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太后?”
    太后恍然,笑了笑,继续跟老太妃下棋,没多说什么。
    三日后,太后突然给荣府下了懿旨,吩咐贾母:祈福可以,去京郊的法华寺即可。
    林如海得了消息,夜里突然登门,二人带着贾琏、账房钱华在花厅内窃窃私语许久。
    ☆、第第76章
    四人嘀咕了半个时辰,一切安排就绪,。贾母去法华寺的日子就敲定在正月二十。
    林如海顺便跟贾母打听宁府的丧事,询问老太太打算怎么处理。
    贾母道:“跟别人家一样,该吊丧的时候去一趟,出殡的时候露个脸。”
    林如海点头,他也打算这么办。
    贾母琢磨着元春在宫里这么闹腾是个麻烦,她怎么作死,贾母管不着,也管不了。怕就怕这货姓贾,犯错了大事,连累族人就糟了。“我还得想法子点她一下。她在后宫怎么争宠我管不来,但朝堂事必不能让她碰。”
    碰了,便极有可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提起这个贤德妃,林如海也头疼。好端端的安安分分的在宫里当个妃子多好,非得闹出这么多事儿来。后宫女人怀孕是厉害了,就算是将来她顺利产下皇子,前头那么多成年的皇子们挡着路,干她什么干系。
    林如海表示他还认识几个宫里的管事太监,会帮忙传话提醒她。
    贾母也有安排,不过林如海帮忙会多些机会,她自然不会拒绝。贾母别的不管,她只确保一件事:元春自己作死,可以!但若连累荣府一家子一起作死,绝对不行!
    “原本呐,我对她不指望别的,能安安分分的做个女官,将来等岁数到了,求个恩典放出来也罢了。如今倒好,眼看着剩下三两年的期限,她‘争气’的封妃了,还有了孩子了。在风口浪尖上不知收敛,掀出什么给太后祈福的噱头。那些老人儿,宜妃、德妃、荣妃都没这个胆子,她却敢!”贾母撇撇嘴,看着林如海骂道,“这世上总有些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您息怒,想来娘娘也是想为家人争口气吧。”林如海劝慰道。
    贾母笑了笑,确是赞同林如海的说法。元春倒真是为了家人争口气,只不过这个‘家人’是狭义上的,单指荣府的二房。她此番闹什么祈福,有两个目的。第一,她自己能‘冒头’,意图在太后跟前讨个好;第二,她想算计贾赦夫妇离家去,令贾政和王夫人在荣府有机可乘。
    贾母还猜测元春是故意安排祈福地点是五台山,其目的就是绝了她这个老婆子的动身的可能性。
    贾母岂能让元春如愿!
    元春怎么也没想到,贾母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会坚持要去。
    贾母为人这么久,很珍惜这次做人的机会,而且她是最为爱惜这副老身子骨儿。往日贾母养着黛玉的时候,跟着黛玉借光,养生的法子她就没少试过。舟车劳顿的去五台山,她想都没想过!可元春算计她们,贾母就偏不会让她如愿。她早就盘算好了,只要她答应这事儿,先四处宣扬,再找机会让太后听说这件事。老太太跟老太太容易有共鸣,再加上贾母的好姐妹老太妃在一边帮衬几句,太后必然会于心不忍她一个老婆子离家去五台山。其实就算是老太妃不说,贾母也相信会有其它的后妃说。毕竟元春在宫内得势嚣张太过,必然会惹得人挑毛病。贾母露出这么大的毛病给外人,肯定有人捏住挑刺儿。
    这件事贾母几乎有九成九的把握去不成五台山,故此她才敢这么“得瑟”。
    可怜老大了,贾母白白骗了他一遭眼泪。
    贾母想起他那个便宜的大儿子,不禁翘起嘴角。贾赦混是混了点,但有时候真有股子执着的呆劲儿,让人为之心暖。
    正月十五一过,贾母便让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带着贾琏、宝玉等几个爷们去宁府奔丧。该送的送,该说的说,吊唁之后就回来。不帮忙,不多说,更不会有女眷去。
    贾珍等了足足二十多天,才看到荣府的人来。他气得不成样了,一见人就气冲冲的扑过来要评理。贾政识趣的退了一步,将贾赦让在最前头。
    贾赦打量正大厅到处挂的白凌,又瞧那些念经超度的僧人道士,啧啧称赞,转头跟贾琏叹道:“等你老子死了,有这一半气派的场面就知足了。”
    贾珍刚近身贾赦,忽听这话,脸色白了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讽刺他家的丧事办大了?贾珍转念一想,心里突然痛快了。办大了好,他就是要办大、办气派,叫荣府那帮鳖孙子气死!
    好端端的一家亲戚,弄成如今这样,你们活该!
    贾珍根本没心思想什么合不合规格,秦可卿身份如何比不了贾赦。
    贾琏机灵,瞟眼贾珍,赶紧附和老爹的话:“这丧事排场大,父亲,我记得我小时候您带我去给老郡王吊唁,也没这个好。可见珍大哥使用了心的,不容易。”
    贾琏故意加重“不容易”三个字的音,充满了讽刺感。
    贾珍得意哼笑,根本没注意贾琏话背后的意义,全当成贾赦父子嫉妒他丧事办得气派,故才说酸话。
    贾珍的怒气微笑,他还得评理算账!她不敢责问贾赦,便赤着脸问贾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我问你,咱们贾家的族长还是不是我?”
    贾琏勾唇,点头道:“是你。”
    他口上这么说,表情却是一脸的不屑,显然是不想认他了。贾珍恨得握拳,死死盯着贾琏那张白净的脸蛋子,真相一巴掌糊上去。
    贾琏看眼贾赦,意思他该说句话了。
    贾赦咳咳两声,吸引了贾珍的目光,贾赦拉着他故作亲昵关心的问:“对了,好侄子,初六那日北静王过寿,你还记得么?”
    贾珍脑子嗡了一下,惊诧的瞪大眼。
    贾赦推了推他肩膀,隐忍着笑意继续问:“问你呢?”
    贾珍脑子一片空白,任凭贾赦晃荡他。半晌,他眼珠子才动了动,回神儿了。贾珍脸色煞白,双眼暴突,眼白渐渐变红了。
    贾琏扬眉,稀奇的观察贾珍的变化,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回贾珍想有意见,他也不敢有意见了。
    贾赦可没有功夫带着子弟们陪着贾珍发呆,别了一句,便去正厅吊唁,奉上礼金,随即便告辞。尤氏称病不在,贾珍又那样,只有下人们急急忙忙的来送贾赦等。
    来升送完人,跑来找贾珍。贾珍一见是他,上去就踹了两脚。来升人到中年,身子骨没那么结实,这一摔全身骨头都在响,疼得他实在受不住叫了几声。来往吊唁的人被吸引,都围上前来询问。贾珍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斥来升快起身,随他去。
    众人见贾珍带着一瘸一拐的来升走了。都笑话他无礼,十分怜悯那可怜的奴才。
    真没想到啊,此等钟鼎之家竟如此苛责下人,可见主子们都不是什么好货!与这等人交往,不仅不能往脸上贴金,跟黏屎差不多了。
    切记,以后少与宁府来!
    贾珍领着来升和鲍二去了厢房。一进门,贾珍回身就照着二人的肚子又是一人一脚。来升和鲍二冤枉的很,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叫痛。
    “痛你娘个屁!”贾珍破口大骂,冲二人啐了一口。
    贾蓉前来查看情况,一进门便被贾珍连带着骂了。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说你,媳妇儿都死了两个了,还一点都不成事,连荣府的贾琮都比过你了!没出息的东西!”
    贾蓉莫名其妙,但他知道父亲这会子不好惹,老老实实地低头不吭声。
    贾珍背着手,急急地在无敌中央来回徘徊。走累了,转头扫向他们三人,吼道:“你们倒说话了,平日话不是挺多的么!”
    三人身躯俱震了一下,更加不敢吭声。
    贾珍气急,目光最终落在四脚高凳上的大青花瓷瓶。他双手抱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三人吓得皆退出数步。
    “一群没用的东西!”
    贾蓉终抖着音纳闷的问贾珍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贾珍听这话更气,背着手冲他们吼道:“我问你们,北静王过寿这样大事你们怎么能忘。有一个忘了就罢了,怎么能都忘了!”
    三人恍然大悟,你看我我看你。
    贾珍踹一脚地上的碎瓷片,咬牙道:“养你们干什么用!”
    “还、还真给忘了,老爷饶命!实在是这些天我们忙着大奶奶的丧事,杂务太多,小的们已是晕头转向,给、给忽略了。”来升磕磕巴巴的磕头道歉。
    鲍二跟着磕头。
    贾蓉帮二人说好话,也是变相帮自己:“父亲,实在是事发突然,那时候的大家都忙于丧事。如今懊悔也没用,咱们该想个法子如何弥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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