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远东的下落,她清楚。那人已经自尽身亡。只是俞仲尧命人秘而不宣,京城也没几个人再愿意记得那个人,事情尽可以一日日淡化,直到所有人将章远东忘记。
    随后,她岔开话题,“你给我的银两,我不会挥霍,会花到刀刃儿上。”
    沈大老爷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是我给你的,还是自己赚来的辛苦钱,你都要做出妥当的打算,到底不同于别人,也没娘家给你做主撑腰。”
    “是,我明白。”沈云荞笑嘻嘻地看着父亲,“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回家啊?”
    沈大老爷微微一笑,“等到家里的亲事全部都定下来了,都不敢再望向指望利用你得到好处,我自然会亲自接你回家。”
    沈云荞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爹爹,谢谢您。”
    沈大老爷没说话,只是迟疑地伸出手去,握了握女儿的手,“独自一人,千万不要行差踏错,要把日子过好。”
    “嗯!”沈云荞用力点头,“为了您,我会争气的。”
    清闲一些之后,她去了俞府,单独找俞南烟说话。她只用自己在宫里所见到的那一幕说事。太明显,那分明是相互钟情的一对少年人。
    俞南烟起初有些窘迫、羞涩,后来敛起心绪,理智地应对此事:“沈姐姐说的没错,自从回京之后,皇上一直对我特别好,有心无心的总是哄我高兴。这样的一个人,我的确是不能不动心。但是……”她垂下头去,“我还是要听哥哥嫂嫂的话,他们同意,这件事才能再谈起。要是他们不同意,尤其哥哥不同意的话,我还是要听他的。我再也不想让他难过,更不能让他对我失望。”
    沈云荞感慨不已。这兄妹两个的情分至深,着实叫人动容。沉了片刻,她才逸出温和的笑容,“别担心。这件事本就是你嫂嫂让我帮忙说项的,先跟你交个底。你哥哥那边早就知道了——皇上早就亲自和你哥哥提亲了。”
    “啊?!”俞南烟惊讶。
    沈云荞笃定地点一点头,“这种事,我可不敢开玩笑的。可这结果多好啊。你哥哥满心盼望的,不过是你嫁一个你自心底喜欢的人,那才是好归宿。他若是不答应,就没有今日这档子事情了。”
    俞南烟眼睛泛红了,“哥哥最初肯定不是很赞同的。皇上是他一手带大的,有多少毛病,他比谁都清楚……”
    “人无完人,到底要看的,还是那个人对你是实心实意的好。”沈云荞揽住俞南烟的肩头,“你嫁得好,过得舒心,是你哥哥最盼望的。”
    “嗯,我知道。只是觉得为难他了。”俞南烟吸了吸鼻子,“他总是那样的,不声不响地照顾我们。”
    沈云荞好生宽慰了一番,转身去找姜洛扬说明此事。
    这样一来,姜洛扬就容易说话行事了,找到俞南烟,把皇帝亲口跟俞仲尧保证过的事情说了,“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待你至此的人,我和你哥哥都想不到还有谁了。”
    俞南烟在意的还是那一件事:“哥哥真的是打心底同意么?嫂嫂你可要跟我说实话。”
    姜洛扬笑起来,“自然是啊,说到底,让你哥哥横看竖看都没瑕疵的人哪儿有啊。”
    俞南烟这才笑了起来,“那倒是。他看自己都不大顺眼。”
    事情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有了最明确的结果。
    姜洛扬与俞仲尧说了,俞仲尧说那就如实禀明太后,让她和皇上两个看着办吧。
    三日后,皇帝下旨:册封俞仲尧为当朝太子太傅,加卫国公爵。
    这一次,俞仲尧没再婉言谢绝。
    越五日,太后与皇帝亲自张罗着与俞府的亲事,皇室中的礼数一样都不落,甚是周到,一道又一道的旨意到了俞府。
    礼部的人连忙请示皇帝大婚的吉日定在何时,皇帝只说明年入秋之后再提。
    这样一件大事,很快传遍朝野,无人不知。就此只有上门道贺的,再没提亲求娶俞南烟的——谁敢与皇帝抢人?谁又敢打当朝太傅妹妹的主意?
    萧家、贺家昭雪一案,一直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皇帝首肯之后,案件交由三法司会审。
    洪家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打点三法司里的人,一家人忙得团团转。
    这件事牵连甚广,并且是陈年旧事,实际施行起来,双方想要从速如愿都是不可能的,只能耐着性子照章程一步一步行事。
    这些到底是男人的事,内宅女子一切如常。
    这一日,姜洛扬进宫面见太后。
    太后是记挂着俞南烟,“那孩子在家里怎样?有没有觉得闷?”
    “太后娘娘放心。”姜洛扬答道,“南烟这段日子都在揣摩厨艺、绣艺。”说着取出两条帕子,“这是她要臣妾带来给太后娘娘的。”
    内侍接过,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看了,眉开眼笑的,“嗯,大有长进了。必是得了你的指点。”
    “太后娘娘谬赞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宫女进来通禀:洪太妃、洪夫人和宋雅柔来了。
    太后不动声色,“请。”
    稍后,三个人先后进门来。
    洪太妃比太后年长十多岁的样子,年华已逝,可是风韵犹存,不难想见当初是个怎样的美人。
    见礼之后,洪太妃笑着凝了姜洛扬一眼,“俞夫人时常来宫里陪伴太后么?”
    不等姜洛扬回话,太后已将话接了过去,“是啊,哀家与俞夫人投缘,常唤她来宫里说说话。”
    “这说起来,”洪太妃慢条斯理地道,“皇家和俞家日后是要结亲的,最迟明年冬日,皇帝便要大婚了。俞夫人手上的瑕疵……若如当初一般,只与皇家是君臣,倒也不需忌讳。眼下却是不同了。太后娘娘,您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忌讳?臣妾可是怕得不行,万一被克的与亲人生离多年,或是下场潦倒……总归是不好。”
    “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和颜悦色地道,“细说起来,你我的运道何时好过?你一生都不曾为先帝开枝散叶,至今能够依仗的,不过是娘家人。哀家呢,虽说皇帝登基之后至今已是事事顺遂,到底还是早年丧夫。信那些莫须有的说法,未免可笑。”
    洪太妃刚要搭话,太后已继续道:
    “可你既然忌讳,哀家也不勉强你。那就这样吧,日后少来慈宁宫里走动——正是忙于筹备皇帝大婚的时候,哀家与俞夫人少不得经常相见。真该忌讳什么,不该忌讳什么,哀家心里清楚得很。往后你留在宫里就好,不需来请安了——许多年你也没来请安,眼下破例了,哀家反倒不习惯,每日多应承一个人也实在是觉着辛苦。”
    洪太妃闻音知雅,虽说不情愿,还是笑着称是,倒是并没即刻离开的意思,抬手指了指洪夫人与宋雅柔,“太后娘娘的话,臣妾记下了。今日前来,是带着两人来给您请个安。说起来,洪家新进门的儿媳妇,您还没见过呢。”
    洪夫人与宋雅柔上前两步,再次行礼问安。
    太后并未如先前一般叫两人即刻平身,而是淡漠地瞥了一眼,冷漠地笑了笑,“哀家虽说久居深宫,该知道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就是这两个人,在诸多宴席上散布关于俞夫人的谣言。明知皇家将与俞家联姻,还出言诋毁来日皇后的至亲,安的是什么心?”
    洪夫人与宋雅柔垂下头去,别说无从辩驳,便是占理,也不敢反驳太后的话。于理不合。
    洪太妃却道:“太后娘娘多虑了,她们也只是随意说起了一些听闻过的事情,是无心……”
    “你既然清楚,都不加以阻拦?”太后忽然变脸,目光寒凉地看住洪太妃,“还将这样的货色带到哀家面前请安?出去!日后别再让哀家看到你们!”
    洪太妃顾忌着礼数,只得当即起身行礼告罪,随后退下。离开之前,冷冷地凝了姜洛扬一眼。
    姜洛扬只当做没看到。
    太后招手示意她到近前,“这些风言风语,是不可避免的,别放在心上。”
    “臣妾晓得。”姜洛扬感激地一笑。
    太后拍拍她的手,“来,坐下来,尝尝宫里做的桂花糕如何。”
    姜洛扬逗留至午后才告退。
    到了宫门口,宋雅柔在等着她。
    姜洛扬没下马车,但是也没叫随从将人撵走。
    宋雅柔到了她近前,行礼后低声道:“俞夫人,我知道,在您看来,我只是个不自量力开罪你两次的小人。可我也是没法子才说那些违心的话的。公婆夫君都压着,我能怎样呢?”
    姜洛扬细细地看了她两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求您谅解我的处境,来日给我一条生路。”宋雅柔上前两步,语声更低,“只要您肯成全,我可以告诉您一些洪家的罪行,并且能将证据给您,帮太傅整治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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