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尔看来是最近确实是在看书,张口就来:“《许三观卖血记》,余华老师的,小说写的很沉重,但想要表达的还是那种温暖拼搏的精神……”
    丁巍一愣:“谁?余华?《活着》的余华?”
    他知道余华,张艺谋拿下法国戛纳金棕榈葛优获得戛纳影帝的《活着》就是改编自他的同名小说,他还隐约记得韩国改编翻拍过这部《许三观卖血记》小说的同名电影,据说很有看头,也是难得的佳作。
    “好吧,到底干了件正事,你最近跟进一下吧,问问余华老师有没有改编成电影的事,有的话拿下版权,唔,这个事还要跟张导问一下,他俩是熟人……”
    韩国电影开始兴起了,是自去年的“光头运动”才开始的。
    韩国最早也没有建立跟欧美类似的电影分级审查制度,95年韩国加入了世贸组织,同时放开了欧美电影的引进配额,使得韩国本土电影越发式微。
    去年下半年十月份以韩国超过两百四十位导演为首,无论男女全部剃成光头在青瓦台广场前静坐示威,包括韩国第一大导林泽权,就是后来当上韩国文化部部长的李沧东也剃了光头,参与人数几乎涵盖了整个韩国演艺界的所有人,为期十一天的静坐抗议,赢得了韩国政府的退让,取得政府了对韩国本土电影大力扶植的各种协议约定,并且建立电影分级审查制度。
    自此之后,韩国电影无论是题材还是拍摄尺度都远超华夏。
    当然,这算是韩国演艺界最后的骄傲和坚持,也是韩国国情与欧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同出一源决定的。
    丁巍不认为没有电影分级制度,我们国家就不能拍《许三观卖血记》这样沉重温暖的电影了,至少在这个微妙的时间似乎有可能,等过上几年,那就难了。
    搞定工作室这几位的事,丁巍转而跟贾樟可路学厂两人聊上几句。
    这两位估计早就拿定了主意,见房间里人少了许多,就实话实说了。贾樟可是带着一个叫《站台》的电影剧本来拉投资的,路学厂倒是很客气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做了个让贾樟可先说的手势,自己施施然起身避了出去。
    丁巍倒是没觉得《站台》这个名字有什么怪异,只是觉得贾樟可这个人既有传统文人的文青,又带着些许他对电影的坚持。
    翻开看了看,丁巍就觉得贾樟可很有意思,他把《站台》可以写成两个版本,分别是男主和女主的视角,两人隔着小小的站台,有贴近心灵的重逢,有渐行渐远的分离。
    男主的视角写的是小县城里年轻人的爱情,女主的视角里写的却是普通人的生活。
    爱情是明亮的,温暖的,有色调的,甜蜜的;生活却是平凡的,痛苦的,带着些许灰暗的苦涩。
    两种角度,多个感受,既是充满理想的梦境,又是终归平凡的现实。
    贾樟可是学文学的,文笔自然不凡,他用冷静诚实的笔调记录了一对青年男女经历过的那些欢喜、温暖以及痛楚、苦涩,最终在小小的站台渐行渐远。
    这里面有写很像《小武》里面那种世纪之际新旧更替下普通年轻人的迷茫和妥协,也有他对历史变迁的思考,更多的是他对想他这些普通人在生活中的感悟,那那种平等的对话和思考,整体风格远远不像《小武》那么尖锐和沉郁了。
    丁巍犹豫一下问道:“你是只想找二百万的投资还是……”
    几部电影下来,几乎来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丁巍是个带资进组的主儿,以投资换取角色,算是带着写强买强卖的嫌疑。
    贾樟可抿一下嘴唇缓缓道:“崔明亮这个角色我相信丁先生完全可以胜任的,我只有两点要求,一是女主不能换,我女朋友要出演的,二是丁总不能以制片人的身份随意更改我的剧本。就这两点,别的都无所谓。”
    说完他坦然直视丁巍。
    贾樟可实在是个怪人,自从《站台》开始,他以后的每一部电影女主角都是他的女朋友赵涛,并且两人恩恩爱爱十来年,哪怕是结婚后也是如此。
    但说实话,舞蹈出身的赵涛在表演上没有什么天赋,这从她很少拿到什么有分量的影后奖杯就能看出来。
    与她类似的是余楠,余楠跟王全安导演相恋七年,两人算是夫妻档合作过两部电影,但余楠明显比赵涛在表演上有天赋的多,拿下好几个国际性的奖杯,比赵涛拿的明克斯、圣马力泰诺等听都没听过的奖项有分量的多。
    丁巍理解的点点头,他对这种对自己女朋友很上心的人天生抱有好感:“我看剧本里写的还是你老家的,还是在汾阳拍吗?”
    贾樟可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汾阳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那里经历过很多,这个剧本就比《小武》更像是我的生活印记了。”
    好吧,真是个牛人,用电影记录自己。
    丁巍沉吟一下:“你认识王谦源么?就是《浮屠》里的甄一佳,你觉得他能不能演出崔明亮的那中颓废?”
    王谦源彻底被汤薇甩了,两人的感情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韩国女神天生就是韩国的。
    分手后的一段时间,王谦源颓废极了,也不上心拍戏想红了,整天抱着个酒瓶子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丁巍对老王这个不错的朋友还是很着急的,因为他的影响,王谦源跟汤薇谈了一年半恋爱,错过了他的成名电视剧,竟然越混越回去了,到现在还在电视电影或者不出名的电视剧里厮混,照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东京影帝。
    他之前还想着把《黑洞》的那个大配警察拿给王谦源的,可现在有了贾樟可的电影,似乎更有前途。
    贾樟可应该看过《浮屠》,想了想还是给了丁巍面子:“唔,我拿不准,要不找他来先试一试?”
    丁巍笑着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吧,你做个稍微细致一点的拍摄计划和预算表出来,然后你就开始着手准备……你还是想用《小武》的剧组我也不反对,这样你还熟悉一些,可以吧?”
    主要是现在工作室真的没什么人,一般都是找电影学院活着青年电影制片厂请的。
    贾樟可脸上闪过一丝感激:“谢谢,丁……”
    老贾不论是面相还是经历都很苦逼,第一部电影《小山回家》是自己东凑西借的,十万块打了个小水泡,《小武》是凭借在香江独立电影展上拿到的奖金和摄影师余力威找关系借了十五万才凑齐的剧组经费,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又超支了,拿到戛纳电影节的奖金一还账,啥都没有了,这回也是无奈之下找到这边的,不然的话他就要去国外签卖身契去了。
    既然谈妥了,那就是朋友了,丁巍打断:“叫我巍子或者丁巍就行。对了,那个余力威也会是《站台》的摄影师吧?他是签在香江哪家公司了还是自己单干着?”
    丁巍觉得工作室可以找一些这种不只是导演或者编剧的人,摄影录音美工灯光等等,这些工种的也是人才。
    贾樟可明白丁巍的意思,笑道:“行,我回头问问。”
    丁巍跟他握一握手,迟疑一下还是发出邀请:“贾导要是不嫌弃,也可以来工作室这边,大门为你常打开。”
    贾樟可回头一笑,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丁巍是不是出于哪种目的想签下他,但今天的会晤,贾樟可有一种不太想表达的看法。他是个追求自由的电影人,不想总是受制于人,而丁巍又是很强势的人,两方肯定不会扭到一起。这一回还好,要是签下了,下一回呢?下下一回呢?丁巍不可能没回都这么好说话吧?
    送走贾樟可,跟正跟宁昊关虎几人鼓捣桌上足球的路学厂打个招呼,请他进屋。
    路学厂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很直接:“丁总以为我们有可能实现电影分级制度吗?”
    丁巍怔住了,仔细看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他看起来瘦瘦的,个子不高不低,还戴着个老旧派的眼镜。丁巍实在奇怪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竟然如此锐利锋芒。
    迟疑一下丁巍反问一句:“路导认为呢?”
    路学厂缓缓摇头:“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他摇头的力度很缓慢,但语气却很笃定。
    丁巍越发不明所以了,他记得俞老师还说过,路学长在片场的时候很安静,也从不发脾气,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怎么到他这儿就这么直接了?
    “那个,路导,有话直说。我就是个小演员,您跟我说这个……”
    路学长低低叹口气:“丁先生想要什么样的电影?或者,你追求的目标是什么?”
    这又是个让人莫名其妙的问话。
    丁巍搔搔头还是反问:“路导呢?你的电影理念又是什么?”
    路学长再叹口气:“真诚,温暖。这是我对电影对音乐,也是对生活的感悟。”
    不等丁巍说话,路学厂略略前倾一下身子:“我听说丁先生拍了一部关于摇滚的电影,丁先生对摇滚是怎么看的?”
    丁巍还很惊奇:“路导是音乐家?”他是真不知道这位还是个音乐作词作曲的大家。
    路学长第一次露出不那么锋芒的笑容,摆手道:“家就太过誉了,爱好而已。”
    丁巍笑了笑,还是不明白路学厂要表述的东西:“我对摇滚不熟,电影是香江导演张婉婷找着来的,但我觉得那个角色很有意思,热忱昂扬,陷入低谷,走向自我解脱,最终化成长城上的一声嘶吼呐喊,像摇滚,也像他短暂的一生。”
    路学长的眼镜亮了亮,竟然有种莫名的欢喜:“哈,你倒实诚。”
    他的这句话有着远比刚才两问的那种距离的亲近感,还隐约带着一丝志同道合的认可。
    不等丁巍说话,路学长掏出一个剧本递过来:“我前几天见过华裔兄弟影视公司的人,我想成立个人工作室,华裔那边不同意,我就找你来了。”
    擦!原来还是拉投资啊,您这顿说道可把我吓着了。
    咦,个人工作室?这是个什么鬼?
    丁巍低头看看完全手写的剧本,再抬头看看坦然真诚的路学长,心里满是惊讶。
    来他这儿找投资的很多很多了,都是像路学长这种无依无靠的,头一次见到跟别人的要求还不一样的,想要成立个人工作室的。
    丁巍皱眉:“路导,可能你也知道,我这就是一家工作室,目前还挂靠在青年电影制片厂,从合同上来说,我还不能再出钱成立一家工作室……”
    路学长往后一靠老神在在点点头:“我知道,可你不是要脱离青年电影制片厂了吗?那时候就可以了啊!”
    丁巍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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