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春换好了衣服,按照双禄的想法和猜测,他该是一刻不停地就冲到柳照影房里才是,可是他竟然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
    双禄就这么看着他坐在桌前把自己的右手展开又握紧,来回往复。
    手有什么好看的,双禄惊了,莫不是少爷冲进火场里的时候伤了手?
    “是不是我的错觉?”
    孟眠春如此喃喃自语。
    刚才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他没有注意,但是回来后仔细想想,似乎适才他的手拂过柳照影的胸膛时的触感略微有些不同。
    他摸摸自己的胸膛,平板结实,可她……
    顿时,一种叫他气血忍不住上涌的臊意和猜疑便如狂风巨浪般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孟眠春倏然站了起来,甚至动作大到带翻了手边的茶杯,双禄被他吓了一大跳,忙道:“少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孟眠春呼吸微重,他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问双禄道:“你、你可曾觉得柳照他……”
    又是柳照,双禄已经见怪不怪了。
    “柳照如何?”
    “你可曾觉得他不像个男人。”
    双禄呆呆地回他:“少爷,虽然他抛弃了您,可是您这么说也不太好吧?”
    太侮辱人了。
    这个白痴!
    孟眠春盯着他,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一甩袖子,只好说:“我去找他!”
    双禄赶紧跟了上去。
    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什么事能叫孟眠春心情跌宕,刚刚在他脑子里浮现的猜测却绝对算一个。
    为何他之前从未怀疑过这一点,若他真是个女子呢?
    孟眠春心里又陡然别扭了起来,若柳照是个女子,那他待如何?
    自己这般看重她,却被她愚弄,他该生气才是,照他以往的脾气,管什么男的女的,敢戏弄他孟小国舅的人,没一个是能全身而退的。
    可同时他心里却是又有一股直冲击得天灵盖发麻的喜悦之情,他若是女儿身,那他自己这些天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岂不都可以放下了?
    他都快怀疑自己真如方清仪所说那般有龙阳之癖了——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身边大多数人都已经这么怀疑了。
    孟眠春加快脚步,简直就想立刻当面质问一下柳照影。
    但是心中又一个念头阻止了他的失态忘形,如果是他怀疑错了呢?
    他又顿住脚步,脸色难看起来。
    那他岂不是白白落了面子,柳照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猥琐有病,从此更加视他如洪水猛兽,跳入谢平懋那个混账给他挖下的大坑?
    那种坐立不安仿佛心头有蚂蚁啃咬的磨人感觉又将他包围了,仿佛重新回到了柳照影醉酒那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不知不觉在柳照影的门口已站了半晌,还是阿拴发现了他,奇怪道:“孟少爷为何不进来?”
    孟眠春这才如梦初醒。
    屋里挤了不少人,修麟正在追问柳照影事情的经过,自然,和柳照影差点身死火场比起来,孟眠春的疑问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确认,他只能暗自将心念压下。
    “到底是谁做的?竟想将你活活烧死在那库房中,太恶毒了!”
    修麟坐在柳照影床边忿忿然说道。
    孟眠春在桌边坐下,问她:“你去那里做什么?着火前见过谁?”
    柳照影此时精神已恢复了不少,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们。
    “你见过方清仪?他走后你便被锁了?”
    孟眠春沉眉,眼中戾气陡升,这个老小子,看来是记吃不记打,竟还敢来寻麻烦。
    修麟抢先说:“若是他落锁纵火,定然不会还提前露个面,否则岂不是故意告诉旁人自己要行凶,也太蠢了。纵火的该是另有其人。”
    柳照影瞧着他点点头,慢慢道:“恐怕不止。”
    “不止?”
    修麟虽聪慧,到底年级尚幼,很多事情想到了一就难想到二。
    孟眠春说道:“方清仪是最先露面的,可他不过是言语警告威胁你,但锁你的是第二人,放火的却是第三人。”
    众人皆惊,只有柳照影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拴更是害怕:“哥、哥哥,你竟得罪了这么多人?”
    柳照影实在摸了摸他的头,修麟挑眉,十分好学,问孟眠春:“何以见得?”
    “柳照是临时起意去那库房的,方清仪也是凑巧遇上他,自然,后头要害柳照的人也并非是蓄谋,而也是临时起意。”
    蓄谋已久的案子和临时起意的案子,稍微动些脑筋的话其实并不难分辨。
    孟眠春继续道:“众所周知,临时起意的杀人案,是比较容易被破解的,因为行凶者往往都是毫无准备凭着一时冲动和满腔恨意动手,自然就容易给官差留下一大堆把柄,那你想想,柳照哪里来这样大仇恨的敌人?”
    “所以啊。”孟眠春撇了撇嘴角:“这个临时起意要杀柳照的人,就是属于不多见的第二种情况了。因为他看到了今日的天时地利人和,他觉得旁人给自己创造了足够的条件,即便他动手,多半也会被掩盖,所以他才会行动。”
    阿拴张了张嘴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就连修麟也扁了扁嘴,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不过眨眨眼抬抬手之间稍露慧才,就已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了。
    柳照影点头:“落锁更像是一场恶作剧,并且落锁与起火中间隔了约半个时辰,若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之人,何故绕我这半个时辰的性命?自然,纵火之人,并非落锁之人,而落锁之人,并非是方大家。”
    柳照影与孟眠春对视了一眼,彼此在眼中看到了了然。
    无需多言,他们都清楚,这个放火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线索,和陈正道以及素衣教大有关联之人。
    看来,柳照影的存在到底还是让他警惕,竟已到了要下杀手的地步了。
    这也说明,其实对方已经在柳照影露出马脚了。
    孟眠春轻咳了一声,先柳照影一步瞥开了视线,像埋怨似地道:“所以,你非要去南画院,结果发现了什么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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