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雪花转动着,从晴朗的天空飘落。雪花悄悄地来到了红叶树上,与红叶融为一体。没被融化的雪花在树梢上积起薄薄的雪莹,红叶白雪相互衬应,为这颇为寂寞的院子增添了几分色彩。
    少年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到母亲正一脸愁容地坐在院子里。自他记事起,母亲就总是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披散着头发,总是在想着什么,看向远方。
    “来,把这披肩拿给你娘。”
    背后传来父亲温柔的声音。少年转过身去,父亲便帮自己穿上棉袄,然后宠溺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把羊毛披肩交给他。
    少年穿着棉袄,像个小企鹅,跑起来一摇一摆的,惹人怜爱。他怯怯地出了屋,寒气直袭脸部。然后小跑着,来到母亲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道:
    “娘,外头好冷啊,披上吧。”
    说着,少年垫起脚,拉伸着身子,竭尽全力为母亲披上了披肩。母亲不为所动,视线依旧停留在远方。
    “娘。”
    少年又唤了声母亲,希望能让母亲转过头来,希望母亲能看看他,也希望母亲能抱抱他。他已经不记得母亲叫他名字,抱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总是浑浑噩噩的,就连三餐都要父亲服侍,更不要提爱他了。
    她可能已经没有爱的力气。
    “嗯,怎么了?”
    可今天,母亲竟然少见地回应了自己。她歪着头,对少年扯起了嘴角。虽然只是细微的表情波动,但母亲的笑让少年的脸蛋顿时红润了起来,眼里泛着光。
    “娘!”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小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噔噔的响声。他向母亲伸出双臂,等待一个无比温暖的回抱。
    可是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温暖的拥抱,下一瞬间,迎接他的是冰冷与黑暗,还有无数双来自不同人的手。他被拉扯、被抽打、被撕碎,可即使他害怕得大叫、求饶、哭泣,却没有任何人能听见。
    直到一双小小的,稚嫩的手将光带到他面前为止。
    “明天下午一点半,槐安公园门口见。”
    浅炵收到来自阿伶的消息,是长假第三天的晚上。
    “好的。”
    浅炵默默按下了发送,便将手机倒扣着放在桌上。心里有些忐忑,那一天阿伶在咖啡店戳中了不少她的软肋,仿佛就像知道她待在秦凤之身边似的。可害怕并没有用,阿伶身上一定有什么线索,而这能成为她所寻找的答案的突破口。
    另一方面,与阿伶重逢后,难以言喻的愧疚感便徘徊在心头,无法消解。
    ——四年前,秦川就是在槐安死的。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
    阿伶说这话的表情,让浅炵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与五年前相比变化太大,不单单是成熟两个字能形容的了。缠在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难以形容的改变,以前的他是无忧无虑,现在的他不仅有了与年纪相符的沉着,还有了超过年龄的沧桑。
    可这份沉着与沧桑,在提到秦凤之时也会出现裂缝。他是那么的咬牙切齿,不论阿伶装得有多镇定,浅炵还是能从他的眼里看出熊熊燃烧的愤怒与仇恨。
    浅炵知道阿伶与秦凤之之间肯定有什么纠葛,但现在这份纠葛还披上了死亡的谜纱,实在是扑朔迷离。
    “秦川死在……槐安。”
    不知为何,槐安这个地名梗在心头,让她难以释怀。
    “槐安怎么了么?”
    身后忽的响起秦凤之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回到了房间,走路没有一丁点脚步声,吓得浅炵打了一个激灵。还没等她转过身去,浅炵就觉得什么重物直压后背,但这很快又消失。
    “浅炵,你扶着另一边,秦凤之喝多了。”
    “好……好!”
    浅炵转过身去,看到陈清泽快支撑不住。她赶紧与陈清泽一起把秦凤之扶到沙发上。二人身上都酒气冲天,面色通红,但陈清泽还存有一丝理智,向浅炵解释道:
    “今天应酬碰到一个老板,太会喝了。秦凤之被灌了很多,你照顾……嗝,下吧。我回房间了。”
    “好。陈老板,你没事吧?”
    看到陈清泽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脚下打滑的模样,浅炵不禁担心了起来。听到这问题,陈清泽只是抬了抬眼镜,道:“没……嗝,没事,我吐完就好了。”
    话音刚落,陈清泽便捂着嘴巴,快步离开了房间。
    正如李然所说,这个长假秦凤之他们十分繁忙。应酬连日不断,往往和陈清泽在深夜才回来。难得早些结束,却醉得不省人事。
    “看来今天也问不出什么了……”
    浅炵瞥了眼秦凤之,脸色不仅泛红,就连平日锐利如鹰的眼神现在都蒙了层雾,一合一闭得迷茫不已,身子也如软泥般靠在在沙发上。
    这好像是浅炵第一次看到秦凤之醉酒。以前曾听戏班的伙伴说他酒量极好,从未喝醉过。没想到多年后却让她撞见。原来他喝醉了只是默默睡觉,不像别人那般啰嗦撒疯。
    “秦凤之,要喝水吗?”
    浅炵边说,边转身去倒水。就当她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手臂上传来炙热的温度,秦凤之抓住了浅炵,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秦凤之!放开……唉。”
    即使是醉了,这动作还是如此熟练。浅炵发现自己又一次落到他怀里,又羞又怒,但想想对一个醉汉置气又有什么用。只得自食其力地推开他胸膛,可这一举动却开启醉汉开关,他捧着浅炵的脑袋,迷糊地道:
    “不、要……叫秦凤之,要叫师兄。”
    因为醉意,他大着舌头说话,语气却又甜又腻,像是打翻了糖罐子,让浅炵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他如同帮猫咪顺毛般摸着浅炵的头发,让她倚在自己的肩上。
    “师、师兄……?”
    都说酒后吐真言,秦凤之究竟想说什么呢?
    “嗯……”
    他似是快要睡着,将自己的脑袋架在浅炵颈窝上,喃喃地回应。浅炵觉得秦凤之死沉死沉的,便有些坏心地问:
    “师兄,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长假前夕的那天下午,李然曾好奇地询问她们二人的关系。浅炵嘴上虽然搪塞过去,但其实她也不明了,她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戏班不复存在,爱意似乎也已消逝。
    沉默、心跳、还有秦凤之平稳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
    “炵儿……炵儿是师兄一辈子的宝物。”
    他溺爱地蹭了蹭浅炵的脸庞,在那儿落下了一个吻。
    嗡的一下,浅炵觉得脑里炸开了锅,五颜六色的感情全混杂在里头,一时断了思考。二人就这么紧贴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温暖与柔软。秦凤之身子热得很,快要将自己融化。
    “宝物……?”
    浅炵不愿再依赖这温暖,这温暖太美好,美好得不真实。她感到秦凤之的力道已经没那么紧,便推开了他。她看向秦凤之,他果然睡着了,刚才肯定是在说梦话,梦话又怎么能相信呢?她坐直了身子,准备离开,可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秦凤之微微睁开了眼,语气近乎恳求地道:
    “炵儿,不要走。”
    灯影相称,雕刻了他立体的五官;酒气氤氲,带来了他脸上的沉醉;星眸眨动,说出了他的真心。
    浅炵觉得自己五脏六肺移了位,那滋味差点让她克制不住深处的感情。她抬起手,想要回抱住秦凤之,可最终还是放下,转而拍着他的背道:
    “我不走,在你告诉我一切之前,不走。”
    听到浅炵安慰的话语,秦凤之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终于坠到梦境深处。看到他彻底睡去,浅炵第一次鼓起勇气,摸着秦凤之的左脸。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对待他的宝物呢?”
    她说的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却没有注意到身前人动了动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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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来晚了!
    从今天开始到周日的段落(应该)很精彩,谜团逼近,快要解开。
    另外有几个小小通知:
    ①文案考虑更新。现在的文案只是第一部分的概括,所以想改一个吸引人一点的。另外原文案会保留。
    ②关于更新时间,还是会坚持隔日更,实在不行也会像这次一样,保持一周3~4更,每次大于2K字的节奏。
    ③再次谢谢大家的珍珠、收藏和留言。
    感谢大家包容我这个待机时间(伏笔铺垫)超长的人,即将开始一口气回收伏笔,所以也写得比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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