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陈太罗才把药力消化,感觉有些许饥饿,遂出门觅食。
    平安府城建制规整,六横九纵,把平安府分割成四十个坊。
    各坊大小相近,长四里宽三里,人口最少的坊也住着数千人,南边沿江路和平和路附近的街坊,更是居住着过万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陈太罗信步前行,两边商铺密集,旗幌招摇,酒香四溢。
    路边小摊的吆喝声,买家讨价还价声,小孩追逐吵闹的笑骂声,车马粼粼喧嚣声,汇聚在一起,让这个世界无比鲜活。
    街上没有栅栏,没有斑马线,没有红绿灯,没有牛皮癣,没有沙井盖。
    地面大都是泥地,有些大的酒楼商铺门前,铺设个丈许宽的石板路,打扫得干净,一般人还不太敢在上面逗留,稍站片刻,人家店小二就吆喝一句,‘客官进来喝一杯’。
    这样的整洁地面不多,东一块西一块,行人都自觉走在路中间,并不靠近,所以大家脚下都是灰仆仆的,想要进店了,一般都会拍拍裤脚、鞋面,让看起来更体面一些。
    自然,这里也没有靠右行走的习惯,陈太罗老感觉有人迎面撞来,需得不时躲避,仔细看看,发现那些衣着体面的人,大都坐在马上或马车里,即使有在路上行走的,一般也有人在前面开路。
    陈太罗盯上了一个胖子,身高不过五尺三左右,体重得有一百七上下,这样的体形在街上即使不算稀罕,却也不多见。
    这胖子一摇三晃,在一个少年的开路下,慢吞吞向前走去。
    陈太罗几个跨步,跟在他的身后,果然顺畅了起来,少了许多纷扰,一路东张西望,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
    不知不觉走了半个多时辰,感觉前面的胖子停了下来,忙站在脚跟,就见胖子转身看着自己,右手递了两个银圆过来。
    陈太罗有些莫名其妙,这世间还有随手派钱的好人,下意识伸手接住。
    胖子白皙圆润的脸庞充满了真挚笑意,露出八颗雪白牙齿。
    “兄弟,是否手头不便,这两银圆先拿去买几斤米,如果想要找活干,那就来谭氏布行找我。”
    刚才还在前头开路的少年,此刻站在了胖子的身边,拳头紧握,满脸紧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喊的模样。
    陈太罗看看胖子,又看看手中的银圆,不由哈哈大笑,拱手施礼。
    “失礼!失礼!街上行人众多,不知觉跟在兄台后面,并无歹意。”
    胖子听了,也有些发愣,显然从来没碰到这种情况,不过明显舒了口气。
    “小兄弟跟了我三条大街,可把我吓坏了!”
    陈太罗身材修长高大,得有五尺八以上,比他高了他大半个头,站在他面前,让他感觉有种被俯视的威逼之感。
    但仔细一看,陈太罗脸色白皙红润,肌肤细腻,颇有晶莹剔透之感,身上的布料虽不甚贵重,却也是极好的棉布,裁剪缝制手艺极佳。
    最重要的是,陈太罗眼神清澈明亮,极有神采,一看就不是捞偏门的下三滥。
    听胖子说的有趣,陈太罗又大笑,抛了抛手中两个银圆。
    “今天发了大财,走,我请兄台喝一杯,算是给兄台赔罪。”
    “恩,小弟陈太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胖子也觉有趣,感觉与陈太罗颇有些缘份,拱手回了个礼。
    “原来是陈贤弟,愚兄谭西林,有礼了。”
    陈太罗看了看四周,满眼陌生,实不知走到了何处。
    “我第一次来此,想来谭兄对这附近更熟,可有好介绍?”
    谭西林更加放心,指着前面酒旗。
    “月半斋是平安府有名的老字号,陈贤弟初来平安,却是不可错过。”
    陈太罗抬头看去,前面有条小河,跨过石桥,对面靠河边有家酒楼,不由有些诧异。
    “我们这是来到东山河了?”
    陈太罗从丰年街出来,转永定路东行,到了西大街南下,跟着谭西林转到安祥路,一路穿过府右街、两府街,居然跟到了平安府城东部的小河东山河边,难怪谭西林会紧张,确实跟得有些久了。
    谭西林也觉得好笑,虚引着陈太罗进了半月斋,在二楼找了个临窗桌子,熟门熟路点了六七个酒菜,陈太罗看那少年仆从一直偷瞄自己,显然对自己还有戒心,伸手把两个银圆塞到他的手中。
    “今天我跟着你家主人发了财,见者有份,你一会儿去结账,多出来的,都归你了。”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拿着两个银圆有些傻眼,他跟主人来过多次这家酒楼,知道酒菜的价格,刚才点的,全部也用不了两个银圆,不由大喜过望,却不敢直接接受,只眼巴巴看看着谭西林。
    谭胖子也是洒脱之人,笑骂道。
    “看你那没出息的小样,陈贤弟赏你的,你就收起来吧!”
    “小七谢过陈郎君。”
    少年看陈太罗的眼神哪还有戒心,丢下他的主人,美滋滋去和掌柜交涉,看能否再谈出点折扣来。
    “小七知道护主,是个好小子。”陈太罗随口赞道。
    这其实在夸谭西林家风好,谭西林益发觉得今天这朋友交得莫名其妙,人却是不错的。
    “陈贤弟是来平安访友?还是路过?”
    “谭兄这可看差了,我任职府尉衙门,月前在明恩坊住了下来。”
    谭西林一惊,居然是个官员,心里有些惶恐,忙站了起来,重新施礼。
    “原来是陈上官,失礼失礼!”
    “谭兄客气了,我俩有缘,就不必计较如此。”陈太罗忙拉住他,重新坐好。
    谭西林依旧有些拘谨,府尉衙门是平安府的强力衙门,里面高手无数,对一般的百姓和商家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大衙门。
    谭西林家在平安府不过是中等商家,经营五家规模不算大的布行商铺,居住在平安府已经不知多少代,在府令衙门和府尉衙门市曹,都有人照应,但也不敢随便得罪一个有职权的府尉官员。
    不过,谭西林毕竟是商家之子,待人接物几乎是本能,有意结交陈太罗,很快又热情起来,与陈太罗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原来太罗你是住在明恩坊,我家就在永定路对面的广恩坊,说来都是邻居呢!”
    “哈哈!你那小院我知道,出门在丰年桥上丢个水盆下河,一刻钟不到就飘到我家后院了,我家也是在院下河边呢,也就两里路。”
    谭西林二十五六岁模样,体内有些许内力流转,远不到二流水平,显然练武的天份不是很好。
    西樵帝国的小孩,到了五六岁,就会送去各色学堂检测,检测的项目是固定的,有体型、力量、速度、平衡、耐力、视力、听力、思维的敏捷程度等等,只是并没有什么灵根之说,可能修真树还没点亮这一项。
    这些项目各有标准,达到一定标准的,在学堂里学习是不用费用的,经过学习和比较规范的训练,身体素质达到更高标准的,就会被学堂往上级学堂送,最后送入罗浮教属下七十二峰学习道法。
    至于那些没选上的,或自觉走不到最后的,就会在学堂里学习武功,但这个费用不菲,一般人家都难以承担,所以但凡能学武的,家里都不太差。
    当然,学堂里也教授诸子百家的学说,这个没有限制,任由学生自己挑选,费用自理。
    家里太穷,交不起学费的,就进各色商铺、作坊去做学徒,学徒包吃包住,但没有工钱拿,出了师,还得给师傅干几年活,这时才有工钱收入。
    又或者卖力气,帮人挑担扛包,也能养活自己。
    也有像少年小七这种,因为种种原因,卖身为仆,但帝国规定,奴仆契约最长期限不得超过三十年,他们还是有机会获得自由。
    而且,就算从小就是奴仆,在他们六岁时,也一样要进行检测,一样有机会飞黄腾达。
    帝国在这方面管理甚严,宣传也到位,只要能往上级学堂提供一个合格学童,学堂就能获得官府不菲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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