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鱼扒住门框不肯走,任沈郁把她当个小猫崽子似的拎着后脖领子往外拽。
    沈郁:“滚!”
    鱼鱼:“你能先别动手吗?听我说完再生气!就几句话的事儿!”
    沈郁:“说完滚和现在滚有区别吗?赶紧滚!”
    鱼鱼:“你轻点拽!脖子秃噜皮了!我真有正事儿!咱能好好说话吗?你说你一见面就让我滚,这都成习惯了!这样好吗?真的好吗沈郁同志?哎哎!别拽别拽了!我真有正事儿!”
    鱼鱼也不是抱着门框不能说这个正事儿,可是以她对沈郁的了解,不让他心气顺了,心甘情愿地坐下来说话,那她说什么都白搭!
    人家发脾气是永远排在正事儿前面的,气儿不顺你就是天大的事儿那也没用!至少跟鱼鱼相处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着沈郁了,他直接上来掰鱼鱼的手指头,“滚!我跟你没正事儿!”
    鱼鱼气急了,“沈郁你别逼我啊!是你逼我的!”
    沈郁掰她手指头的力道一顿,忽然又开始发力,“要走就走!你找那么多借口给谁看呢?!”
    好!你自找的!
    鱼鱼忽然松手,接着沈郁失去阻力惯性向后退门户大开的空档,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自己树懒似的扒在了他身上!
    沈郁被她给抱愣住了,扎着胳膊屏住呼吸,结结实实愣住!
    鱼鱼死死扒住沈郁威胁他,“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不好咱俩就谁都别想好了!你要不打死我得了!打不死我就不撒手了!”
    沈郁可能生平第一次见着这么无赖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还真是拿鱼鱼没办法。
    鱼鱼,“好了,不闹了,我们进屋说话,行不行?”
    沈郁:“谁跟你闹了?!你不是走了吗?走了就别回来!”
    鱼鱼:“我错了!我真错了!大爷!祖宗!爸爸!我错了!你想怎么都行,你给我个机会改正行不行?”
    口头认错这种事,鱼鱼能一口气说三千字不带卡壳的!
    沈郁对她的态度特别不满意,“你逗狗呢?满嘴跑火车就没一句真心的!”
    鱼鱼有点抱不住了,沈郁看着瘦,可他骨架很大,而且各自太高了,平时鱼鱼跟他离得远没对比这么明显,现在把他当个猫爬架扒着,真是太累了,扒一会儿就往下出溜,还不如抱门框省劲儿呢。
    鱼鱼一往下出溜,有要松懈的趋势沈郁就要把她扔出去,鱼鱼赶紧扒紧点,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哥!哥!哥哥哥!别动手别动手!咱好好说话!你真把我扔出去也消停不了,我还是得回来烦你!你让我把话说完了再扔,到时候我肯定不来烦你,你让我滚多远我滚多远……哎哎哎!哥哥哥哥!别扔了!别扔!你打我两下要不骂我!你怎么能消气你给我个准话!”
    沈郁:“看你就来气!”
    鱼鱼:“那你别看我!你听我说就行!我保证少说两句……哎!哎!别拽了!再拽胳膊折了!哎呦疼疼疼!”
    沈郁:“再装真把你扔出去!”倒是没再使劲儿拽鱼·树懒·鱼了。
    鱼鱼:“真疼!你多大劲儿自己不知道吗?咱俩休战,休战五秒钟,我给你看看。”
    沈郁不吭声,也没动手,鱼鱼非要人家说话,“休战吗?休吗?两军交战还有谈判休战时间呢,我们休息五秒钟,行不?”
    沈郁:“谁跟你两军交战!”
    鱼鱼:“你用那么大劲儿,对我跟仇人似的,还不是交战?你看我脸上这汗!让你这顿磋磨!那么多声爸爸白叫了,一点感情没叫出来!”
    沈郁:“再叫爸爸打断腿!”
    鱼鱼:“好的哥!都听你的哥!那你要看你的战果吗?我都让你打残了!”
    沈郁:“谁打你了?”
    鱼鱼:“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哥,咱进屋看去,屋里亮堂,这儿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楚啊。”
    沈郁跟用育儿袋揣了只崽子的袋鼠妈妈似的,看看戳在自己胸口的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抿紧嘴唇,“不去!”
    鱼鱼叹气,看来这股气吵一架都散不出去啊!
    那能怎么办呢?不行就打一架呗!自己惹出来的气,只能自己想办法给消了。
    鱼鱼:“不行我也不撒手!反正我是不在乎,到时候你过敏了,肿了,痒了疼了什么的,可是你自己遭罪!”
    沈郁:“滚下去!”
    鱼鱼:“滚下去你该肿也肿了!你能把我咋地?”
    鱼鱼做好了沈郁把她从身上撕下来的准备,手紧紧抓住他的腰带,脑袋扎在他胸口,做好万全能准备,要来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沈郁果然气得不行,开始动手往下撕,俩人较劲好半天你,大热天的鱼鱼出了一身汗,眼看要坚持不住了,才气喘吁吁地讨饶,“哥!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咱们暂停!休战!和谈!我割地赔款!你想怎么都行!”
    沈郁撕了这么半天,也没把鱼鱼撕下来,可能也累了,任她继续扒在自己身上,嗤笑一声,“我怎么都不想怎么!你要走就赶紧走!那我当猫猫狗狗呢?想起来就逗逗?”
    鱼鱼:……啊!关键点在这儿呢!终于找到源头了!知道原因就好办了!
    鱼鱼:“我不走了!真不走了!”至少这个周末不走了!
    沈郁:“你那张嘴就没一句实话!赶紧滚!”
    鱼鱼:“说不走了都不行?怎么都不行是吧?我必须走?”
    沈郁恶狠狠地瞪鱼鱼,里间半开的门里透过来一束扇面型的灯光,他的脸在灯光外,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眼睛特别亮,“你说的话能信吗?滚!”
    “好吧。”鱼鱼慢慢松手,从沈郁身上下来,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要流到眼睛里的汗,“我知道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真是来道歉的,你要是怎么都不能消气,那我就走,你别气坏了自己。”
    鱼鱼慢慢退出沈郁的怀里,没有注意到她松手之后沈郁全身细微的颤抖,低头咬了一下嘴唇,沉默了一瞬才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对不起啊,我刚才是故意气你的,我知道我碰你你不会过敏。早在省医院的时候就知道啦!我虽然不靠谱,可肯定不会害你的!你不待见我,可我还是把你当朋友,这一点你可不许误会我!”
    沈郁不说话,只紧紧盯住鱼鱼。
    鱼鱼又退了两步,已经退到门槛边,天已经完全黑了,所以她看不到没开灯的堂屋里,沈郁下意识地追上了的那一步。
    很小的一步,却追得仓促慌乱,跨出来好像自己才意识到,随着她再后退一步,沈郁克制地停了下来。
    鱼鱼等了一下,沈郁还是不说话,她就跟沈郁摆摆手,“那我走了。我真找你有事,你要是想听,明天就去狗剩家找我,我明天下午走。”
    沈郁一声不吭,又变成了傍晚刚见面时候的样子,好像一个没有呼吸的雕像,一动不动。
    鱼鱼歪头看着沈郁,又等了几秒钟,确定他真的不会给自己回应了,才转身出去,慢慢走向漆黑的院子,一步一步,很快走到院门口,在打开大门要出去之前,又带着期待地问了一句,“沈郁,我走了?你回去吧,赶紧把沙门关上,这儿蚊子多,晚上该睡不好觉了。”
    沈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鱼鱼等了一下,沈郁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终于放弃,慢慢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大门关上了,黑夜绵密沉重地压下来,一丝光线都没有,沈郁觉得自己周围安静得如同真空,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他控制着越抖越厉害的胳膊,轻轻抹了一下自己衬衫的袖子,刚才鱼鱼偷偷在上面抹了好几次汗。真是报复心太强了,打不过也要做点手脚报复一下。
    像他们在省医院的时候,他把他的病房门锁上,逼她来找自己,她就把那个干部带头结扎的报纸举到他面前,故意内涵他。
    沈郁笑了一下,胸腔里一阵绵密窒息的刺痛,忽然喘上来一口气,这才发现从鱼鱼出门,他就忘了呼吸。
    沈郁慢慢摩挲着袖子,那里还残留着鱼鱼留下的痕迹。
    他走了,这回是真走了,不会再找理由回来了。因为是他自己把他回来的可能断掉了。
    可他终究是要走的,那就早点走,反正留也留不住,回来那一会儿又有什么意思呢?
    终究留不住,那就索性自己赶走他。
    是我自己不要的。我不需要你留下来。
    沈郁摩挲衬衫的手越来越慢,这件衬衫明天再扔吧,今天太晚,了,就留一个晚上,只留一个晚上,没什么打紧的,明天一定扔掉。
    像在这个屋子里以前鱼鱼留下的所有痕迹一样,都扔掉。
    沈郁看向漆黑压抑的天空,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然后慢慢张开手,像鱼鱼刚才还扒在他身上那样,定住了好一会儿,胳膊开始越抖越严重了,才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回来,直到形成一个虚空的、空无一物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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