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蕊轩记得那晚喝完酒整个人晕乎乎的,就闭着眼睛坐在黄包车上轻寐了会儿,不成想被人在半道上拦截了。
    车夫看见是一帮流氓,吓得赶紧弃车逃了。
    顿时,叶蕊轩身子一往前倾,她看着面前这帮人,不知道是谁请来对付自己的,瞬间醉意消散了许多。
    她走下车,数了数面前一共四个人,其实不太难对付,就在她还在想先从哪个人下手的时候,没想到,后面来了个人偷袭,那人动静小的很,再加上自己喝了酒,反应慢了些。
    紧接着叶蕊轩被偷袭的人锁住了脖子,那人把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直接一个笔直是高抬腿,往身后的人的脑门踢,直把那人踢懵了,那人趔趄倒退了几步,帕子瞬间掉落在地。
    由于吸入了少量的迷药,这下子叶蕊轩的反应动作更加迟缓了,她又收拾了两个人,发觉自己手脚开始发软,不听使唤,脚步踉踉跄跄的,控制不住跌坐在地上。
    那帮人见迷药管用了,都不由地松了口气,“这娘们身手真够厉害的,不用迷药,今晚咱们估计够呛。”
    再就是叶蕊轩被人拖到了巷子里,之后被人灌了什么东西,喉咙跟火烧似的,就失去知觉了……
    直至叶蕊轩在医院醒来的那天,她才有了意识,想起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没哭没闹,出奇地冷静,她嗓子坏了,即便哭也哭不出声,所以哭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徒增身体的伤痛。
    可是水灯很怕叶蕊轩这样不出声,她平静得让人有些忐忑。
    棠春班本身发生这档子事,就够麻烦了,就没人注意到小粉桃消失了几天。
    而龚九凤被杀了,这一事情,巡捕房的人找上门来查案,才知道,龚九凤那天死的那天,小粉桃曾经去找她。
    现场虽然留下一份遗书,却找不到小粉桃的尸体,在大家都以为小粉桃是畏罪潜逃了,直至在黄浦江打捞起一具泡得发烂发胀的女尸。
    这几天一直一声不吭的叶蕊轩才好像从平静中惊醒。
    叶蕊轩担心地问:“陶……芬……芬在……哪?带我……带我去看她……”她嗓子还没恢复过来,声音变得难听沙哑粗粝。
    她努力又艰难地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出来,她现在每说一句话,嗓子如同被火灼。
    戏班的人一同去了停尸房,想确认那具女尸是不是小粉桃的,青青不敢看尸体,只好从衣物确认。
    叶蕊轩揭开了白布,其实尸体被泡的肿胀了,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小粉桃,可是她就是看出来了。
    叶蕊轩突然发疯了起来,她用粗粝沙哑的嗓音喊道:“蠢女人,谁要你替我报仇的,谁要你……你给我活过来,活过来……你……你不是还要学踢花枪吗?我现在就教你,你起来啊……咳咳。”
    叶蕊轩像是彻底不要嗓子了,竭力地嘶吼,目眦欲裂。
    青青见状马上跑来抱住叶蕊轩,“姑娘,姑娘,你冷静点。”
    水灯见叶蕊轩忽然失去了冷静,陷入了这般的癫狂。她紧张地身上出了阵冷汗,便连忙呼喊道:“叶姐姐,叶姐姐,你别吓我啊。”
    叶蕊轩的嗓子经过刚刚用力的嘶吼,喉头渐渐涌上来一股血腥,她嘴角溢出了一丝血液。
    喉咙剧烈的疼痛,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眼中含着悲愤和痛苦,“你们放开我吧。”她疲乏无力地说出这句。
    陶芬芬真的死掉了,她死掉了,她还这么年轻。
    没有人能挽回死亡的,没有人能挽救已死之人,叶蕊轩想。
    回了溪雪园,叶蕊轩将自己锁在房内。
    她披头散发的,脸色惨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这人都不像人,鬼都不像鬼的,她这些年从未将自己弄得如此这般落魄过。
    她盯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反复说道:“你现在是废人了,你现在废人了……”
    完了,全完了。
    自己已经没用了,嗓子毁了,再也不能登台唱戏了,彻底变成了废人了。
    那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自己又会干什么,能干什么?
    叶蕊轩花了二十年学唱戏,不唱了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她头昏脑涨,拿起旁边的匣子砸向了镜子,顿时四分五裂。
    门卫的青青和水灯听到了动静,吓得不轻。
    青青朝着房内拍着门,哭喊着:“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过了片刻,叶蕊轩开了门,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干裂。她嗓子特别难受,不能开口说话。
    便用唇形说了句她要睡觉,别来吵她。
    青青呆愣愣地看着叶蕊轩嘴唇,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急忙张嘴回答道:“好好,姑娘你去睡,我马上打热水给你洗洗脸,泡泡脚。”
    青青着急下楼,便叫水灯好好看着叶蕊轩。
    水灯看屋里的镜子碎了,她蹲下身子想收拾。
    叶蕊轩这时拉她起来,扯着嗓子,努力发出声说:“你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我不会做傻事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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