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洛却指着她厉声怒斥,“你这贱妾好大的胆子,竟敢叫我大月功臣戚将军向你磕头赔罪?你是什么身份?你受得起吗?大月国的半壁江山,都曾是戚将军守护,若无他立起西南的一道屏障,杀退赵国,有你今日的太平日子?在座诸位亲贵大臣,对戚将军都心存敬仰,便是太师也亲自敬酒,可见重视。你却因为戚将军战伤旧患在身不便稍稍的失误便当众指责污蔑我大月名将,该当何罪?太师素来清正,府中规矩极严,岂容你沾污太师府的名声?今日当众打你,便是叫你知道,即便卑贱如你,当众受辱也生不如死,更何况一位曾为我大月奋勇杀敌,折损三位亲子的大元帅?他受此对待,是我大月的耻辱,你打的不是他,你打的就是大月国臣民的脸!”
    小皇帝站起来,拍着手掌道:“说得好,说得好,皇婶婶,朕一辈子都记住你这句话。”
    这话其实戳中了许多人的心窝,这话是骂柳夫人,但是同时也是骂他们,听得皇帝叫好,大家都叫好,但是不免心虚。
    只有那些真正上阵杀过敌人的武将,热泪滚滚,暗暗记住了花千万妃这个人。
    尹太师的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咬牙一巴掌就打在了柳夫人的脸上,“你竟如此尊卑不分?本官白抬举你了,滚!”
    柳夫人被拖了出去。
    白小洛眸光落在了南宫越的脸上。
    他眼底,有激赏之意,不明显,但是能看得出来。
    相比之下,花千万更激动一些,他站起来,眸光灼灼地看着白小洛,只恨不得马上出去抱她一下。
    刘佳音神色复杂,定定地看着白小洛,袖子下,手绢绞得快断掉了。
    尹太后的神色也很复杂,她其实不太满意柳夫人的到来,但是父亲偏生十分宠爱她,如今被掌掴痛骂,她心里是痛快的,但是,白小洛此举,还落了尹家的面子,她的痛快就变为不快了。
    但是,今日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示意此事抹过去,她对着戚将军道:“戚爱卿受委屈了。”
    戚将军拱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告退!”
    这一次的告退,是有面子地离去。
    南宫越起身,“本王不胜酒力,先走一步!”
    南宫越一走,南宫越的那群“党羽”和好几位武将也都纷纷告辞。
    花千万是党羽一名,也起身告辞,带着白小洛和刘佳音昂然离去。
    戚将军在宫门口等到了白小洛。
    他站正,便要跪下去。
    白小洛一手扶住他,正色地道:“将军,不可,大月王国,无人受得起你这一跪!”
    戚将军手哆嗦了一下,“臣……不敢如此狂妄!”
    “这是我的真心话,将军请回吧,得空我到府中做客,您的腿,我能治!”
    说完,白小洛便上了马车。
    花千万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也带着刘佳音上了马车。
    摄政王的车在前头,戚将军走向自己的马儿时,他掀开了帘子,道:“戚将军,上来!”
    戚将军一怔,“王爷?”
    “上来!”南宫越放下了帘子。
    戚将军犹豫了片刻,上了马车,马车徐徐而去,无人知道他们在马车里说了什么。
    而花千万府的马车,沉寂得很。
    最后,还是刘佳音勉强一笑,道:“王妃说得太好了,也唱得太好了,不知道这曲子,是不是王妃所作?”
    白小洛淡淡地道:“不是我作的,这首歌叫精忠报国,作词者叫陈涛。”
    “陈涛是?”刘佳音绞尽脑汁,都没想到哪位名士叫陈涛。
    白小洛道:“你不认识,我们乡下的人。”
    “乡下?”花千万诧异地看着她。
    “我祖籍不是京城,王爷不是知道吗?”白小洛问道。
    花千万知道,但是不知道是哪里的,但是,这总不好问,否则,作为人家夫婿两年,都不知道人家乡下哪里,不好。
    “本王真想结识这位陈涛。”花千万转开话题道。
    一辈子都没机会,白小洛心道。
    白小洛心里其实还是很愤怒的。
    一般情况下,能过得去的她都不会动怒。
    今晚,实在是压不住。
    年纪大,脾气也不好了。
    朝中这么多大臣在,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名将受辱,无人为他说一句话,都捂嘴嘲笑。
    “方才本王听到你说能医治戚将军,莫非,你还懂得医术?”花千万问道。
    “我懂得验尸,懂得医术有什么奇怪?”
    刘佳音怔了一下,“你们说什么?什么验尸?”
    花千万想起此事刘佳音还不知道的,便道:“她是奇案门的总验尸官。”
    刘佳音震惊,“验尸官?那岂不是要跟尸体……”
    这是女人的活儿吗?不,这是男人都引以为耻的活。
    她一身的恶寒,下意识地和白小洛拉开一点距离。
    但是,心里却又更不舒服,白小洛她怎么似乎什么都懂得?
    “你真能治他的腿?先帝还在的时候,便派过御医为他治疗,可都说治不好。”
    “御医治不好,我能治好,不出半年,我保证他能再度领兵出征,如果有战事的话。”
    “别这么嚣张,回头治不好可就难看了。”花千万笑了。
    但是,他真希望戚将军能治好,大月国若有他重新站立在西南边境,赵国还会如此嚣张吗?
    刘佳音虽然嫌弃白小洛,但是,心底却有种嫉妒的感觉。
    她很厌恶这种感觉,本来她就是天之骄女,从来只有旁人羡慕嫉妒她。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毒虫在心底撕咬,浑身的不舒坦。
    一路再无言。
    白小洛回府之后,便直奔进去。
    大门关上,小门关上,帘子落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可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够呛。
    胡妈妈一声令下,“开会!”
    想必,王妃是在寿宴里受了委屈了。
    公主驸马都在她的手中,要放出来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点燃了香,请两人出来。
    幽幽的两缕青烟,袅袅落地,成形。
    眉目分明的一凝,落地之后便迅速握住对方的手,死死地攥住,含悲带喜。
    白小洛看着旁若无人的恩爱夫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云萝公主和孟驸马这才定睛看了她,眼底有些诧异。
    两人对自己的死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道死后,又再发生了什么事。
    白小洛长话短说。
    不外乎是三点。
    第一点,奶娘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点,驸马一直喝的汤是人心汤。
    第三点,因果报应,要消除驸马罪孽,他们有两条路,轮回畜生道,或者为阴间所用,成为阴间免费的劳力。
    公主对于奶娘不是好人这点,表示了剧烈的反对。
    当她从白小洛的布下的幻境中看到奶娘的所作所为时,她伤心欲绝得几乎魂飞魄散。
    伤痛完毕,云萝公主决定,留在阴间做免费劳力恕罪,且授意南宫越把她所有的家财捐献出去,为驸马积攥功德。
    白小洛道:“公主大可不必牵扯其中,公主若愿意,可安排投胎。”
    “不!”云萝公主一口拒绝,看着驸马,坚定地道:“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驸马握住她的手,泪盈于睫。
    白小洛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也不过是顺口一提。
    既然愿意入阴间做劳力,白小洛便传了判官来,带他们走。
    走之前,白小洛问公主,“摄政王……他比较听谁的话?”
    “他怎么了?”公主一怔。
    “不是太好。”白小洛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没有跟公主说迟贵妃的事情,只说一切都是奶娘的阴谋。
    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好。
    现实往往残忍。
    “他不听任何人的话。”公主眼底有泪水,这个皇弟,比任何人的坚强独立,从不轻易露出自己软弱的地方,可人哪里会没有软弱的时候?
    “看着他!”公主说。
    白小洛目送他们离开。
    屋子里一派的寂寥。
    白小洛带上酒,带上阿衰,出门去。
    如果南宫越不让她进去,她就让阿衰打头阵,闯!
    外头胡妈妈和董妈妈她们在开会,忽然见白小洛出来,胡妈妈跳起来就问,“王妃出去?”
    “是!”
    “去哪里?要婆子跟着吗?”胡妈妈问道。
    “我去一趟摄政王府,不必跟了。”白小洛出门去牵骡子。
    胡妈妈和董妈妈对望了一眼。
    胡妈妈想了一下,“摄政王似乎还没有王妃,那她去摄政王府找谁?”
    “当然是找王爷吧?”董妈妈道。
    “王妃刚才是抱着酒坛子吗?”
    “看着是。”
    “王妃带着酒坛子去找摄政王喝酒?”胡妈妈瞪大了眼睛,虽然来荣华阁有日子了,但是胡妈妈对白小洛所做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不知不解。
    胡妈妈这个内奸其实很失败。
    她是来监视白小洛的。
    她是来探听各种秘密的。
    但是,她如今每日所做的就是伺候好王妃,至于龙夫人吩咐的事情,她只有在晚上躺下来的时候才会记得起来。
    可第二天起来,脑子里想的却是王妃喜欢吃什么,屋中有什么要做。
    对于一个内宅资深斗家来说,这般毫无斗志,真的有点可耻。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日子很舒坦。
    偶尔还能遛遛狗遛遛小郡主。
    想起自己的任务,她怅然若失。
    奶娘走过来,把小郡主往她怀里一塞,“胡妈妈,您帮忙抱一下,我得喝鱼汤去了。”
    胡妈妈一手抱过来,“嗯,快去,多喝点儿,奶水足一些。”
    喝鱼汤是胡妈妈吩咐下去的任务,喝鱼汤奶水足。
    看着粉嫩粉嫩的面团,胡妈妈的怅然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白小洛抱着酒坛子出现在王府的门口,阿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一人一狗打算硬闯。
    殊不知,门房见她,便笑着上前迎接,“哟,王妃来了?快请进。”
    白小洛和阿衰的气势顿消,连忙就跟着门房进去。
    “王爷……在府中吧?”白小洛问道。
    “回王妃的话,王爷在呢,和白府丞在冬暖阁里吃酒。”门房笑着回答。
    噢!
    门房先进去禀报,片刻便见暗珲出来,“王妃来了?快请进!”
    白小洛对暗珲道:“王爷和白府丞在吃酒?”
    “可不是?”暗珲看着她怀里的酒坛子,“王妃这酒怕是用不上,王爷喝的可是府中的酒。”
    嗯,那什么一滴香一滴醉。
    “送你和练血喝。”白小洛把酒坛子推给他,令阿衰在门外候着,自己推门进去。
    冬暖阁里炭炉旺盛,暖和得很,两边的窗户打开一点对流,因而,暖和也不显得局促闷气。
    摄政王还是今日寿宴时候穿的朝服,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见她进来,眸光斜斜地一飞,那一贯威严冷峻的眉目便似乎有万种风情,半醉了!
    “闻到酒香了?”他轻嗤。
    白小洛看了他一眼,便坐在了白子的身侧,“跟白府丞喝酒,王爷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白府丞酒量确实好。”南宫越伸手拍了一下白子的手背,“以后多些陪本王喝酒。”
    白子还没半点的醉意,正儿八经地道:“只要有好酒,我一定到。”
    “来,干一杯!”南宫越举杯便敬他。
    白子与他碰杯,一口就喝尽,脸上依旧不飘半点绯红,仿佛喝下去的是水。
    白小洛闻了一下味道,“这不是那个一滴醉吗?你们喝了多少?”
    “不多,就一斤!”白子认真地道。
    白小洛看了他一眼,说话有条理且十分清晰,有醉意了。
    白子的醉,是看不出来的。
    他便是烂醉如泥,脸上都不会飘红,越醉越正经,说话越清晰。
    南宫越眯起眼睛看她,“今日在宫中那首曲子,能再弹一次吗?”
    白小洛道:“我不是专职弹琴唱歌的。”
    “再弹一次。”南宫越拉开她想要倒酒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就一次。”
    “什么曲子?”白子整了一下衣衫,眸光正色地看着白小洛。
    “本王之前没听过,应该是她自己作的,来人,备琴!”南宫越一声令下,没给白小洛拒绝的余地。
    白小洛摇了一下酒坛子,发现没多少了,“给我留点。”
    “酒窖里很多,想喝多少喝多少。”南宫越笑了起来,眉目分明,“弹得好,爷有赏,就赏你一壶一滴醉。”
    白小洛生气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顿了一下,“起码两壶!”
    “三壶,去!”南宫越兴致很高涨,站起来拉着她的手。
    琴拿上来的时候,白小洛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便是倒贴三壶酒都得弹。
    好琴,好琴啊!
    上古凤尾琴,金丝楠木的琴身,没有雕刻任何花纹,看着十分古朴,但是打磨得很好,摸下去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琴弦是调过的,白小洛伸手拨了一下,音色清脆,圆润,厚重,余韵长。
    珍品,珍品啊。
    南宫越就坐在白小洛的对面,双脚交叉,手里捧着一个酒杯,神情悠然,有几分富贵王爷的意味。
    白子则很好奇,到底白小洛做了什么曲子让王爷这么念念不忘。
    白小洛的手指一捻一拨,几个音调出来之后,白子瞪大了眼睛,这是赤果果的侵权。
    “狼烟起,江山北望……”
    连标点符号都没改,这抄袭得太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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