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雁飞南即将落地,就在这瞬间,雁飞南舌绽春雷,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手中长刀亦爆发出惊人力量,在招式已然用老的情况下竟然再度发力,“轰……”一声长刀剁地,尘土激射,枯叶飞舞,由此产生的巨大反向力给了即将坠落的雁飞南一个强力支撑,雁飞南下坠的身形骤然停住,跟着再度飞起,飞出数步开外,然后稳稳落地。
    那个拓羯卫目瞪口呆,这超出常理、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惊骇之余,霍然惊醒。
    突破阻截的雁飞南头都不回,拖刀狂奔,继续向北突进,向拓羯卫的来路方向突进。这不是慌不择路,以此敌贼强悍战力,若要突围必选择追兵薄弱方向,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发现了史蜀胡悉,他要斩杀史蜀胡悉,攻敌之必救,给己方突围赢得一线生机。
    史蜀胡悉就在后方,正在此悍贼狂奔的方向上飞马而来。
    那个拓羯卫不假思索地站起来,一边奋起直追,一边用尽全力吹响报警角号,“呜呜呜……”
    “呜呜呜……”急促而浑厚的角号声撕裂了料峭的初春寒风,穿透了厚厚的白桦林,回荡在广袤而空旷的山野之间。
    还在犹豫是否追赶的两名拓羯卫听到报警号声,看到奋起直追的袍泽,顿时想到正在后方督战的史蜀胡悉,再想到那个悍不畏死挡者披靡的贼寇正向史蜀胡悉突击而去,霍然变色,两人一声喊,发力狂奔。
    史蜀胡悉听到了报警号声,这个号声来得很突兀,让他迟疑了,下意识地勒马停了下来,侧耳聆听。这个时候报警,警从何来?哪来的危险?有何变数?
    正在林中四面围追的拓羯卫和控弦之士听到报警号声,纷纷停下了追击脚步?发生了什么?因何报警?敌寇已穷途末路,难道还有逆袭可能?
    正与雁青流激烈厮杀、正在全力围捕安先生的几名拓羯卫听到报警号声,亦是果断拉开距离,接着听到报警号声越来越远,迅速向着北面而去,霎时便想到了正在后方指挥作战的史蜀胡悉,想到了那个武力超群又神出鬼没的敌方悍贼,如果史蜀胡悉遭到了那个悍贼的突袭,如果史蜀胡悉有个三长两短……几个拓羯卫不敢想像,再也不顾眼前敌人,调转身形,疾速狂奔。
    “走!走!走!”雁青流更不犹豫,飞一般冲到安先生身边,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拖着就跑,“白道……速奔白道……”
    安先生连续受创,鲜血淋漓,难以支撑,一边任由雁青流拖着踉跄而行,一边艰难说道,“告诉李郡丞,告诉他,始毕可汗,突厥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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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飞南杀红了眼,如一只失控恶虎,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挡者披靡,前进路上的任何阻碍都在他的猛烈冲击下化为齑粉。
    他躲开了厉啸而来的长箭,避开了从正面杀来的敌虏,他跃身而起一脚剁在树干上疾速转向,他像猿猴一般借助树枝之力一次次腾空,在敌人的怒吼和惊呼声中迅速逼近目标。
    史蜀胡悉看到了雁飞南,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自寻死路的短发悍贼。史蜀胡悉笑了,一脸不屑,眼内更是露出森冷杀意,想杀我?想杀我的人多了,但轮不到你这个蝼蚁。
    拓羯卫疯狂了,四面杀来,睚眦欲裂,吼声如雷,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史蜀胡悉身前。终日打鹰今日竟被鹰啄瞎了眼,平日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拓羯卫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日在武川废墟上,胜券在握的情形下,竟被一个卑贱奴隶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此刻更是置王廷重臣史蜀胡悉于险地,太不真实了,岂有此理!
    “拦住,拦住他……”
    拓羯卫挥舞着武器,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胯下战马亦是竭力飞奔,无奈树木重障,灌木丛生,难以追及。
    “射箭,射箭……”
    箭矢破空,厉啸声不绝于耳,无奈目标快如闪电,难以捕捉。
    “套住,套住他……”
    一条条马绊在空中飞舞,一个个套马索张开血盆大口,无奈目标就像水中鱼空中雀,又似鬼魅幽灵,倏然游走,倏然移位,每每惊险万分一刻却又脱身而去,让追赶者郁愤难当几欲吐血。
    突然间,雁飞南爆发了,身形骤停,跟着一声惊天暴喝,“杀!”
    长刀落,人头起,鲜血喷射,一具无头尸体栽落马下。
    刀势不减,刀锋不停,长刀骤变方向,“噗哧”一下斩在马鞍上,马鞍裂,刀锋斩入马背。
    “希聿聿……”战马发出一声惊天痛嘶,骤然爆发出惊天之力,四蹄腾空而起,以匪夷所思之速度,轰隆隆直冲前方。
    马过,人落,雁飞南一把抓住马尾巴,长刀拖地,任由疯狂战马拖拽着,向目标呼啸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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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溪水畔,白道弯处,一片茂密树林里,一队人马悄然藏匿,寂静无声。
    尉迟恭脸色阴沉,每当空中传来鸣镝的刺耳啸叫声,他就愈发焦灼,甚至有窒息之感,呼吸声也因此变得粗重。
    寻相坐在他对面,目光穿过浓密树叶望着远方山峦,看似平静,实则焦虑不安。雁青流一行正身陷重围,危如累卵,急需救援,但敌情不明,己方人手又少,这种不利局面下必须冷静,不可贸然出击,以免贻误大事,然而时间不等人,时间每过一分,雁青流一行距离死亡便更近一步。
    好在他们来得快,这固然有李靖及时决策以及与留在白道北端的暗探及时报警有关,但在寻相看来,更重要的是运气,运气十分好,有运气便意味着有上苍相助,如此雁青流一行就有生还的希望,李靖就有如愿获得突厥机密军情的可能,而他们只要顺利完成任务就能赢得军功,可谓皆大欢喜。
    寻相希望今天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所以他对接下来的一仗十分期待,对前去打探军情的斥候亦是翘首以盼,心中亦是暗自祈祷有好消息好运气。
    就在这时,前面树林中传来几声短促雀鸣。
    尉迟恭一跃而起,寻相亦是半蹲而立。
    这边立即有卫士给予回应。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次传来,一个身披枯草伪装的斥候出现在尉迟恭和寻相眼前。
    “告诉某好消息!”尉迟恭按捺不住,急切问道,“可有好消息?”
    那个斥候表情很阴郁,连连摇头,目露惊疑之色,“旅帅,某看到金狼卫了,就在前面,就藏在溪水畔的树林里。”
    金狼卫?突厥王廷的附离锐士?突厥可汗的禁卫军?这怎么可能?
    “你确信是金狼卫?”尉迟恭厉声质问道。
    那斥候犹豫了片刻,坚定点头,“某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肯定是金狼卫。某见过金狼卫,只有突厥可汗的金狼卫才身披铠甲,而大漠上的控弦之士都着皮甲,两者非常容易辨认,某不会看错。”
    此言一出,尉迟恭和寻相再不怀疑,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之前刘武周说的那番话。这里面果然有隐情,雁青流此次北上大漠肯定承担了重大使命,而李靖之所以胆敢出兵白道驰援,想来也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所以,形势很明显,不惜代价也要救出雁青流,如此对大家皆有利,反之,后果很严重。
    “可曾看到我们的人?”寻相问道。
    “过不去,金狼卫埋伏中溪水,某去不了白桦林。”那斥候说到这里,目露急切之色,“不过从白桦林方向传来的角号声和鸣镝之音来判断,我们的人还在战斗,突厥人还没有得手,我们还有时间杀过去驰援。”
    寻相看看藏在树林里的部下,又看看脸色阴沉的尉迟恭,暗自叹了口气,若刘武周不坚持兵分两路,若五十骑全部驰援武川,则这一仗还有取胜可能,己方还有突破突厥人的包围救出雁青流的希望,但现在这里只有三十骑,力量太过薄弱,强攻肯定不行,只能智取,而能否智取成功,就要靠运气了。
    “敬德,事不宜迟,即刻驰援。”寻相冲着尉迟恭说道。
    尉迟恭点点头,稍作迟疑,问道,“观之,你可有救援之计?”
    寻相摇摇手,不假思索地说道,“某听你的。”
    “善!”尉迟恭不再客气,当即说道,“观之,你我兵分两路,你带一队兄弟由大路杀出,引出埋伏在溪水畔的金狼卫,缠住他们,而某则带另一队兄弟乘机越过中溪水,从侧翼杀进白桦林,打敌虏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乘势突破敌虏的包围,救出雁青流。你看如何?”
    “善!”寻相毫不犹豫,冲着林中的兄弟们连连招手,“上马,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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