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分屏上的图像,是从陈立颖得卧室里传来的。
    此刻正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是一位骨瘦如柴、满头蓬乱的女孩儿,陈玉刚说她疯癫以后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床,现在能躺在上面睡觉,是医生给她注射完镇静剂后,帮忙抬上去的。
    这个卧室又脏又乱,地上有些不明显的糊状排泄物是产生不愉快气味的罪魁祸首,而造成她大小便失禁的并不是疯癫而是毒瘾,陈立颖是处女座的,在正常的时候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孩儿,洁癖已经深入骨髓,所以如果不是生理上的失控,即便她精神疯癫了,也会本能地去保持干净。
    趁着她睡过去的时候,清洁阿姨就悄声走了进去,戴着口罩迅速地打扫房间,顺便再把地上的一些家具拾起来放在桌子上,这屋子里的家具几乎都是橡胶做的,最硬木头桌子,即便没有尖锐的棱角,也被安装上了一些为了防止碰撞的软胶。
    这样一来,整个房间里,能够伤害陈立颖的,只有她自己。
    王不燃虽然眼睛是跟着陈玉刚的手指看过去,但其实视线早就跟随星念系统穿过了人造隔板,来到了陈立颖身边。
    王不燃看清楚了她脸上的所有细节,她显得非常消瘦,双颊不知多久前就已经没有了妙龄少女的粉嫩,深深地凹成了一个绝望的深渊,闭着的双眼上残存着稀疏几根睫毛,它们很长可惜像廖无的枯草,没有活力,脸色早就褪去了饥黄,现在完完全全是不健康的苍白。
    可即便如此,毒品改变不了她脸上的骨骼,标准的小巧瓜子脸,王不燃就靠着这最本质的脸部骨架,开始想象她没有沾染毒品之前,不说倾国倾城,但也冰雪可人。
    注射镇定剂后,还是可以感受到她在发抖,这是生理的震颤。
    就在王不燃准备收回目光时,陈立颖的眼皮微微抖动,她的思维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还是顽强地有了些清醒,因为她仿佛从灵魂层面上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她的抖动变得剧烈,她在镇定剂的药效和毒瘾间使劲挣扎着,轻微溃烂的嘴唇最先有了反应,她的声音很低,在这个屋子里只有星念系统能捕捉到:“风……回来…….”
    三个字说完,药效又接着爆发了,她没能抵抗住,继续陷入了沉睡。
    王不燃收回星念系统,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然后伸手对陈玉刚说道:“拿来。”
    “什么?”
    “救你女儿的明日通晓术。”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这是酬劳。”
    “酬劳?我不需要酬劳,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她,我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能把明日通晓术练到大成。”
    陈玉刚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要多少时间?”
    王不燃脸上是平淡的坚定:“比你短。”
    陈玉刚想清楚了,明日通晓术是因为女儿的疾病而与自己结缘,假如失去了他的宝贝女儿,那他留着这秘术还有什么用?不如选择相信眼前这位鉴宝能力远比自己强的小伙子。
    况且,他也可以用明日通晓术来检验一下,对方是否真的有精神感应的特殊能力,还是说仅仅是故弄玄虚,因为记录秘术的秘籍,可不是日常所见的书籍!
    陈玉刚带着王不燃走上了阁楼,阁楼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保险柜,他输入密码,柜子门随之打开,王不燃只在里面看到了一件物品。
    那是一枚钱径不过两厘米左右的方孔铜钱,铜钱一面写有“道光通宝”四个字,另一面则有两道对应的星月纹,根据它的模样,莫斯菲特很快就查到了资料,说这是铸于清宣宗道光年间的道光通宝,同时还说里面蕴含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用猜疑,这就是所谓的明日通晓术,虽然是第一次见,但王不燃丝毫不感到诧异,他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有过疑问,如果秘法都是记在书上,那么拍张照片传在网上,岂不是全天下人都会武功了,还称得上什么“秘”?
    陈玉刚把这枚铜钱放在掌心,朝着王不燃递了过去,说:“这就是明日通晓术的秘籍,你先自行试试,看看能不能感应到其中的力量。”
    王不燃接过方孔铜钱,莫斯菲特近距离地感应到了铜片里面蕴藏的内容,说:“主人,据我初步判断,铜钱里面蕴藏的东西,用科学的角度分析,是有穷的巨量复杂算法,解开算法的难易与人的精神力有关,只要解开的越多,所能完成的指令就越强,换句话说,就是只要能把铜钱里的内容全部读懂,也就能达到陈玉刚所期望的大成境界。”
    “原来是这样,那凭借我现有的精神力,能不能将其全部解析?”
    “这种算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就连感应都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陈玉刚是因为在精神力方面比他人略高,所以才能感应到钱币里的算法,不过至于解析,就显得十分困难了,而对于主人来说,其实您的战斗力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精神力的贡献,所以主人的精神力是远超常人的,莫斯菲特保守估计,主人只要花上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能将其全部解析。”
    “一个小时?”王不燃有些出乎意料,之前听陈玉刚所说的,人家可是花了一年时间也没能将铜钱里的算法全部读懂,而他竟然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算法的全部解析,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样?能感觉到里面的内容吗?”陈玉刚迫切地问道。
    王不燃没正面回答他,而是竖起食指和中指,说道:“两个小时。”
    莫斯菲特给他估计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但是经历了之前打击制毒工厂的时间不足事件后,他也成长了不少,知道了做事不能太满,无论再怎么自信,该留的余地还是得留。
    陈玉刚脸色有些难看,如果光是说感应到铜钱里的内容,回想起一年前,他可是刚刚拿到手后就察觉了的,而这小伙子竟然需要两个小时,那他绝对不可能修炼到大成了,就算有那个毅力慢慢磨铜钱里的内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阳寿是否能够撑到那个时候,所以他打算将铜钱收回,同时也把这小伙子打发走。
    可在这时,王不燃读懂了他脸上的神情,又淡淡地补充道:“两个小时能大成。”
    “什么?两个小时!”陈玉刚惊呼,然后又冷冽地说道:“小伙子,老子活到这把岁数,该有的什么也不缺,自觉对事物的包容是能做到海纳百川,但唯一容不下的就是骗子,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要是你骗了我,可没有好果子吃,看你年纪轻轻的份上,最后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王不燃不理会他的话语,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希望能有一个安静的修炼环境,所以请给我准备一间空闲的屋子。”
    王不燃这回答,显然是默认了他当初的观点,陈玉刚心中有了更多的想法但却不再表态,就把王不燃带到了他平时修炼法术的地方。
    他也知道修炼这秘术时需要保证环境的安静,所以修炼的地方并不是之前所在的别墅区,而是更往城郊方向远去的一处地点,这回他没叫上司机,是他亲自开的车。
    所谓的修炼场所,并不同于电视剧里所看过的阴暗密室,而恰巧相反,这里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天然牧场,栅栏周围有几位专门负责看守的雇员。
    牧场里面种着三五颗有巨大树冠的万年青,树冠上有一群南迁的候鸟停满了枝头,叽叽喳喳打闹个不停,一旁的灌木丛没有被修剪过,生长的姿态各式各样、随心所欲,茂密的植被上时而飞来几只纯白的蝴蝶,但是几头悠闲吃草的乳牛才是这里的常客。
    牧场的正中央修建了一个两层高的遮阴亭,据陈玉刚介绍,他平时就是在那里打坐修炼。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为了修炼一个铜钱里的功法,竟然还斥资打造了这样一个生态牧场,不过对于需要感应万物精神的明日通晓术来说,这环境的确有很大的积极作用,也难怪陈玉刚的精神力只是略高于正常人,所能解析的算法却是比普通人多上不少。
    “你去吧,亭子上面挺舒服的,两个小时内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陈玉刚说道。
    王不燃点头道谢后,就朝着小亭子走了去。
    他选择的姿势不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打坐,因为他觉得那样子时间久了以后可能会腿麻,所以王不燃随便找了个高一点的台阶就静坐在上面,闭上眼睛,打开星念系统,精神力钻入方孔铜钱中。
    铺天盖地的算法迅速侵入到王不燃的脑海,他的大脑此刻就像一台点钞机,而那些算法也像是等待被点数的红色大钞,钞票经过点钞机的时间很短,但是由于量很大,他要接受这笔巨款前,就必须花上一些时间把它们全部清点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陈玉刚看着坐在台阶上的王不燃,发现他的眉目上没有过一丝苦色,也就意味着他在领悟秘术的过程中一帆风顺,陈玉刚开始有些相信小伙子之前所打下的包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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