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经武心里犯了嘀咕。
    搜魂大法除了会极大的损坏自身功德之外,更被视为一种接近魔道的行径,因此在修行界是大忌,天庭也有明令禁止,即便执法机构,要想使用搜魂大法也需要经过特别的申报和十分复杂的审批程序。
    陈光化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可他会承担吗?
    损失的功德就不去说了,上面那么多眼睛盯着,万一被发现了,或者被人举报了怎么办?那些搞监察的可没那么好对付。
    另外,黄花观就能咽下这口气?
    陈光化吃准了齐鹜飞进了狮驼岭就回不来了,可万一出来了呢?就算齐鹜飞出不来,无机子呢?无机子能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重立黄花观,调教出齐鹜飞这么一个徒弟来,绝不是一般人。禹经武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眼力见还是有的。
    陈光化如果真能承担后果,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可是陈光化这么说了,禹经武又不好不办。他是陈光化的下属,又都有军方的背景,算是同一系的,天然走得近,调到城隍司以后,他们自然而然就达成了政治同盟。在得罪陈光化和得罪黄花观之间二选一,不用想也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禹经武心里虽然犯嘀咕,事儿还是要办的。
    就在的时候,天边几点亮光飞来,很快就落到了盘丝岭上,闪了几闪,就到了他们面前。
    禹经武一看,忽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用犯难了,救星来了。
    这救星当然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救黄花观的。可只要他们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陈光化的事了。
    来的人是万浩然和秦玉柏,他们身后跟着张启月。
    秦玉柏板着脸,质问陈光化:“陈司长,你这是干什么?”
    陈光化面不改色,说:“哦,例行公务而已。”
    秦玉柏问:“什么公务?”
    陈光化没有马上说话。
    禹经武知道,这是陈光化用沉默在想秦玉柏宣示主权,那意思是,这里是虹谷县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你没有权利问,我也没有义务回答。
    这种沉默不用很久,几秒钟,就足够把主权宣示清楚了,然后再开口,那就不是在回应你的质问,只是给你面子才回答你。
    “接到群众举报,盘丝岭上有妖类藏身,上来搜山。”陈光化瞄了张启月一眼,“万主席和秦司长不是在主持宗门大会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张启月原本也想过不跟过来,通知了秦玉柏,事儿算是办了,被陈光化看到他,以后在城隍司就不好混了。不过他实在放心不下盘丝岭的情况,而且他这次出来送信的事早晚会被陈光化知道,大不了就是不干了。
    秦玉柏对陈光化的态度很不满,但现在二人是平级,也不好说什么。
    “谁举报的,怎么发现的妖怪,你怎么知道妖怪就在盘丝岭上?”他问道。
    陈光化皮笑肉不笑:“我好像不需要向秦司长汇报工作了吧?”
    秦玉柏脸色变了变。
    张启月总觉得今天的事情要遭,看陈光化的样子,秦玉柏和万浩然的面子好像不管用。他不知道陆承做出了怎样的安排,但看到狐狸、猴子和乐姬都被控制了,又在盘丝洞门口,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陈光化到底要干什么?张启月想不出来。
    一旁的万浩然开口道:“陈司长,妖怪伤人了没有?”
    陈光化对万浩然的态度明显要好一些:“伤人倒没有,不过等伤了人可就来不及了。我要对虹谷县几十万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万浩然说:“既然没有伤人,你围住盘丝岭外边就可以了。盘丝岭是黄花观的私产,按照宗门法规定,宗门内的事务应该先由宗门内部解决。你可以让黄花观自查,抓了妖物交给你就是了。”
    陈光化说:“您是宗门管理委员会主席,黄花观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无机子不在,齐鹜飞带着两个师妹一个徒弟去了狮驼岭,现在山上就剩下一个药园花女和几只妖怪,让他们怎么自查?正因如此,我才带人上山,也是对他们负责嘛!”
    “搜查宗门内地,是要走程序的,你有搜查令吗?”
    “没有。”陈光化很干脆地回答,“天兵就在头顶,狮驼岭阴云密布,宗门大会一开,狮驼岭内的妖怪很可能会跑出来,现在是非常时期,虹谷县地理位置特殊,本来就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万浩然对此不是很了解,就看向秦玉柏。秦玉柏在虹谷县当了几十年司长,当然知道陈光化所言不虚,便点了点头。
    虽然明知陈光化在故意搞事,但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又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万浩然是西牛贺洲联合政府的,而城隍司直属天庭,并不归他管,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秦玉柏指着被控制起来的狐猴等人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陈光化说:“都是妖怪,自然要抓起来,这是我的职责。”
    “狐狸是登记过的,人鱼是随龙太子一起来的,猴子是花果山来的,当时清风道长和甪里先生等上仙都在场,都可作证。”
    “只是暂做扣押,等齐鹜飞回来,可以来城隍司赎人,我此举并无不妥。”
    “哼!”
    秦玉柏冷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的确,陈光化这么做并无不妥,都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他自己不怕得罪花果山和龙宫,谁又能说什么呢?只要将来不出什么事,说不得还能落个不畏强权的美名。
    陈光化不给面子,秦玉柏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直接跟他翻脸吧?闹到上面也说不上理。可黄花观是秦玉柏一手扶持起来的,陈光化今天这么做,不管什么目的,这是已经把秦玉柏的脸踩在脚底下了,不阻止他,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他一边琢磨着应对之策,一边偷眼朝天边张望,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忽听小雪说:“陈司长,你刚才让你手下对我用搜魂大法,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要对我施以如此重刑?”
    秦玉柏和万浩然同时皱起了眉头,盯着陈光化,看他怎么解释。
    陈光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甚至没有理会小雪的责问,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有这么说吗?”
    小雪说:“那么多人听到了,陈司长莫非记性不好?”
    “谁听到了?”陈光化环视周遭,目光犀利。
    城隍司的人自然不敢说话。
    狐狸说:“我听到了。”
    乐姬和猴子也说:“我也听到了。”
    陈光化也一点也不慌,反而看向秦玉柏:“秦司长,你信吗?”
    秦玉柏当然信,但他不好这么回答。除了小雪,只有黄花观的人出来作证,还是三只妖,的确没法证明什么。而且就算陈光化说了那样的话,最终并没有变成事实,也拿他没办法。
    陈光化见秦玉柏不说话,得意的笑了,然后下令:“来人,把他们都带走,关进城隍司大牢。另外,把开山炮运来,我要炸开盘丝洞。”
    治安队员上来抓人,老黄狗汪汪地叫,露出獠牙,要不是苏绥绥朝他使眼色,又轻声提醒:“旺财别冲动!”老黄狗说不定已经露出本相了。
    或许是狗叫声激起了斗志,猴子突然奋力挣脱了束缚,一个筋斗翻出去,猴毛炸起,龇牙咧嘴,凶神恶煞般瞪着要捉他的治安员。
    两名治安队员上去捉他,他再翻一个跟斗,忽而就到了他们身后,刺啦一下撕破了他们的衣服。
    “找死!”
    禹经武记得自己明明封住了猴子的经络内气,不知怎么被他挣脱了。原本以为自己亲自出手会像刚才一样手到擒来,但没想到猴子是动作比刚才快了很多,一个闪身就跳了出去。
    当着这么多下属,还有上司陈光化的面,尤其是秦玉柏和万浩然也在场,禹经武不觉有些丢脸。
    惊怒之余,他也动了真火,双掌一翻,带起两团真火,身形化作一道疾光,直奔猴子而去。
    猴子也知道厉害,不敢硬接,还是想要翻跟斗躲过去。
    但禹经武全力施为岂是那么容易躲过去的。好在禹经武并不想要他的命,目的只是为了抓住他,当然也少不了要给他一点教训,以挽回一点刚丢的脸面。
    猴子连翻几个跟斗依然没有逃出禹经武的手心,那两团真火左右围上来,瞬间裹住了猴子,把他身上的猴毛烧了个精光。
    猴子光秃秃地站在那里,没了毛,看上去十分怪异。
    他猛然想起来时的路上老祖跟他说过的话:“你要是自己能褪掉这一身毛,那你就能做人了。可你要是被人拔了这一身毛,那你就连个猴都不是了。”
    猴子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这一身毛被人给烧了。
    羞涩像初春的雪水般源源不断的化开,让他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猴了,再也没脸回花果山,没脸见老祖。
    无穷尽的羞涩带来的是无穷尽的愤怒。
    扭曲的猴脸像堆积的干柴,从心底升起的怒火开始在脸上燃烧。
    猴子握紧拳头,一声怪叫,猛的朝禹经武扑了过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倒把禹经武吓了一跳。他伸手一推,要把猴子推出去。
    然而,猴子却灵巧的翻了个跟斗。
    这个跟斗和之前他翻过的跟斗都不一样,身体转动的时候,带起的不是风声,而是空间撕裂的声音。那裂开的空间缝隙里生出了丝丝白烟,白烟凝聚成团。猴子一骨碌翻了上去,成了他脚下的云。
    “筋斗云!”
    在场的人们都听说过孙悟空的独门绝技,却从来没见过,不知道这小猴子施展的是不是。
    禹经武突然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该烧了猴子的毛,估计这猴子会记恨他一辈子。自己怎能忘记他是花果山来的,忘记他身后有一只敢大闹天宫和玉帝佛祖叫板的老猴子?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不敢动手了,眼睁睁看着猴子踏上了云,云团越来越大,猴子也越来越大。
    苏绥绥看着云上的猴子,想起了齐鹜飞一直以来对这只猴子的特殊训练,不强求他学天仙道法,就让他翻跟斗,还说他的跟斗不是要翻到山上,而是要翻到云上。
    “至尊宝,你终于做到了!”苏绥绥高兴地说。
    老黄狗汪汪地叫了两声。
    猴子被烧了一身毛的愤怒并没有因为筋斗云而淡去,他依旧愤怒,为自己不猴不人的样子感到羞愧。
    他在云上怪叫一声,就朝禹经武扑了上来。
    随着他的运动,脚下的云团忽生忽灭,看着是他踏云前行,但秦玉柏等人却看得很清楚,这不是猴子在动,也不是云在动,而是空间在猴子的身前开裂,又在他身后闭合,这种扭曲让猴子产生了运动,而这运动速度极快,同时还带着极大的能量。
    禹经武不敢小看,全神贯注,用尽平生的修为,但还是没能挡住猴子这一扑。
    他被猴子撞了出去,飞出去一里多地,轰一下,重重的撞上了山壁。
    猴子似乎还不解气,抓着禹经武飞回来,又往山壁上撞去。
    砰砰砰……
    如此反复,撞了好几次。
    大家都看傻了,这猴子是在干嘛,怎么像混混打架抓着人头发撞墙那种。只有苏绥绥知道,猴子一直在练翻跟斗,没学过别的。
    禹经武并没怎么受伤,也不是不能反抗,只是猴子冲过来那一下太突然,势头太猛,没能躲开而已。他也看出来,猴子似乎不太会别的道法,刚才自己用真火烧了他一下,把他的潜能逼出来了。反正脸也丢了,既然没有性命危险,他也不打算反击,一来是不想惹花果山,二来也想看看陈光化会怎么处理,会不会出手救他?
    如果陈光化不出手,禹经武和他的政治联盟到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如果陈光化出手,那猴子的大半怒火就会转移到陈光化身上,不管结果如何,今后花果山要来算账,也会算到陈光化头上。
    只见陈光化站在那里,不慌不忙,就像个看热闹的。
    禹经武心头一凉。心说算自己倒霉,瞎了眼,跟错了人。
    就在他准备让猴子多撞两下,出出气算了的时候,陈光化突然动了。
    陈光化动的时候毫无征兆,刚才还见他站在那里,没事人似的,忽然一步跨出,就到了猴子面前,他的身后也明显有虚空碎裂的痕迹。
    “半步天仙!”
    秦玉柏和万浩然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感到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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