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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亮了。”小屁孩自言临素的肩头抬起头来。

    言临素应了声,“嗯。”

    说好的陪他看月亮,小屁孩却靠了他的肩睡了。小屁孩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

    言临素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陪我看月亮?”

    “因为你长得好看。”小屁孩如黑色宝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而且,我不喜欢看见你皱着眉头的模样。”

    那小孩将手中的一块白玉递到他面前,“我叫朱永宁,这个送给你。”

    接下来的记忆纷乱如走马灯,言临素记得第二日阿爹就被问斩了,十里长街血溅上白绫,再然后他和姐姐一起上了轩辕山,然后便是学武,岁月如流水。

    雕成如意形状的白玉此刻就悬在素影剑上,如那夜青石长阶的月色一般白。

    寻常的玉,寻常的图案,朱永宁也认不出来了。

    一岁多的小孩知道什么叫好看,他不过是这小王爷随意射出的又一支桃花令箭吧。

    此番相逢,他对这当年的小孩留上了心,虽然自他突然落入山贼手中就起了疑心,但终究不曾防备。

    纵然江湖险恶,终究不曾防他。

    不想却是这般阴差阳错,被那个人强辱了去。

    言临素走进督察院的门,将素影剑鞘上的玉佩解下,掷于案上。

    斜阳铺了院中,一棵老树落了满地的叶。

    深秋,皇帝捧着一壶茶坐在菊花开了满园的御花园中。

    成王匆匆走进,行了礼,“见过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坐,喝茶。”

    成王道:“陛下,为臣……”

    皇帝道:“那个言家的孩子来了?”

    “臣正要禀明陛下,安排何人去督察院,何时接见言临素?”

    皇帝道:“七弟喝茶,那个,为何,朕要见言临素?”

    成王道:“陛下既然要让督察院纠缠百官,自然要给他些信重。”

    皇帝摆了摆手道:“七弟忘了,重开督察院是首辅赵甫的主意,你找他去见吧,一个督察院掌院不必朕亲见吧。”

    成王叹了口气,“陛下,既然已经采用了中兴十策,便……”

    皇帝唇边露了冷笑,“怎么?成王在教训朕吗?”

    成王垂首道:“臣弟不敢。”

    成王离了御花园,往首辅赵甫处去。这大宁一朝原本各设内外廷首辅,外廷掌六部,内廷辅助复核批阅奏折和用印,本也算相安无事。

    自从十五年前内廷首辅袁清年因通敌被诛,这皇帝便将内廷的权力抓在了手中。

    连外廷也经常为皇帝所猜忌,经常旨意刚达了外廷,便被唤了回去。

    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外廷被架空,说话的分量甚至还不如六部。

    几任外廷首辅都心灰意冷,不是散发弄扁舟,便是装聋作哑,混吃等死。

    直到赵甫出任了外廷首辅。

    成王刚走进外廷的议事阁,便看见赵甫着了一袭青衫坐于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奏折。

    赵甫清瘦,青色的衣领衬着他雪白的脖颈,成王想起园中的鹤,他再遥遥想起那赵甫初入阁时一袭官服立于殿上,并未如此清瘦。

    赵甫看到了他,将手中奏折放下,道:“成王殿下来了,成王请坐,我便不起身相迎了。”

    成王在椅上坐下,见赵甫膝上盖了一床青色的小被道:“赵大人可是不舒服?”

    赵甫道:“老毛病了,不碍事,成王寻我有事?”

    这些年来,成王与赵甫有事说事,便是这利落的合作风格。

    成王道:“赵大人还是多休息,还是我方才去见了陛下,他拒绝见言临素,让我来寻你。”

    赵甫温和一笑,目光中却带了几分锋锐,“他反悔了?”

    成王一叹,脸上露出了几分愁容。“听说昨日言修俞之子言临素已经回京,也领了旨,如今督察院重开,陛下却是这个态度。此时督察院除了个掌院什么人都没有,此例一开,那什么中兴十策,便都是笑谈了。唉,你要去哪?”

    赵甫将身上的小被一掀,“我进宫面圣。”

    成王见他连唇色都有些苍白,扶了一把,叹道:“你见他又有什么用?”

    赵甫道:“袁清年做得到的事,我赵甫未必做不到。”

    “你知道什么,那袁清年当年……”成王说了一半,惊觉自己失语。

    这皇上好南风并非什么秘密,而赵甫与当年的袁清年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微笑之时。上朝之时,皇上有数次都看着赵大人走神,朝中已有议论之声,有的官员当面不说,背后对这首辅大人都有几分轻慢之意,私下戏称为扫榻首辅。

    “我知道。”赵甫轻咳几声脸上露了清浅一笑,“袁清年并非太监,却能长留宫中。宫中传说,他连皇后做的事都肯做。”

    成王脸上露出不认同之色,“赵大人,这袁清年当年就算权势最盛之时,也未绝了以色事君的佞臣非议,赵大人当爱惜羽毛。何况伴君如伴虎,袁清年还是皇上当太子时的伴读,终究也不得善终,为陛下赐了一杯毒酒鸩杀。”

    赵甫仍是笑着,这清瘦的人全身上下不过一袭朴素青衫,连头发也为发簪所绾,一缕不乱,上挑的眼眸中也是至清的刚正之色,“王爷知道,我当年进京应试,袁清年是那一届的主考官,我也算他的门生。我曾与恩师把酒论诗,当年年少轻狂说到那句——致君尧舜,此事何难。如今世路行来,赵甫才知世上有事千难万难。”

    成王还待要说些什么,赵甫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我只是入宫与陛下陈以利害,陛下就算别的不在乎,也该为了自己的江山考虑。”

    成王目送这首辅大人换了官服,上了轿,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他知道自己这位同僚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主意。他看看天色尚早,也不唤车,就走着拐进清正街。

    他还未走到督察院的大门,就看见一位穿着白衣的青年站在路边,那人腰侧佩了一把秀长的剑。

    成王与轩辕山主是旧识,见那剑眼熟,心道莫非便是素影剑,那这人莫非就是言临素,倒是英气俊俏,心中便有几分欢喜。

    言临素站在一个猪肉摊前,在看人砍猪肉。

    那人将灰色的袖子卷到手肘上,摆动着结实的腰胯,动作之间尖而利的刀锋自皮下划过,沾不了多少血珠,便已凿开骨头,将红白肥瘦分开。

    成王看了片刻,也看出点味道来,这猪肉贩子动作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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