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子一表人才,逸出的笑容犹如春日和煦的暖阳。
    就是这个看起来和善的人,拦下了夫妻两个的去路。
    “俞太傅。”那人拱手行礼。
    俞仲尧颔首,握着鞭子的手轻轻摇了摇,“让路。”
    姜洛扬带马后退几步。白管事到了她近前,微声道:“镇国将军世子。”
    “哦。”是洪兆南。
    洪兆南并没让路的意思,语气温和,话却很是难听,“俞太傅这是去了哪里?一早就听说你策马去了城外。你倒真是第一有胆色的人,当真不怕半路骏马发狂、山石忽然坍塌要了你的命?断掌的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啊,你俞太傅若是被克死,谁帮皇上打理这万里江山?”
    俞仲尧挑眉,周身忽然罩上一层寒意,叫人心惊,“此话怎讲?”
    “我说的是你娶了断掌女子为妻的事。”洪兆南直言不讳,“别人不敢当着你的面儿多说什么,我这在沙场驰骋几年的人却是不怕……”
    他的话没能说完。
    俞仲尧手里的长鞭忽然挥出,似是变成了毒蛇一般,缠绕住洪兆南的颈部。
    回手一带,洪兆南身形飞起,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旋即,俞仲尧双腿一夹马腹,骏马撒蹄奔出去。
    就这样,洪兆南被拖行出很远。
    洪兆南的随从见状,立时要取马鞍桥上的凶器为主人解围。
    白管事等人却先发制人,行动迅捷,将几个人纷纷拿下。
    姜洛扬只凝眸看着俞仲尧和洪兆南。
    洪兆南出于求生的本能,紧紧地抓住了缠在颈部的鞭子,想要解开,但是身体在路上的摩擦使得他周身作痛,手便少了几分力道。而且那鞭子大抵是形成了一个活扣,一时间想要解开,并不容易。
    俞仲尧策马走出去一段,忽又拨转马头返回来。
    眼看着洪兆南已经体力不支放弃挣扎了,俞仲尧这才带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洪兆南利用仅剩的一点儿力气,解开了缠在颈间的鞭子,之后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喘息着。
    俞仲尧瞥了一眼洪兆南的几个随从,“主人鲁莽行事,下人不知规劝阻拦,杀。”
    姜洛扬并没想到,此地便是几个人丧命的所在——白管事即刻叫人动手。
    她只来得及错转视线,没看他们如何将人处死。
    俞仲尧又看向洪兆南。
    洪兆南竭力挣扎着站起来,双眼血红地看向俞仲尧。
    “没有任何人能在我面前非议我夫人。”俞仲尧语声冷漠坚硬似玄冰,“今日不杀你,是你死期未到。”语毕,手里长鞭再次挥出,重重地抽在洪兆南头部。
    洪兆南应声倒地。晕过去了。
    俞仲尧回眸看向姜洛扬,情绪已然恢复平静,温柔一笑,“回家。”
    姜洛扬已经有点儿懵了,木然地点头,策马随他回府。
    早就见识过他的霸道狠绝,但是到这地步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男子若是到暴怒的地步,惹到他的人不知要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她懵懵懂懂地跟着他策马一直到了二门外,跳下马来。
    俞仲尧握住了她的手,“夫人,该醒醒了。”
    姜洛扬眨了眨眼睛,这才抿唇微笑。
    翌日一大早,洪城带着面上、颈部各有一道淤痕的洪兆南进到宫里,到了金殿一旁的班房。
    官员们见到这情形,自然少不得询问一番。
    父子两个气急败坏地说了原委。
    之后,高进带着几名锦衣卫到了,“镇国将军肝火旺盛,世子也带着伤,皇上有旨,要二位先去太医院诊脉开个方子。”语毕一挥手,让手下把父子两个拖走了。
    皇帝耐着性子上完大早朝,退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高进询问,满眼兴奋地道:“传言都属实?洪兆南是被太傅亲手发落的?”
    高进笑着称是。
    “太傅可是有一年多没发火了,之前还担心他没了脾气,不会再与闲杂人等计较长短。这种当街发作的事,算起来可有两年没出过了。太好了,朕昨晚听了几句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皇帝眨着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问高进,“太傅怎么没把洪兆南打死呢?还要留着那个混账?”
    “……”高进心说您这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小,强忍着才没哈哈大笑,解释道,“有了这件事做引子,日后胆敢议论俞夫人的官员及内眷怕是没几个。”
    “对对对,朕就说么,太傅那个脾气,留人活口定是另有打算。”皇帝喜笑颜开地拍拍高进肩头,“朕这就去找太傅问问,能不能下旨小惩那父子两个。”
    没多会儿,皇帝下旨:镇国将军世子洪兆南言行不当,罚俸三年,杖责二十,以儆效尤。镇国将军教子无方,同罪。
    高进大半天都笑得不行。不需看都知道,这道圣旨一定是皇帝亲笔写的——每每有这种事,他是最积极的那一个。甚至于,皇帝还会忽闪着那双大眼睛,无辜地问三爷:仅此而已?不能从重一点儿发落吗?
    他对此是喜闻乐见,洪太妃一听却急了,急匆匆地赶到太后宫里,想要讨个说法。
    太后正在亲自抄写经文,让洪太妃等了大半个时辰,才施施然到了正殿相见。
    洪太妃行礼后急切地把事情讲述一遍,末了道:“太后娘娘,您倒是说说,俞太傅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太后轻描淡写地道:“你的侄子眼里没有尊卑,言行无状,怎的反倒怪起别人来了?”
    洪太妃被气得满脸通红,“他俞仲尧娶个断掌,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举,太后与皇帝不加以阻止也罢了,还不准别人对此事有些看法么?!”
    “有看法行啊,别说出来。”太后一笑,“说出来的话,是生是死,不过是俞太傅一念之间的事。谁有胆量,只管继续胡说八道。”
    “你们!……”洪太妃被气得簌簌发抖,半晌才又恭敬行礼,“太后娘年教诲的是,眼下我只有个不情之请,只希望太后娘娘眷顾,免去我哥哥、侄子的皮肉之苦。”
    太后不假思索地道:“哀家不干政。皇帝已然下旨,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洪太妃恨得暗自咬牙,心说谁知道下旨的是你的窝囊废儿子还是跋扈残酷的俞仲尧?!谁又能真正分得清楚这天下到底是姓孟还是姓俞?但是这种话太后已经听了很多年,高兴的时候不理会,不高兴的时候直接下懿旨将人打发掉。她不能冒险跟着兄长侄子一并获罪。
    打发走洪太妃,太后命内侍去俞府传话,她有些想念俞府的两个女孩子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缘字,她是把南烟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照看了几年之久,眼下俞仲尧的夫人的性情,亦让她喜爱。那孩子是内秀的人,对书画颇有见地,只是要相熟之后才会说说自己的心得,初见的时候,便只让人以为只是婉约端庄又乖顺。
    今日相见之后,太后先找了借口,让俞南烟去御书房见见皇帝,随后就问起姜洛扬手上的旧伤来,“太医是怎么说的?这些日子他定期前去给你施针,可有疗效?”
    “还需要一段时日吧。”姜洛扬解释道,“年头不少的伤了,要恢复知觉定然很难,眼下只是试试。能痊愈最好,不能够也是情理之中。臣妾已经习惯了,太后娘娘可别记挂在心。”
    “唉,哀家就是想,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十全十美才好。”太后笑道,“你看得开就好,如你所说,痊愈了最后,不能痊愈的话,也别失落。”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的俞南烟已经到了御书房。
    皇帝这会儿在作画,听得熟悉的脚步声,弯唇浅笑,遣了服侍的人,唤俞南烟:“快过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在画什么?”俞南烟款步上前去,看到画面,不由微愣。
    皇帝在画的,正是她的肖像,并且惟妙惟肖。眼下只剩了将衣饰上色。
    “这……这是画的什么时候的我啊?”她轻声问道。
    “就是我说要娶你那一日的你。”皇帝笑着,有些不情愿地停下画笔,“明日再继续上色,你先看看,有没有画得不像的地方。”
    “嗯。”俞南烟将画纸移到自己近前,仔细端详着,片刻后逸出笑容,“我有这么好看么?要说不像,一定是画得太好,而我只是中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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