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我要……”良妃没说下去,只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怕什么,慧妃不也轻轻松松被除了,机会总会有的。”
    “那是没办法,谁叫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儿。可皇贵妃毕竟还不知道……”
    “娘娘,你好好想想吧,若皇贵妃生下皇子,会不会封后,若封了后她的儿子铁定就是太子,到时候还有三皇子什么事儿。您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孩子考虑哪。”
    崔太监的话跟道催命符似的,一下下击在良妃心上。
    这话其实有道理。若真叫沈知薇生下一儿半女,她在宫里就更没地位了。到时候她有二皇子还有自己的儿子,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她的女儿儿子都得听她的,得跪在她跟前行礼,往后还要效忠于她的儿子。
    一个下等嫔御甚至当过奴才的女人,她生的孩子怎么能越过她的三皇子去。
    良妃有些动摇了。
    崔太监一眼就瞧出来了,良妃这个人从前就这样,小事挺聪明大事没主意,要不是自己在后头一直推着她,现在能混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为了叫她安心给她吃颗定心丸,他又悄悄说了件更隐秘的事儿:“娘娘不用担心,有总堂主在后头运筹帷幄,您只管放心大胆去做就成。”
    良妃吃了一惊:“总堂主不是已经……”
    话出口才觉得不对,赶紧收回来。
    崔太监笑得满脸褶子全凑一块儿了:“您可真是小瞧总堂主了。他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神明下凡,区区一个皇帝老儿哪儿是他的对手。这下您可放心了,总堂主有不死之身,跟着他混您还担心什么?”
    这话要叫知薇听了,肯定啐他一脸。这种东西一听就是装神弄鬼,找了个替死鬼背锅,或者原先台面上那个所谓的堂主就是假的。但像良妃这样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却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一个明明被处死的人突然活了过来,还能操控这么多人做事,足见其能力之大。看来之前倒是她小看青鸟堂了。
    只是为他们干活总不是长久之计,即便自己的儿子真当了皇帝,也就是个傀儡而已。年纪那么小,少不得有人要监国,到时候这江山姓不姓凌还不好说。
    一时间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崔太监看她这样也有点急,立马说起重话:“您要这么犹豫下去,回头吃亏的肯定不是我。总堂主本事通天,三皇子不成器还能有别的,万一哪天皇贵妃生产,总堂主瞧上了四皇子,您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良妃惊吓莫或:“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贵妃那个人耳根子一看就软,我看说动她还比说动您容易。我这张嘴皮子也快磨破了,您要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反正宫里就这么点地儿,您同皇贵妃不争也得争。如今您已然落了下乘,再不奋起直追,还有什么奔头。”
    良妃被他三激两激,激起了心头的那点子斗志。
    在和崔太监讨价还价一番后,良妃制定了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沈知薇。
    叫她直接去杀皇帝,她现在一是不敢,二是不愿。
    皇帝早不是当年那个初登皇位的青年,经过这些年的政治打磨,他变得圆滑睿智心机深沉,冲他下手胜算太小。更何况她也不像当年那样能轻易接近皇帝,一两个月都见不上一面的男人,哪来的机会冲他的食物里下药。
    二来她觉得没必要。三皇子太小,目前根本不足以支撑一整个江山,皇帝若死大晋定会落在青鸟堂手里。到时候她和三皇子搞不好就是个死字。就算不死也绝捞不到什么好处。
    他们真当她傻,许她一个愿景,画个大饼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去卖命?给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她从来不稀得做。
    倒是沈知薇这个女人,如今确实该下手收拾了。崔太监再不好,有句话还是说对了,不能等她生下皇子再下手,一切都得提前预备才是。
    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栽过太多跟头,当年一时心软没把也除掉,由着她一步步坐大,现在竟成了最大的障碍。
    只有叫沈知薇死,她才能安然入睡。
    正巧这段时间皇帝又频繁招太医进宫,给皇贵妃请脉。从院使到傅玉和,一天进出承乾宫好几回,到最后连银杏也有些沉不住气,悄悄同她道:“娘娘,您看皇贵妃是不是有信儿了?”
    良妃气得摔了个碟子:“胡说八道,还不给我出去。”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明白,沈知薇只怕是真有了。她天天承宠,只要不是男人,就总有怀孕的机会。再看眼下皇帝那紧张劲儿,不是怀了又是什么。
    只不过没到三个月不好同外头说,所以搞得神神秘秘遮遮掩掩,故作高深的模样反倒叫人一眼看透。
    这下子良妃更觉凄惶。
    原本子嗣是她最大的筹码,可眼看这点优势也要没了。老天爷真是把她逼到了绝路,不出手都不行了。
    到了这会儿她又有点后悔出手晚了。沈知薇一怀孕,身边的人警惕性必然更高,下手可就难了。再说杀她也不能用烈性药,总要慢慢来,她有孕后太医天天来扶脉,药性太强肯定叫人一眼瞧出来。
    一时间良妃又陷入了深沉的懊恼中。
    就在这时,银杏的一句话给她提了醒。那天银杏端茶过来,轻声同她说了句:“咸福宫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您说皇上会不会收拾钟嫔?”
    良妃就想,我怎么把这个女人给忘了。那个不擅言辞闷葫芦一般的女人,这些天日子可不好过。
    良妃既可怜她又幸灾乐祸,转念一想又决定去看看她。
    咸福宫从前就没什么存在感,如今更是一片凄凉,良妃一踏进那地界儿就觉妖风阵阵,就跟闹鬼似的。
    底下侍候的人一个见不着,唯有贴身照顾钟嫔的宫女百合还肯露个脸,对她的到来十分惊讶。
    自打乔太监出事之后,宫里再没人敢踏进这里一步。
    皇上面上没说要拿钟嫔怎么样,但底下人心里都清楚,皇上已彻底放弃这块地方。本就是个不受宠的低等嫔御,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也就乔太监死了,若还活着这事儿肯定要闹大。
    良妃也想过皇帝为什么不杀钟嫔,后来觉得大概是证据不足。只凭乔太监临死前的一番话,确实很难将钟嫔定罪。
    这跟当初宣妃的事情不一样。慧嫔死了这么久,突然蹿出个太监来说是奉钟嫔的令杀的人,只怕谁也不能信服。
    再说钟嫔没儿子,翻不起大浪来,皇帝大概也是一时心软。
    但他心软顾念旧情,良妃这一颗心可软不下来。她想去看看好戏,顺便探探口风。这杀人的罪名钟嫔背得不明不白,她就没点怨气?
    百合领着她进了正殿,微微一福道:“贵妃娘娘稍候,奴才去叫主子出来。主子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正睡着。”
    “那就不要麻烦了,我自个儿进去吧。”
    良妃也不客气,抬脚就往卧室走。百合在后面拦不住,只得跟着一道进去。
    一堆开卧室的门,良妃只觉一股*之气迎面而来,知道的里面住的是钟嫔,不知道的还当住着个死人呢。
    屋子里除了钟嫔外还有二公主,正陪在一旁侍候汤药。她向来话少,喂药时也十分安静,母女两个相顾无言,怎么看怎么惨。
    良妃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但很快又压下去。杀人大罪,她可不能轻易揽上身。如今也只能委屈她们母女二人了。
    二公主见她进来,赶紧放下药碗起身行礼。钟嫔在那儿咳嗽,一张脸白得跟纸似的,挣扎着要下床。良妃扶起二公主又赶紧上前劝她:“妹妹别多礼,就这么躺着吧。你病成这样姐姐都不知道,实在对不住你。”
    钟嫔苦笑摇头:“这也不能怨你。我这人平时就安静,现下出了这样的事儿,更不敢冒头。倒还要劳烦姐姐过来瞧我。”
    “什么话,咱们姐妹一场相识多年,我怎么能不管你。你这吃的什么药?”
    “睡不好,吃点安神的药罢了。我身子没大碍,只最近着了凉,有点咳嗽。”
    说着她配合地咳了几下,二公主赶紧过来给她拍背。
    钟嫔却摆摆手,示意她下去,甚至连百合也一并撵了出去。屋里只剩良妃和银杏在。钟嫔看一眼银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良妃觉得她有话要说,想她一个病秧子也拿自己没辙,于是痛快地叫银杏去外屋等她。
    等人都走后,她才上前坐到床沿边温声劝钟嫔:“妹妹,你不要太心焦,凡事总有转机。”
    “哪里还有什么转机。乔太监死了,临死前还攀咬了我,我现在真是有嘴说不清。皇上本就对我淡淡的,现在更是连面都不见我,也不听我分辩,我哪里还有什么转机。”
    理是这个理,但这话不能从良妃嘴里说出来。如今钟嫔既有这个意识,她也乐见其成。
    这事儿就这么模糊过去也好。
    钟嫔神色萎靡,一看就没睡好。想想她遭受的惊吓,能睡好才怪。良妃刚要再说几句宽她心的话,钟嫔却突然抬起头来,神情里露出几分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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