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那老魔最好面子,忍不住悟空叫骂,独自一人出来与悟空赌斗,这老魔法术不高,武艺倒还算精奇,与悟空斗经二十余合,不分输赢,八戒在底下见他两个战到好处,忍不住要捡一个功劳,于是掣钯架风,跳将起去,望妖魔劈脸就筑,那魔慌了,他本就手段不如悟空,只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不好败退,硬头皮撑着,如今八戒上来,却是给了老魔理由,老魔叫道:“你这个孙悟空,不是英雄,说好咱们二人比试,你怎么还叫了帮手前来,我不和你打了。”说完,老魔败了阵,丢了刀,回头就走。
    悟空正战至酣处,岂能容老魔跑了,喝道:“赶上,赶上!”这呆子仗着威风,举着钉钯,即忙赶了上去,原来这老魔也有自己的杀手锏,败退是假,用计是真,见二人赶的相近,在坡前立定,迎着风头,幌一幌现了原身,张开大口,就要来吞八戒。八戒害怕,急抽身往草里一钻,也管不得荆针棘刺,也顾不得刮破头疼,战兢兢的,爬在草里听着外面声音。
    随后悟空赶到,那怪不知道孙悟空厉害,也张口来吞,这却正中悟空下怀,悟空笑嘻嘻的,也不闪躲,收了铁棒,迎将上去,被老魔一口吞之,唬得个呆子在草里囊囊咄咄的埋怨道:“这个弼马温,不识进退!那怪来吃你,你如何不走,反去迎他!这一口吞在肚中,今日还是个和尚,明日就是个大恭也!”急忙再低下头颅,不敢出声,等那魔得胜回府,这呆子才钻出草来,溜回旧路。
    却说唐僧在那山坡下,正与沙僧盼望,只见八戒喘哭丧着脸跑来。唐僧问道:“八戒,你怎么这等狼狈?悟空如何不见?”呆子哭哭啼啼道:“师兄被妖精一口吞下肚去了!”唐僧听言,不以为意道:“这是什么难事,想悟空乃是五色神石,天打雷劈,炼丹炉内都不曾伤他半分,被妖怪吞了何惧之有,何况他进了那怪的肚子,那怪打不着他,他却能直接打到那怪的要害,岂不是最好。”沙僧在旁边皱眉道:“师父,你说的乃是寻常的妖怪,可是我听闻这妖怪里,有天生擅长吞噬者,在修炼之时,便专门修炼自己的肚子,把自己的肚子修炼成一方世界,只要被吃入其中,在那世界中便要听妖怪摆布,除非大能者,否则到死也出不来,之前师兄说那妖怪号称一口吞下十万天兵,莫不是也修炼的如此神通,若真如此,我怕师兄真的是要凶多吉少,没有胜算了。”
    那八戒闻听了沙僧之言,更加垂头丧气,只叫道:“也罢,也罢,如此说来,大师兄是回不来了,沙和尚,你拿将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沙僧道:“二哥,分怎的?”八戒道:“分开了,各人散火。你往流沙河,还去吃人;我往西梁国,看看我浑家。将青牛卖了,与师父买个寿器送终。”唐僧不爱搭理八戒,任凭八戒在那里嘀咕,又去低头思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说那老魔吞了悟空,以为得计,径回本洞。众妖迎问出战之功,老魔道:“拿了一个来了。”二魔喜道:“哥哥拿的是谁?”老魔道:“是孙悟空。”二魔道:“拿在何处?”老魔道:“被我一口吞在腹中哩。”第三个魔头闻听大惊道:“大哥啊,我就不曾吩咐你,孙悟空不中吃!”那悟空在大魔肚子里听见三魔说话,笑道:“忒中吃!又禁饥,再不得饿。”慌得那小妖道:“大王,不好了!孙悟空在你肚里说话哩!”老魔道:“怕他说话!有本事吃了他,没本事摆布他不成?。”原来这老魔的肚子当真是修炼过的,不过老魔道行稀松,距离将肚子修成一方世界还远的很呢,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肚内也不寻常。再看老魔找地方盘腿坐起,运转法力,他那肚子里便有气息流转,那悟空在肚里生了根,动也不动,冷眼看老魔有什么手段。
    再看那气息忽冷忽热,忽然间在那气息交汇之处,凭空的打出一道闪电来,有了一道,便有两道,无数道闪电如雨点般打向悟空,一来距离也近,二来悟空没处闪躲,那些闪电一个不剩,全都打在了悟空身上,直打的悟空毛发酥焦,浑身酸麻。原来老魔修炼的这一种功法,也是大大的又名,乃是《乾坤一气混元决》,练到高深处,肚中二气可以转化混沌,莫说是孙悟空,就算是圣人被吞入其中一时也莫想脱身,可是这老魔学的含糊,十层的功夫也就学了一二层,故此只能打出闪电,饶是如此,这闪电也是混沌气所生,比起天庭之雷不知道要纯正多少,故此连悟空也禁受不住。
    老魔运功良久,二魔问道:“哥哥如何,可曾把孙悟空炼化了?”老魔道:“我这肚中的功夫,便是来了谁一时三刻也要死在里面,我恐怕孙悟空头硬,故此才多运功了一会儿,现在想那猴子已经被打成渣子了。”悟空听了,忍不住叫道:“你个老魔,休要狂言,你孙爷爷还在这里看景呢。”众魔闻言,大惊失色,老魔急忙再运转法力,再打悟空。
    悟空在老魔肚子里被打的急了,却是发了狠,拼着被闪电击打,跳起来一拳打在了老魔的肚子上面,悟空这一拳乃是全力而打,险些把老魔的肚子打个窟窿,疼得老魔诶呦一声滚在地上,不住的叫疼。老魔这一动弹,却是泄了肚内的气息,顿时间闪电无影无踪,悟空看见,知道自己得胜,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在老魔肚子里一通好打,直把老魔疼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可奈何。
    老魔被孙悟空打的怕了,忍不住叫道:“孙悟空住手,我不打你,你快出来吧。”悟空如今得意,听见老魔叫嚷,停下了手,却不出去,老魔喘息了,叫声:“孙悟空,你不出来?”悟空道:“早哩!正好不出来哩!”老魔道:“你怎么不出?”悟空道:“你这妖精,甚不通变。我自做和尚,十分淡薄,如今秋凉,我还穿个单直裰。这肚里倒暖,又不透风,等我住过冬才好出来。”
    众妖听说,都道:“大王,孙行者要在你肚里过冬哩!”老魔道:“你要过冬,我就打起禅来,使个搬运法,一冬不吃饭,就饿杀你这弼马温!”悟空笑道:“我儿子,你不知事!老我如今进了你的肚子,你既然奈何我不得,便要听我辖制,怎么还不会说两句客气话,既然你不说,这样也罢,我保唐僧取经,从广里过,带了个折迭锅儿,进来煮杂碎吃。将你这里边的肝肠肚肺细细儿受用,还彀盘缠到清明哩!”
    那二魔大惊道:“哥啊,这事情猴子他干得出来!”三魔道:“哥啊,吃了杂碎也罢,不知在那里支锅。”悟空笑道:“三叉骨上好支锅。”三魔道:“不好了!假若支起锅,烧动火烟,焰到鼻孔里,打嚏喷么?”悟空笑道:“没事!不怕,等老孙把金箍棒往顶门里一搠,搠个窟窿:一则当天窗,二来当烟洞。”
    老魔听说,虽说不怕,却也心惊,只得硬着胆叫:“兄弟们,莫怕,把我那药酒拿来,等我吃几钟下去,把猴儿药杀了罢!”悟空暗笑道:“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吃老君丹,玉皇酒,王母桃,及凤髓龙肝,那样东西我不曾吃过?是什么药酒,敢来药我?”那小妖真个将药酒筛了两壶,满满斟了一钟,递与老魔。老魔接在手中,大圣在肚里就闻得酒香,道:“不要与他吃!”好大圣,把头一扭,变做个喇叭口子,张在他喉咙之下。那怪大口咽下,被行者都接吃了。第二钟咽下,被行者又接吃了。一连咽了七八钟,都是他接吃了。老魔放下钟道:“不吃了,这酒常时吃两钟,腹中如火,却才吃了七八钟,脸上红也不红,却是为何!”老魔说不完,只感觉肚中疼痛,更甚之前,原来这酒厉害,悟空接了他七八钟吃了,顿时醉了,在肚里撒起酒风来,不住的支架子,跌四平,踢飞脚,抓住肝花打秋千,竖蜻蜓,翻根头乱舞,那怪物疼痛难禁,倒在地下。
    孙大圣在老魔肚里耍了一会,那魔头疼得倒在尘埃,无声无气,若不言语,悟空怕这老魔死了,却又把手放放,叫魔头回过气来,那老魔舒缓过来,当真说了软话,叫一声:“大慈大悲齐天大圣菩萨!”悟空听见道:“儿子,莫废工夫,省几个字儿,只叫孙外公罢。”那妖魔惜命,真个叫:“外公,外公!是我的不是了!一差二误吞了你,你如今却反害我。万望大圣慈悲,可怜蝼蚁贪生之意,饶了我命,愿送你师父过山也。”
    悟空如今虽是英雄,却为唐僧着想,他见妖魔哀告,好奉承的人,也就回了善念,心想我杀了这妖魔容易,可是他死了,还有另外两个魔头,尤其是那三魔不好对付,若是他们为了与老魔报仇,找我拼命,我走的容易,恐怕唐僧走不了,还是给他们留一丝善缘吧,于是叫道:“妖怪,我饶你,你怎么送我师父?”老魔道:“我这里也没什么金银、珠翠、玛瑙、珊瑚、琉璃、琥珀、玳瑁珍奇之宝相送,我兄弟三个,抬一乘香藤轿儿,把你师父送过此山。”悟空笑道:“既是抬轿相送,强如要宝。你张开口,我出来。”那魔头真个就张开口。
    此时那三魔走近前,悄悄的对老魔道:“大哥,等他出来时,把口往下一咬,将猴儿嚼碎,咽下肚,却不得磨害你了。”原来悟空耳朵最尖,在里面听得,便不先出去,却把金箍棒伸出,试他一试。那怪果往下一口,傣喳的一声,把个门牙都迸碎了。悟空抽回棒道:“好妖怪!我倒饶你性命出来,你反咬我,要害我命!我不出来,活活的只弄杀你!不出来,不出来!”
    老魔忍着门牙疼痛,报怨三魔道:“兄弟,你是自家人弄自家人了,原来他进的不是你的肚子,你不知道其中疼痛,现在且是请他出来好了,你却教我咬他。他倒不曾咬着,却迸得我牙龈疼痛,这是怎么起的!“三魔见老魔怪他,他又作个激将法,厉声高叫道:“孙悟空,闻你名如轰雷贯耳,说你在南天门外施威,灵霄殿下逞势。如今在西天路上降妖缚怪,原来是个小辈的猴头!”悟空道:“我何为小辈?”三怪道:“好汉千里客,万里去传名。你出来,我与你赌斗,才是好汉,怎么在人肚里做勾当!非小辈而何?”
    悟空闻言,心中暗想道:“是,是,是!我若如今扯断他肠,揌破他肝,弄杀这怪,有何难哉?但真是坏了我的名头。也罢!也罢!你张口,我出来与你比并。但只是你这洞口窄逼,不好使家火,须往宽处去。”三魔闻说,即点大小怪,前前后后,有三万多精,都执着精锐器械,出洞摆开一个三才阵势,专等悟空出口,一齐上阵。那二怪搀着老魔,径至门外叫道:“孙悟空!好汉出来!此间有战场,好斗!”
    大圣在他肚里,闻得外面鸦鸣鹊噪,鹤唳风声,知道是宽阔之处,却想着:“我不出去,是失信与他;若出去,这妖精人面兽心。先时说送我师父,哄我出来咬我,今又调兵在此。也罢也罢,与他个两全其美:出去便出去,还与他肚里生下一个根儿。”即转手,将尾上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一条绳儿,只有头发粗细,倒有四十丈长短。那绳儿理出去,见风就长粗了。把一头拴着妖怪的心肝系上,打做个活扣儿,那扣儿不扯不紧,扯紧就痛。却拿着一头笑道:“这一出去,他送我师父便罢;如若不送,乱动刀兵,我也没工夫与他打,只消扯此绳儿,就如我在肚里一般,看他如何耍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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