进那里面一步。

    即便那些大臣天天都在宫殿门外愁叹连连地徘徊着,他们也从不敢进去。

    一个月前,他们的陛下就在这里,面无表情地挥剑斩了大半的医工,血染红了雪地。

    直到不知谁去请来了太皇太后,老人来的时候颤巍巍地,怒且不忍,亲眼见着她的皇孙在那名医工那句被重复了很多次的“小侯爷已经殁了”之后,手起剑落,血光在明媚的春日下刺目。

    那双如同两潭死水的眼眸望过来时,已经看不出分毫的属于人的情绪,窦太后心里面浸上了满满的哀意。

    ……她的皇孙……才十七岁啊……

    ……可她的皇孙……已经完了……

    窦太后对着那人走过去,目光颤动:“……老身才是罪魁祸首,你放了他们吧。”

    那双没有情绪同样没有波澜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却看不到焦点,然后那柄沾了无数鲜血的剑落地,男人将伏在怀里的人抱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了馆陶宫。

    一个月之后,本已回暖的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雪。

    馆陶宫的宫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走出来的男人怀里抱着的人儿依旧是一个月前刚刚死去时的模样,唇色甚至还是微红。

    而迎着漫天的雪花和满地的白皑和跪了一地的朝臣,走出来的男人黑眸如墨,发如白雪。

    “陛下——!”

    那声声齐呼震荡宫廷,他们却不知道是为着等了一个月的心绪,还是为着他们本惊才绝艳的少年皇帝一月之间就如耄耋老人的白发及腰、哀极心死。

    只是男人像是没有听见那近乎哀鸣的齐声,他垂眸看了看怀里仿佛只是睡过去的人,然后又抬起头来望着漫天的茫茫的雪——

    “……哥哥,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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