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娘说不上自己该郁闷还是该满意。
    若说郁闷吧,那两房人都是温家的仆役,此番只是顺便护送云晏晏来辽东,不会长跟着云晏晏。不需她费什么力气将人从云晏晏身边调开。对此,她是乐见的。
    若说满意吧,云晏晏身边只留下两个贴身女侍,需得再添粗使,她又那样的能吃,只两顿饭厨房便叫苦不迭喊着人手不够。此般情况,即便是不添厨娘,烧火切菜的杂役也得多添两个的。这一项一项的,项项都要用银钱。原本还想着从云晏晏的嫁妆中得些好处,却没想到魏氏和云毓只给了套首饰做添妆,杨氏留下的东西也都是些样子货,不值什么。实在是让她怄的很。
    她不是没想过节省些银钱,只是她才一拿出为难的姿态来,云晏晏便一脸怒色,愤愤然的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婢子,敢欺母亲!”
    然后话叠着话,话套着话的将她韩月娘捧成个善良和软、只吃诗词歌赋活命而不沾烟火气的仙女,不沾烟火气的仙女嘛,自然是不知柴米价的,如今生被一群刁奴给欺负了,造成此为难的境况。
    这才是最让韩月娘怄的地方。不承认自己是善良和软、只吃诗词歌赋活命而不沾烟火气的仙女?那她就得承认,自己是想刻薄云晏晏;承认自己是善良和软、只吃诗词歌赋活命而不沾烟火气的仙女?那不能啊,必须不能啊。身边的云慎已经投来了满眼的怜惜。再继续下去,云慎可就要彻查府中账目。
    她还能说什么,她还能做什么。她只能赶紧刹住这个话题,且从此不说。
    云晏晏说不上自己该郁闷还是该满意。
    说郁闷吧,她成功的瞒天过海,让云慎和韩月娘以为姑母和祖母只给了她几件首饰做添妆,她的嫁妆只有杨氏留下的些旧物。对此,她表示感谢。感谢祖母、感谢祖母,没有同云慎书信详细她的嫁妆问题,感谢大唐的通讯业务的不发达,感谢大唐交通的不便利。
    说满意吧,她又想一头撞在地图上。未来的安东都护府设在平壤,而现在的平壤居然还在高句丽的版图中。云晏晏欲哭无泪,伟大的太宗陛下啊,居然没把平壤给打下来。
    投机不成,云晏晏懊恼的很。早知有今天,她一定不在历史课上偷吃雪糕、偷吃辣条、偷吃彩虹糖......她一定会要好好听讲,不,她一定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唐史啃透彻。对此,她表示遗憾。遗憾在大唐,地图不是样随处可见的物品,以至于她有了个不能实现的设想。
    懊恼的同时,云晏晏迅速改变计划并赋予实施。她打算用云毓的名号在辽东置办庄子和铺面,分别由赵、陶两房人照料经营。按说这种情况手续是很麻烦的,但她父亲是县令啊,一应手续统统都不成问题。
    果然的,云晏晏一提,云慎便毫无压力的应了。
    云慎对于此事的理解是,长姐不放心云晏晏,故才在此地买地置产,方便传递信传物,通些消息。云慎是支持的,待以后他调任了,晏晏嫁在此处,有长姐的产业在此地,于云晏晏来说多少也是个依仗。
    本着趁热打铁的原则,用罢朝食云晏晏便打发两位管事出去寻合适的铺面、田产。两位主事妈妈则是一面忙碌着布置院子,一面不时的向云晏晏投去不放心的目光——虽说是稳妥的处理了嫁妆的问题,但小娘子怎么能将她们都安置在府外呢?
    玉露年龄小,除了同小娘子胡闹外,实当不上什么大用。玉蝶虽稳当些,但也没经过多少事,处事难免不够稳妥。倘若小娘子吃亏......嗯,小娘子会吃亏吗?
    这貌似是一个很难想象的问题。一个神童,一个力大无穷的神童,吃亏的可能似乎不太大啊。
    时间在两位主事妈妈的纠结中飞快的过去,院落也在两位主事妈妈的思考间一点点的舒适起来。在一切接近尾声的时候,韩月娘领着三个小女侍走进了院子,“瞧瞧我们大娘子如此能干。我去挑女侍的功夫,这院子就布置好了大半。知道的还罢了,不知道的怕要以为我是轻怠了大娘子。”
    一通见礼后,落了座。韩月娘又道:“我来的晚了,大娘子这里可还缺些什么少些什么。”
    一应的家什或从库里取,或是上街采买,都是齐全的。韩月娘此问只是向仆从们显示她的细心妥帖罢了,不想下一刻,她就听到云晏晏说,“还少几张睡榻,劳烦母亲了。”
    不提睡榻还好,一提睡榻,韩月娘那才吞下不久的气都腾腾的翻了上来。
    听听这话,还少几张睡榻。
    几、张!
    一张睡榻搁在旁人那里,长则能睡一辈子,短的也可用上几年。轮到她这里,一买就是几张了。
    调整了下情绪,韩月娘笑着道了声“好”,而后省却了展示自身的铺垫过程,指了指那三名小女侍,直接进了正题:“我自小是个没见识的,也不知伯府是个什么规矩,该给大娘子备几个人使唤。自作主张的挑了三个粗使来,同你妹妹一样,院子里都是五个人伺候着。大娘子觉着可好。”
    院子不大,三个粗使那是足够用了。
    云晏晏道:“劳母亲费心,甚好。不知这三个女侍都叫什么,会些什么?”
    三名女侍闻言上前来行礼,依次道:“奴婢知夏,梳头上妆、针凿女红都会些的。”
    “奴婢想春,料理花草最是拿手。”
    “女婢思冬,会做几道点心吃食。”
    哟,原来与念秋对应的不是思那啥而是知夏的原因在这里呢。想春,思那啥,一字之差,差出了多少意思。
    云晏晏心中遗憾,没能见证一个名字的热闹。
    短暂的遗憾后,她又问道:“你们谁力气大?”
    三人中,知夏惯会表现,因此在韩月娘处很是受了些赏识。此刻闻言立即站出来道:“大娘子,奴婢的力气是最大的了。”
    云晏晏点点头,又问道:“你们谁跑的快?”
    知夏又道:“奴婢腿脚还算利落。”
    知夏笑容满面,表现的又伶俐,这让玉露蹙起了眉尖。让这么号人到了小娘子跟前,以后她表现的机会岂不是要被抢去不少。
    这还了得!
    她与小娘子是一处长大的,难道这个知夏还能比她更加的了解小娘子吗。玉露又有了自信了,出声道:“那你是跑得最快还是力气最大,难不成竟是个样样都拔尖子的人才。你力气有多大,可担的动担子,挑的动水桶?跑的又有多快,能撵的过猎犬还是能追的上兔子?”
    语气有些微的不友好,却也问到了云晏晏此刻想问的问题。于是玉露收获到自家小娘子投来的赞赏目光,顿时越发的自信起来,连身姿都立的如刚刚浇过水的小树苗,透着那么一股子精神。
    撵的过猎犬?追的上兔子?
    知夏一个激灵,迅速有了个不妙的联想。听说这位大娘子是带着只狍子来的,听说昨晚上这位还要拉着二娘子去打猎......
    几乎是立刻的,知夏回道:“奴婢力气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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