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莲的考试已经安排好了,小丫头最近十分的努力,一直都在认真读书,和女舍中的人相处的十分不错,连李媛霸这个多少对她有些成见的,如今也能拍拍胸脯罩着婉莲了。陆锦笑了笑:“祭酒大人言重了,表妹婉莲的事情已经劳烦了祭酒大人,我已经十分感激。”
    说着,陆锦竟然打了个呵欠。只是这呵欠打得很是难受,一副要打却又知道不合时宜,半打半憋的模样。最后,竟然红着眼睛挤出些泪花,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见了!
    刘助教刚刚离职,虽说这只是件小事,但是刘助教被掉到了修俊馆,那就不是小事了。
    蔡泽看在眼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话说刘助教离职之后,修俊馆好像还没来得及调派人手过去帮忙……”
    蔡泽这么一说,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虽说国子监中名以上有十几二十多个学正助教,身在其位,是负责了整个教学过程中的学杂工作的,但是这么久以来,早已经心照不宣的有了派别划分,每个博士后头总是有几个固定的人手,轻易不调动。这样大家各自也用的方便,学正和助教们也比较有归属感。
    如今工学开设的突然,一直都没有正正经经的分布一批助教和学正,一说还是皇帝十分看重的学科,实在是有些怠慢的意思。
    然而几个博士也算的上是颇有地位之人,总不能说给人就给人,之前从率性堂把刘助教调过来,那也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现在世子与陆博士关系尴尬,多番插手反倒遭人诟病,是以这一次要调派谁,那还真得好好商量商量。
    谁知蔡泽这样一说,陆锦却是笑了:“多谢祭酒大人关心,只是我自己有些毛病,与人相处总是难以磨合。不知祭酒大人能否将挑选助手的事情交给我自行处理,这件事情本就是修俊馆的事情,只敢祭酒大人负责最后的把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几个博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点不服气。
    她还看不起他们的人是如何?
    蔡泽朗声一笑,整个人顿时光彩照人:“陆博士体恤本官,本官就却之不恭了。就如陆博士所说,本官做一个最后的把关!”
    修俊馆如何,大家没兴趣了。书不好好读,竟整那些没用的干啥!?于是,大家又回归到了崔博士大寿的事情……
    一番话谈完,大家散场了。陆锦离开之后,忽然就碰上了来找她的婉莲。
    婉莲如今已经有了许多的小姐妹,见到陆锦,也不再对着小姐妹们颐指气使的将自己弄得很有靠山似的,她亲切的唤了一声“表嫂”,将来意道明。
    “借书?”陆锦微微挑眉,看着这群小姑娘们。
    婉莲算是个小头目,她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表嫂,我们可不是来告状的,可是咱们是好好的借书,无端端就被骂了,总觉得心里头委屈,不知道表嫂方不方便帮帮我们。”说到这里,又赶紧嘴甜的补充:“我们晓得那些人不讲道理的!咱们被骂了也就罢了,要是表嫂也被他们为难,我必然要告诉表哥!让他帮表嫂出气!”
    陆锦被婉莲这一出弄得有些晕。她原本算得上是心思敏捷,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和恋爱的缘故,这些日子遇到一些事情,越发的觉得人容易疲惫,脑子似乎也不够用了。
    听了半天,陆锦才问:“你等一等,将话说完整,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莲的小姐妹们都在修俊馆被瓜果茶点招待着,婉莲耐着性子,把话说完了——原来,自从她打算认认真真读点书之后,赫然就觉得读书的日子是在充实,而皇恩大赦下,这群志同道合的小姐妹们竟然也不喜过早被家中安排着家人过日子,她们心中不乏有自己倾慕的才子,一心只想跟他们一样读许多书充实自己。
    今日,几个小姐妹聊着聊着,忽然有些感叹。四书五经,女训诗词,读来都是道理条条,虽然懂得了许多,但是来来回回都是这样的书,多多少少会有疲惫的时候。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听说有许多的游记都十分的有趣,上头都是别人走遍山河大川记录下的东西,十分的好玩,看完之后就像是自己去了一趟似的。
    这番话激起了大家的兴趣,一说国子监是藏书丰富的地方,而蔡祭酒这么些年多半时候都是游离在外,还带回来了许多的珍贵好书,几个天真的小丫头一合计,蹬蹬蹬的跑去借书。
    结果呢,摸都没摸着,就被吼了一顿赶回来了。
    “还说是专程为陛下找的书,也太好笑了!咱们可没见过皇帝来过这里看过书!骗子!”婉莲气呼呼的,很是不平。
    小姐妹们固然也觉得委屈,但是不敢大声说话。
    陆锦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对婉莲道:“你与我同去,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想了想,又换上笑颜:“喜欢读书总是好的,我们府中也有许多书,回头你也可以去爹的书房看一看。”
    别开玩笑了,姨父吧,那个有趣吗!?再一想到威严的姨父,婉莲哪里敢,但还是乖乖点点头。
    小姐妹们带了吃的回去了,陆锦和婉莲去到了典籍厅。
    典籍厅中负责看守的是姓周的学正,原本一眼扫到婉莲,他心里的火气就冒出来了——这丫头哪里来的!?说了她是听不懂吗!这里面都是祭酒大人为皇上寻找的孤本,哪里是他们这样下贱的平民可以随便触碰的!
    要是有个闪失还得了!?
    可是目光一移,就看到了陆锦。
    周学正立马站定,恭恭敬敬的给陆博士行了一礼。
    “陆博士。”
    陆锦淡淡一笑:“周学正。”
    周学正一愣。
    按理来说,他是不曾与陆博士有过交集的。可因为陆锦的身份和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事端,所以国子监中的人无一不晓得陆锦。加上陆锦基本不曾来过典籍厅,所以她不可能的认得自己的才对……
    周学正背后一凉,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妙,当一个不应当认识自己的人认识了自己,心虚的人会联想到是不是自己的什么缺德事被发现了……
    然而周学正还是挺直了腰板儿,看了婉莲一眼,开门见山:“想来陆博士也是来帮这位女学生借书。但是下官实在是爱莫能助,陆博士有所不知,这典籍厅的确是用来借阅书籍之地,然则这几日正式秋风泛起之时,天干物燥,下关门需得小心谨慎的查看祭酒大人为圣上寻回来得孤本是否安好。圣上十分的重视这些孤本,是万万不能有任何损失的!是以这几日,典籍厅要整理这些,外人使不得进入借阅任何书籍的。”
    看到周学正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婉莲十分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陆锦闻言,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周学正也是秉公办事,我们没理由不配合,如此,我还要为小妹方才的无礼莽撞,向周学正赔不是了。”
    周学正惶恐的摆手:“不不不,陆博士严重。陆博士体谅下官,已经让下官感激不尽。只是公务在身,否则陆博士需要什么书,下官必然亲自奉上。”
    陆锦笑了笑,对身后的婉莲道:“听到了吗,周学正说只要这一阵忙完,一定亲手为你们奉上想要的书,你们自然需要体恤一番,知道吗?”
    婉莲一听,忍不住笑着冲陆锦眨眨眼,连连点头:“周学正,您辛苦了。我与姐妹们等着周学正的书!”
    周学正方才十分神气的把她们吼回去,自然是带着些看不起的味道在里面。现在这么一来,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定一定!”
    之后,陆锦带着婉莲回去了,可是就在她们离开之时,婉莲分明看到了周学正眼中的不耐烦和不服之色,她忍了下来,跟着陆锦离开。
    两人刚刚穿过一个回廊,前面忽然有两个人走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婉莲只觉得陆锦疾如风的转过身,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躲到了回廊外的假山后。
    她吓了一跳,没有反应过来,尚且自由的耳朵,听到了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其中一个,是老年的声音,另外一个,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祭酒大人这一次又要赶往何处?”
    “甘州。”
    “又是甘州?”老人的声音带着些疑惑,旋即又轻笑出声,无奈叹道:“皇上听信谣言,长久以来,要祭酒大人去寻一本根本不存在的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大人年轻,年轻人,四处走一走增长见闻也是好的,总比困在那宫中,做一个愚昧之人要好。”
    年轻男人没说话,只是轻笑一声,继而道:“博士的寿辰,我只怕是赶不上了。在此先行贺寿。”
    老人:“不敢。祭酒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此番出去又是公事在身,理应以公事为重。”
    婉莲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从这语气中,竟然也听得出,对于那个年轻男人要出去,老人好像在看笑话似的,一番话风凉话语气拿捏简直到位。
    两个人路过她们面前,渐渐远去。
    婉莲这才反应过来陆锦的举动,不免皱着眉头望向她。
    陆锦神色如常,淡淡道:“你想要读书,只管认认真真的读变好了。这里看似育才之地,却也是错中复杂,有些人有些事,你少看少见少搭理,总会少许多的麻烦。知道吗。”
    陆锦遇事善于独善其身,凡事必留后路,再给人致命一击,婉莲领教过。现在她是真心受教,赶紧点点头。她到底来过绥国公府这么多次,也听姨母说过官场的复杂。
    现在表嫂大小也算个官儿,所以自然也是处在这复杂的环境中。婉莲想到了刚才那个变脸的学正,心里头有些闷闷的。
    离开了典籍厅的范围,两人便分开了。
    可是走了没多久,婉莲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男人的笑声。
    这笑声十分的年轻而有活力,仿佛不用去看,就能感觉到一股沸腾的热血被这笑声唤醒!婉莲根本不用分辨,就知道傅承宣在里头。
    她蹬蹬蹬的跑过去,果然就瞧见一片绿草地上,七零八落的丢着外衫,一群年轻男人正穿着很单薄的衣裳,撩起衣摆,围成一圈儿较量伸手。
    其中,傅承宣显然是佼佼者,他的衣裳都汗湿了,每一次出拳出脚,都又快又恨,少顷,他大喊一声,握着那个壮壮的男人一个过肩摔,pia唧!摔了!
    周围顿时爆出一阵欢呼声。
    女学的学生是不允许到处走动的,即便活动也有自己的范围,这还是婉莲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青年才俊聚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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