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村沿河而建,河的两岸有着广阔而肥沃的土地。
    从李姓族人加入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外姓人搬入定居,发展到如今也算是周边村落里的大村子了。
    为了方便村民的吃穿用行,每隔一天,这里便会开一次集市,集市离花溪村不远,翻过一段山路,两刻钟的路程即可到。
    集市虽然比不得黎县那般热闹繁华,却也五脏俱全。
    村子里不少村民为了攒些钱都会拿了自家的农货到集市上卖,久而久之,集市两旁都建了些泥房草铺,有些卖杂货的铺子就算闭市也会开门。
    昨天李元跟着他爹进山打猎,捕了头巨大的山猪,送了条后腿给她。
    这么多肉,她便想着做成干肉,不然这样的天气,如何留得长久?
    刚进村,就碰到挑着担的杨氏。
    她瞄了眼赵茉怀里抱着的大包东西,眼睛里闪着光芒:“茉姐儿这是到赶集呐?”
    赵茉冷淡地应了声。
    “哟,什么东西呢?怎么买这么多呢?”杨氏讶异。
    赵茉只笑笑,并未回应。
    杨氏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嘴巴大。
    上次进城卖玩偶时,不小心被她看到自己又坐李元赶的车,问了两句嘴,结果扭头就把消息漏了出去,现在村子里都说她搭上了李元他娘的线,做女红到城里换钱。
    对于这样的人,最好少搭腔。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就算不搭腔,杨氏也能凭自己大开的脑洞捏点东西出来。
    这不,浇完地的她,挎了篮子就去寻赵茉的大伯娘刘氏,将刚才的事兜了出来。
    “我瞧着啊,茉姐儿定是赚了不少钱,那么一大包的东西呢!她吱吱唔唔地又避而不答,我瞧着定是好东西!鼓鼓囊囊的,瞧着都重!若是吃穿之类的东西,他们家也就三个半大孩子,哪消受得了这么多?”
    杨氏比划着双手,眼睛因为激动,略略突起。
    刘氏闻言,脸色沉了沉,嘴角依旧挂着笑:“我们家茉丫头也是个苦命的,老三他们家现在全靠着她,也不容易。”
    她心里暗哂,那孟氏自己做的女工拿去卖也不过是卖得几文钱而已,茉姐儿又不懂,能卖几个钱?
    不然村里人怎么会说,杨氏的嘴骗人的鬼呢!
    “唉,不容易也是真,不过我听说那丫头打算送荣哥儿去林先生那里念书呢!”
    “什么?”刘氏一惊,皱着眉头问道,“念书可是大事!你确定?”
    也是杨氏的老毛病了。
    杨氏爱听闲话,平时藏不住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事三分真三分假,因此跟她说话的人也都是说一半藏一半,谁愿意真跟她交心?
    “这不废话么!我都亲眼看到那丫头从赵先生院里出来呢!”
    见她说得毫不犹豫又郑重其事,那就有可能是真的了!
    刘氏暗自恨道,自己两夫妻累死累活供着宏哥儿都得脱一层皮,光林先生那里的束修就得交一两银呢!她哪里来的钱?
    何况荣哥儿虽说只十岁,却是三房最顶得住的劳动力,他念书去了,家里的地咋办?他家的地不要啦?
    想到刚才杨氏说看到赵茉卖女工,便觉得赵茉定是有出息了,连一两银的束修都能拿出来!
    有了钱,她又不会耕地,自然是不要地了……
    如她们所说,赵茉此时确实是在计划着送赵荣进私塾念书。
    不过她手里没钱,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她现在连一半都没攒到,所以这事还得往后推推。
    “姐,我不去念书。”赵荣走到她面前,面露心疼。
    这几天为了攒钱送他读书,姐姐每天在油灯下绣到二更天,如果他念书是用姐姐的健康来换,他宁愿不要!
    被打断的赵茉放下手里的绣绷,抬头望向院外的远黛,松快松快眼睛。
    而后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不是很羡慕宏哥儿每天提着书袋去念书吗?姐姐只要把这幅绣品拿去卖了,别说送你去念书,就是给你娶个娘子回来都办得成!”
    被打趣的赵荣小脸腾地红了,红得透透的,他恼羞道:“我才不要娶娘子!姐要绣就绣好了!”
    说完,扭身跑出去了。
    “姐姐不要生哥哥的气!哥哥是心疼姐姐。”赵莉脆生脆气道,她说完忙又补了句,“我也心疼姐姐。”
    赵茉一愣,看着已经绣得有模有样的赵莉,心里暖融融的。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赵荣每次做玩偶都做得又快又精致,赵莉不过七岁,正是顽皮好动的时候,她本以为她就是觉得新奇玩几天就过了劲头,谁知她却能拿起绣针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点也不像随便玩玩的样子。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啊!
    “小丫头,鬼精灵!”她屈指朝她额间弹了一指,笑着站起身。
    “我去瞧瞧肉腌得怎么样了,你也到院里玩一下,别总盯着针线,仔细伤了眼睛。”
    她做的腌肉并非仅仅拿盐渍了晒干就好,而是放入暗房做成腌熏肉。工序复杂,尤其要把握好每道工序的火候。
    刚踏出屋门就见一个削瘦的妇人推开自家院门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青花色的袄裙,头上包着同色头巾,见了赵茉当即露出和善的笑:“茉丫头在家呢!”
    “大伯娘?”她疑惑道,“大伯娘上门来有什么事?”
    “早就听说你病好了,本想早些上门看看你,无奈总是见你在外头忙,瞧你屋顶冒着烟,想着你这会儿在家,于是现在才过来。”
    刘氏走上前,想要拉过她好好打量,被赵茉躲了开去。
    谁说她一天到晚在外头忙的?明明她一直呆在家里!想上门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赵茉神情漠然:“谢大伯娘关心,我很好。”
    她冷漠的态度并未打击到刘氏,反而笑得更慈蔼了:“我就说咱们茉丫头是最有福气的人,哪能那么容易趴下呢?”
    她不愿与她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大伯娘有事请直说。”
    刘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摄,一时有些怔忡,暗自惊讶,往常这丫头性子虽然直接,却不曾这般吓人。难道是上次撞的脑子还没好全?
    她一边想着一边说道:“茉丫头啊,这不马上春耕了吗?我过来就是找你商量一下租官牛的事。”
    以前都是三家一起出钱租耕牛,一家出十文钱,三十文钱可以租五天。如果是单人租用,差些的官牛一天至少要七十文,实在不划算。
    赵茉顿了顿,问:“不知大伯娘有什么想法?”
    刘氏见她上勾,心下一喜,脸上却依旧摆出关爱的神情。
    “我原想着照以往三家租用,可今年你二伯腿脚受伤,只怕不适合再合租了。要不咱们两家合租,你还这么小,定是不懂犁地的,到时候你家的地就让你大伯犁了。只是这租官牛的钱……”
    按理说,照刘氏的方法也不错,自己出钱租了牛让他们帮忙犁好。
    她也不是出不起这三十文钱,不过基于当初的三房被大房二房坑得多了的前车之鉴,她直觉地刘氏这话里有套儿。
    “不知大伯娘想租官牛多少天?需要多少钱?什么时候可以把田犁完?犁到什么程度?”
    她一连问出几个问题,霎时让刘氏瞪大了眼。
    别看这几个问题问得平常,其实都抓到了点子上。她原本打的就是多拖些日子,在她身上多要些钱。
    谁知她竟一下就找到了关键!
    “一看你就知是个地里盲!你想啊,天下雨了,我们不能下地吧?田里缺水了,总得等放足了水再犁吧?所以租几天,什么时候把田犁完,都得看老天的意思。”
    刘氏和气地解释道,又拿眼别她,“难不成茉丫头是担心伯娘骗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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