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金宝站在下面满意地看。

    虽然基本上只是一个土堆,不过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白寿官找木匠的儿子小三儿要了点红油漆,在土堆上刷了卧狼城仨字,远远看着特别醒目。

    卧狼城顶上架了一根横木,是木匠出的。金宝爹要给钱,人家不要,只好送了两幅春联,和一幅很大的中堂画。

    金宝爹抛根绳子上去,绳子一头系个铁皮小桶,桶里搁上半湿的柴禾和牛粪,拿干柴点着,就冒出呛人的黑烟。

    小猪咬住绳子另一头往下拖,桶慢慢升到卧狼城顶,黑烟柱子往天上飘去。

    白寿官揉揉眼睛。

    “我们修了一座长城呢,真的!”

    “等春天来了,上面会开很多颜色的花,还会有红胸鸟来做窝。”武金宝挥着藕胳膊,踌躇满志地做规划。“我们再在旁边种樱桃、种山楂树,秋天结了果子,让刀客鼠鼠做果酱和蜜饯吃。寿官,你看咋样?”

    “嗯,还要种桂花,可以包元宵的。”

    小猪咬住武金宝的棉袄,有点害羞地说。

    “金宝,我想搬到这里住。”

    “好冷的。”

    “不怕,我这么胖。”

    武金宝抓抓脸,两手抱住小猪脖子。“要是你丢了,小串会生我气的。不走嘛。”

    “那,要是小串回来没见着我,走掉了咋办呢?”

    “有办法。”

    武金宝抄起油漆刷,在卧狼城仨字旁边画了一个笑眯眯、戴着小铃铛的猪头。

    “好了,大家回去吃腊八粥吧。”

    远处蹄声笃笃,是大块头的大青马。

    “鸽子回来了,契丹军队大举南下。大哥叫我们收拾东西,他正快马过来。”

    于是金宝爹、武金宝和白寿官都被搧在马上一起拖走。

    “年年来,奶奶个熊!仔细别给老子碰上,来一个砍一个,来俩砍一双!”大块头飞快地磨刀,“你看着囡囡,我套车去。”

    金宝爹脸色严峻。

    “得告诉镇上人。”

    “等会。传开就乱了,见过大队流民没,能踩死你!”大块头一把将金宝爹摁在墙上,鼻子钉鼻子、眼瞪眼。“你、听、好,不许再给我丢一次。”

    然后他小小声补充,“要是找不回来咋办,虽然我运气一向很好……”

    结果金宝爹就被拴在炕头的石狮子上面了。

    “你爹睡觉也落炕吗?”白寿官看看他,又看看石狮子,问武金宝。

    “可能吧。听小串说他们晚上经常爬上爬下,还比赛摔交。”武金宝在泡菜坛子里抓根黄瓜,给寿官掰一半,两人大口价啃起来。

    大块头给车轴滴了点油,套上老红马,把金宝爹和两个大包袱一起塞进去。

    “红娘子,稳着点走。”

    “二爹,我们回县城吗?”武金宝问。

    “呃,快上去。”

    金宝爹趴在车辕上跟寿官喊,“快回家告诉你娘,契丹人来了——”

    镇上好多人都听见。

    “契丹人?”

    “契丹人……”

    “契丹人!”

    在腊八这天,弓长岭镇陷入空前的恐慌了。

    不过也有人不信,比如胡善人。

    “老朽不才,在这住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契丹骑兵赶腊月下来。大雪天的,人且不论,马吃啥?”

    大块头懒得下马,扬扬猪肉男的字条。

    “不信拉倒,潘家军来的消息。”

    胡善人的花白胡子抖啊抖。

    “事缓则圆,依老朽之见,不如等军报到了再……”

    一个家丁跑过来。

    “报告老爷,太太和姨太太抢轿子,打起来了!”

    胡善人慌忙去拉,不幸脑门挨了一脚盆,倒地不起。

    大块头很鄙视。

    “一个母的就够受了,还娶俩,找死!”

    白老板娘抓起衣裳忘裤子,抓起裤子忘了鞋。

    “娘,我要带上泥关公,还有兔儿爷。”白寿官从竹箩里伸个头出来。

    “只许带一个。”

    白寿官犹豫好久,拿上了关公。

    阿胖蹲在墙角碎碎叨叨。

    “厉害家伙要来咯,这世道,一年不如一年,想当初我在学士府,吃的油穿的绸,走哪都有轿子,而今可好,一把年纪还得逃命!……”

    她还没念完,忽悠一下四脚离地,给白老板娘塞进了箩筐。

    武金宝抱着个酒瓶坐在马车里,数一棵棵过去的树。

    “一、二、三……九、十,预备——。”

    她揭开瓶盖,往地上浇了几滴黄黄的水。

    大块头直捂鼻子。

    “啥玩意这么臭?”

    “富贵的尿。”武金宝甩着辫子说,“我们留了记号,小串就会找过来。”

    “我——”大块头憋回粗话,手往车里伸。

    “拿香茶饼子来。”

    金宝爹递给他一片,大块头刚含进嘴,呸地又吐掉。

    “要你身上的。”

    金宝爹摸摸荷包。

    “没有了。要不给你剥个桔子?”

    “你闻,真臭。”大块头小声诉苦。

    “风刮走就好了,吃桔子。”

    金宝爹剥一瓣,往大块头嘴里填一瓣。

    大块头满口桔汁地抱怨。

    “还是臭,臭得头晕。”

    “给你削个梨?”

    “不要,会划破手,还吃桔子。”

    金宝爹剥一路,大块头吃一路,武金宝浇一路。

    小猪跟着车轮小跑,耳朵上的银铃当叮叮铛铛,叮叮铛铛。

    快黄昏时他们到了县城,街上店子大都关了,有些人背着大包袱往城外走。

    “下来吃点东西,晚上继续赶路。”

    于是一家三口都坐进唯一还开着的牛肉面铺。

    “大碗牛肉面来四碗,烧酒一壶,熟牛肉半斤。”

    大块头吃三碗面条,金宝爹和武金宝分吃另一碗。两匹马在外面吃草,小猪埋头使劲喝水。

    “富贵,还走得动吗?”武金宝摸着小猪肚皮问。

    “没事,我有劲儿。”

    武金宝掰碎馒头,蘸着肉汤喂小猪。

    外面进来一彪闹哄哄的人,占了店堂中央的桌子,嚷着要老板上茶上酒。

    “严常侍您点菜。”

    “王大人先,王大人先。”

    “远来是客……”

    “客随主人便……”

    “两位,小店只卖牛肉面和牛肉的。”老板指招牌。

    那两人悻悻对视。

    “宽汤窄面。”

    “窄面宽汤。”

    “马上就得,您慢坐——”

    大块头溜一眼,飞快抓起斗笠盖头上,拉起金宝爹和武金宝就跑。

    “咋啦?”金宝爹问。

    “你忘了?那是对头!”

    这时候,严常侍坐在板凳上,白眼珠忽忽转,双眼皮啪啪眨。

    “刚才那俩有点面熟……”

    大块头猛甩响鞭,催马快跑,小猪紧紧跟着。

    “这猪真能跑!”大块头惊叹道。“没准能做种猪,年后牵到集上去,五十文一次,一天配二十头母猪,嗯,有得赚……”

    “二爹我叫你慢点。”武金宝捏着两个肉拳头在他背上暴捶。“富贵会跟丢的!”

    “没关系金宝。”小猪四蹄飞舞,眼珠子放出淡淡红光。“我跑出感觉了,至少还能跑一晚上。”

    又跑了三十多里,金宝爹喊他们看前面。

    “潘家军的指路灯,我们到了!”

    “潘大脚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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