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赫氏诊所。
    许一宁一身白色职业裙装,工工整整的躺在床上。
    “你现在的姿势像一具尸体!”
    赫瑞文在床前坐下,声音非常的轻柔,“很紧张吗?”
    许一宁“嗯”了一声。
    “谁让你紧张?”
    “你!”
    “我为什么让你紧张?”
    “……”“是怕我窥见你内心深处的秘密?”
    “嗯!”
    赫瑞文站起来,“不用怕,没有人想走到你的内心深处,你的秘密永远是你的,我只是你倾诉的对象而已。”
    倾诉对象?
    许一宁愣住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倾诉的对象。
    再回神的时候,窗户拉上了,房间点了一盏精油喷雾,整个屋子弥漫着森林和阳光的味道。
    赫瑞文往椅子里一靠,懒洋洋的架起了双腿,懒洋洋地开口:“许一宁,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有。”
    “喜欢音乐吗?”
    “还行!”
    “文学呢?”
    “不喜欢!”
    “旅游呢?”
    “不知道!”
    “有朋友吗?”
    “有,不多!”
    “我算你朋友吗?”
    “……”“有喜欢的人吗?”
    “有,舅舅,小宇。”
    “亲人?”
    “嗯!”
    “感情方面呢?”
    “……”“好,我们不问这个,生理上有需求吗?”
    “……”“有过性幻想的对象吗?”
    “……”“自己有什么愿望想去实现吗?”
    “……”房间里安静下来,许一宁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文哥,我能睡一会?”
    “睡吧,想睡多久睡多久。”
    许一宁真的就睡了。
    赫瑞文走出了房间,用手机拨出电话。
    “她怎么样?”
    沈鑫的声音透出来。
    “她的戒备心非常的强,强到像在她身上包裹了一层钢铁。
    这还是次要的!”
    赫瑞文顿了顿,道:“她还有中度的人格障碍,属于偏执型人格的一种。”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赫瑞文:“偏执型人格常见病因是:早期失爱,后天受挫,处境异常,自我苛求,这四点,她都占了,这个病的形成是漫长的,有的能伴随终身,男性发病较多,女性少见。”
    “文宝,你别吓我。”
    “不吓你!”
    “一般随着年龄增长,环境的改变,人格趋向成熟后会缓和,严重的会发展成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赫瑞文淡笑了下:“我的那个爱上继母的病人,就是这个病。”
    ……许一宁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下个星期,还是这个时间,继续过来。”
    赫瑞文抱着胸看她。
    “我有病吗?”
    她问。
    “暂时还没发现!”
    许一宁精气神一下子提起了些,“我就说我没病吧。”
    “没病也得来,不来后果自负,自己看着办!”
    赫瑞文威胁,扭头就走,留许一宁呆坐在床上,心里直犯嘀咕:现在的心理学专家,都有强迫人看病的吗?
    还是说他太闲了?
    ……从地铁下来,许一宁步行回家,外面起风了,可能要变天。
    快到巷口的时候,远远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黑色的大衣,米色的围巾,温润儒雅。
    四目相对,许一宁心里又苦又酸,慢慢走上前,“石润新,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他反倒是笑。
    许一宁:“胃好点了?”
    “没有。”
    “李越呢?”
    “他有自己事,我也不用他天天陪着。”
    “那……”许一宁不知道说什么了,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来,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石润新解下围巾替她围上,“我让你走,你就走得那么痛快吗?
    有良心吗?”
    许一宁低下头,掏出纸巾拧了下鼻子,回避了这个问题。
    “晚饭吃了?”
    他问。
    “没有!”
    “我也没有,你请我!”
    许一宁抬头,笑得眼中有光,“好,请你去喝海鲜粥!”
    这笑晃了石润新的眼,突然从口袋里抽出手,一把拽住许一宁的,“走!”
    “石润新,你……”许一宁的手挣脱了一下。
    石润新握得更紧,扭头,深深看着她,“许一宁,你一通电话就能打消我十几年的执念吗?”
    许一宁:“……”石润新:“有你这么谈分手的吗?”
    许一宁:“……”石润新:“我说同意了吗?”
    许一宁:“……”……两个并肩的身影在路灯下,扯得很长。
    树荫下,一辆黑车缓缓驶过来,车窗摇下,露出顾湛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冯思远拍拍他的肩,“知道她为什么拒绝你的理由了吧,人家有男朋友,而且感情很好。”
    顾湛不出声,脸色黯然。
    冯思远叹了口气,“顾哥儿,你总不能抢了一次,又抢第二次吧,这不地道!”
    为什么不可以?
    谁规定了不可以?
    他们结婚了吗?
    顾湛在心里回答,但嘴里却只说了两个字:“回家!”
    ……回到家,顾湛洗完澡,伤口又裂开,他拿了个创口贴随便贴上,然后坐在沙发上,抽烟。
    房间一尘不染,对他来说,就是个酒店。
    思绪很乱,理了半天,关键点还是在许一宁身上。
    如果她与他并肩,那么再大的风浪他都是不怕的;如果她真的……他闭了闭眼,在微信群里发消息:“下楼集合,喝酒去!”
    知道顾湛对女人没兴趣,冯思远把喝酒的地方安排在高档会所。
    三人开了个包间,点了一大堆的吃的喝的。
    结果,顾湛闷头抽烟;林苏苏闷头玩手机;冯思远闷头给美国那边回邮件。
    回完邮件,冯思远一抬头,发现顾湛眉宇间的皱纹深了许多,心里一叹,拎着酒坐过去。
    “今晚六分醉怎么样?”
    六分醉,既不会有宿醉的难受,又有微熏的感觉,恰到好处。
    几杯酒下去,有些情绪便掩不住。
    顾湛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酒杯,微微低头,肩膀线条随着呼吸起伏。
    两人手牵手离开的那一幕,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这一晚上,他心都是沉的。
    觉得闷,拉开门走出去,恰好对面的门也被拉开。
    四目相对。
    胡沈希轻轻笑了:“顾湛,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缘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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