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正在与人交手,二人斗得很急,人影交织,劲风凌厉。祖小余依稀瞥见那人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认出是刘松泉。
    那日,刘松泉将慕容熙骗走后,立即解开江晚晴和沐芷阳的穴道,告知事情经过。江晚晴知道他的好意,假装骂了他两句,不再追究,回房取了栖霞派的独门伤药枫丹白露给自己和刘松泉敷上。
    刘松泉知道慕容熙很快便会卷土重来,拉着江晚晴商量对策。江晚晴却道:“慕容熙是冲着我而来,与你无关,你已经有了老婆孩子,速速下山回扬州陪他们去,休要再管我的事!”刘松泉急了,骂了一句:“格老子的,你每次都说没我的事,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师弟?”江晚晴板起脸,叱道:“你现在翅膀硬了,连师姐也敢骂?”
    “我……”刘松泉顿时语塞,朝沐芷阳连打眼色。沐芷阳会意,拉着江晚晴的手道:“师父,师叔一番好意,你何必如此执拗?”
    江晚晴道:“你的翅膀也长硬了是不是?”沐芷阳道:“师父,那慕容熙的武功你是见过的,虽然师父与他单打独斗稍逊一分,但只要你和师叔联手,必然能胜,何乐不为?”刘松泉连声附和,与沐芷阳齐齐看着江晚晴,只盼她点头答应。
    江晚晴冷哼一声,径直走入房间。刘松泉长叹一声,不停摇头。
    江晚晴在房间内说道:“我与慕容熙一番交手,于霜枫剑法的体会加深不少,心中隐隐有些灵感。我将闭关数日,抓紧时间补足霜枫剑法最后一招。数日之后,慕容熙折返栖霞山时,你们速来知会我,由我亲自同他了结此事,你们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手!若敢有任何欺瞒,休怪我用栖霞派门规伺候!”
    刘松泉和沐芷阳齐声说是,远远离开,不去打扰江晚晴清修。沐芷阳担心江晚晴真的一意孤行,一个人与慕容熙拼命,最后赔上性命,不由得眉头紧锁。刘松泉叹气道:“我自幼与师姐一起长大,她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已经决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沐芷阳手中突然剑光一闪,砍断了旁边一棵枫树,道:“师叔,我们去山下设伏,抢在师父出关之前杀掉慕容熙。”
    刘松泉笑道:“格老子的,我师侄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一高兴,忍不住伸手去搂沐芷阳,伸到一半才想起沐芷阳是女孩,登时缩回了手。沐芷阳瞧在眼里,暗暗好笑。
    刘松泉又道:“我这就去山下等慕容熙。”沐芷阳道:“我也去!”刘松泉摇摇头,道:“你先去休息,等睡够了再来替我,咱们轮班镇守。”
    沐芷阳心知有理,正想回房休息,忽有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个激灵,猛然想到祖小余,急忙问道:“师叔,我让老祖捎口信给你,他人呢?”刘松泉也奇道:“他和我一同上山,怎么后来就没见到他人影了?”
    沐芷阳道:“那小子,总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跑去玩了吧?”语气里倒有几分失落。刘松泉笑道:“那小子滑头得紧,不会有事的,再说,我栖霞派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待在这陪我们对付慕容熙么?”沐芷阳微微点头道:“也是,等此间事了,我再去找他。”便回房休息了。
    刘松泉命栖霞派弟子轮班休息,随时准备应对敌人。许多栖霞派弟子入门之后,向来只与同门练手,从未与敌交战,均是跃跃欲试,巴不得慕容熙马上就来。刘松泉无奈地摇摇头,暗骂:“一群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
    他一人一刀,独自下山,坐在云梯的第一级台阶上。此时已是深夜,月朗星稀。刘松泉望着明月,想起在扬州的妻儿,不知妻子睡着了没有,最近有没有念经礼佛,那臭小子最近估计又到处欺负人了,等回扬州之后,又得给人赔礼道歉。他长叹一声,心想:“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扬州。”
    刘松泉守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人已困顿不堪,想叫沐芷阳前来顶班,却见她房间里空无一人,被褥凌乱,不知人去了哪里,只好随便拉了个栖霞子弟去守山门。如此过了三日,始终不见沐芷阳的踪影,刘松泉颇为担心,但大敌当前,却又无暇去寻找她的下落。
    刘松泉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皆守在山下。好在那枫丹白露颇有奇效,不仅负伤之处已然生出新的皮肉,可以行动如常,整个人更是精神抖擞,丝毫不倦。
    这天晚上,月光清冷。刘松泉独坐于石阶上,佩刀斜插在石缝里。忽听远处有衣袂飘动之声,数息之间,一道人影已掠到跟前三丈之地,正是自己苦等多日的慕容熙。刘松泉愤然大喝,拔刀劈向慕容熙。
    慕容熙身形一动,避过来刀,森然道:“刘松泉,我此来只找江晚晴一个人,你休要多管闲事!”
    刘松泉道:“栖霞派的事便是我刘松泉的事,何来闲事一说!你想伤我师姐,就从刘某身上踏过去!”霍霍霍劈出三刀,一刀比一刀凌厉。
    慕容熙并不还手,只用穿枫采露身法闪避,口中说道:“你将我骗去风波里,我念在旧情,也不怪你,你只要让到一边,我保证不伤你,也不伤栖霞派其他人。”
    刘松泉哈哈大笑:“让?不好意思,刘某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叫让!”手中长刀舞得更紧,刀光仿佛将月光劈成了两半。他叱喝道:“慕容熙,今日你我两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活着走上这道天梯!看招!”
    慕容熙被刘松泉迫得太紧,不得不出手反击,一掌拍向刘松泉右臂,将他逼退一步,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让不让?”
    “不让!”
    “不让就死!”
    慕容熙目光森寒,使出枫月掌啸月诀劈向刘松泉面门。刘松泉心知不是慕容熙的对手,只盼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两处创伤,以增加江晚晴的胜算,便再次用上同归于尽的招式,每一招都竭尽所能地进攻,毫不防守。
    慕容熙微微冷笑,左右双掌从容推出,化解刘松泉的每一次攻势,并不急着进招,似乎想看看刘松泉还有何后手,等看够了再出手。刘松泉如何不知他的心思,脸上刀疤一抽一抽,一刀劈向慕容熙的裤裆,怒吼道:“你这娘里娘气的**,要这玩意儿也没用,我替你剁了它!”
    慕容熙猛然收起笑容,冷冷道:“是你逼我的!”一个翻身跃到刘松泉头顶,双掌运足十成内力,攻向刘松泉头顶。
    祖小余和颜崖恰在此时赶到。颜崖见势不妙,叫道:“三师叔,我来助你!”施展轻功跃下马背,掠到慕容熙跟前,一剑刺向他心口,然而离得太远,已然不及救援。
    刘松泉整个人仰面弯成一个弓形,慕容熙掌心发出的劲风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心头长叹:“罢了,这辈子就到这。”
    “师叔!”
    刹那间,九道暗器破空之声传来,九枚离人血闪着寒光,分上中下三路打向慕容熙。慕容熙眉毛一挑,略微一惊,只好收手,疾退三步,避开九枚离人血。
    祖小余转头看去,只见沐芷阳戴着斗笠,策马奔来,匆匆朝这里望了一眼,便跳下马,拔出佩剑,与刘松泉和颜崖联手攻向慕容熙。祖小余心道:“我的龟龟,本来想劝芷阳姐保命要紧,别管她师父的事,谁知这就干上了,奶奶的,老子又帮不上忙,这可大事不妙。”
    山上的弟子听到刘松泉的呼喝声,纷纷持剑冲下山,几个冲在前头的人急着立功,争先恐后扑向慕容熙。沐芷阳喝道:“退后,别冲动!”那几人只道沐芷阳要抢头功,冲得更急。慕容熙以右手应付刘松泉三人,左手随手打飞五名栖霞弟子。
    其余栖霞弟子见慕容熙一招打飞五人,急忙刹住脚步,愣在原地。慕容熙笑道:“江晚晴教出来的好徒弟,了不起了不起。”沐芷阳在心里骂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刘松泉得了沐芷阳和颜崖之助,精神一振,喝道:“慕容熙,今夜叫你丧命于此!”长刀连连劈落,气贯山河。沐芷阳被刘松泉气势所感染,同样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每一剑都是孤注一掷的杀招,一路红枫剑法竟被她使出了非凡的气势,看得其余栖霞弟子目瞪口呆。颜崖身背家族血海深仇,更是杀得眼红。三人齐心协力,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慕容熙面无惧色,在一柄长刀和两柄长剑之间闪转腾挪,于毫厘之间避过每一招,时不时以枫月掌反击。刘松泉越斗越是心焦,己方三人都奈何不了慕容熙,且他内力深厚,拖得越久,于自己越不利,决不能如此僵持,大喝一声:“结阵!”
    沐芷阳一听,刺出一剑,叫道:“语冰,语心,结阵!”
    “是!师姐!”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从围观的弟子中跃出。男的名为语冰,女的名为语心,二人乃是亲兄妹,武功在一众弟子中仅次于沐芷阳和颜崖。二人加入战局,与刘松泉三人合在一处,站住五个方位,结成剑阵,将慕容熙围在垓心。
    慕容熙立于剑阵正中,紫袍下摆随风而飘,他冷笑道:“以为枫铃剑阵就能奈何了我么?”
    刘松泉道:“格老子的,有本事你就破给我看看!”
    这套枫铃剑阵,乃是当年栖霞派第一任掌门百里枫所创的阵法。百里枫天纵奇才,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他生平最爱枫树,无事常在栖霞山中信步赏枫。一日,他走到山顶的碧云亭,举目眺望,视野开阔,其它五座山峰尽收眼底,竟然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数。清风徐来,四周枫叶沙沙作响,碧云亭檐角铜铃叮叮当当,百里枫神清气爽,六根清明,一套阵法浮现于心,下山后立即用纸笔写了下来,并命名为“枫铃剑阵”。
    枫铃剑阵需要五人同使,五人既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又对应宫商角徵羽五音。剑阵发动时,五人既可互相救援,也能合力进招,符合五行相生之理。且剑阵一经发动,连绵不绝,便如五音一般,曲乐悠远,直达云霄。
    此刻,刘松泉脚踩金位,沐芷阳踩木位,语冰踩水位,语心踩火位,颜崖踩土位。刘松泉大喝一声:“启!”枫铃剑阵旋即发动,五人绕着慕容熙行走,寻觅破绽。
    慕容熙见枫铃剑阵发动,眼前突然掠过当年与钟晨鸣一同练习枫铃剑阵的画面。那时,百里枫总是站金位,钟晨鸣站水位,他每次都抢着站木位,站在钟晨鸣身旁。起初他经常犯错,钟晨鸣总是出手救他,后来他自己都分不清犯的那些错是真的还是故意的,只知道自己总能开心一整天。时光荏苒,匆匆已过十几年,早已天人永隔。慕容熙想到小枫林里那方墓碑,心头一痛,眼皮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刘松泉的刀已劈到眼前。
    慕容熙一惊,急忙侧身,紫袍上被劈出了一大道口子。刘松泉喝道:“身陷枫铃剑阵,还敢分神!”长刀霍霍,砍向慕容熙腰间。慕容熙剑目一张,头顶腾起白气,运起枫落心法,空手去抓刘松泉的刀。刘松泉见他的脸在月光下渐渐发紫,不敢让他抓住长刀,手腕一翻,变砍为削,取他脖子。沐芷阳叱道:“慕容熙,受死!”与其它三人同时出剑,刺向慕容熙。
    慕容熙阴恻恻地道:“江晚晴的弟子,不配用枫铃剑阵!”内力灌注双足,猛然发力,震碎了几层石阶。沐芷阳和颜崖正立于石阶上,登时腾空而起。慕容熙施展穿枫采露,跃至半空,避过刘松泉的刀和另外二人的剑。
    沐芷阳和颜崖落地,五人聚在一处,同时向半空中的慕容熙发招。慕容熙居高临下拍出一掌,含着无匹的内力,攻向五人。轰的一声,双方内力四散震开,在旁边的石壁上开了个大洞,碎石纷飞,枫叶簌簌而落。
    祖小余躲在远处观战,只觉地面不住震动,差点摔了个跟头,心道:“龟龟,再打下去,还不把整座栖霞山都给抹平了?”他望着战局中的那袭红衣,大为揪心,口中念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关二爷,城隍爷,土地公,灶王爷,随便什么仙人,可一定要保佑芷阳姐平安无事啊!虽然我祖小余兜里没钱,但是我的心特别诚,别人添的香火钱就算是我添的,你们可一定要保佑芷阳姐啊!”
    只见慕容熙仍在半空,凌空御敌,枫铃剑阵始终在他正下方,逼得他无法落地。祖小余拍掌叫道:“照啊,这龟孙子没法落地,这样耗下去,准能耗死他!”
    慕容熙突然大笑,道:“你们的枫铃剑阵,威力不过如此么?”
    沐芷阳仰头叱道:“这等威力,已足够杀你!”
    慕容熙冷笑道:“我这就破阵而出,你们好好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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